第67節
“當然不是!” 傅毅洺道,說著朝慶隆帝的方向拱了拱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千里之外的邊關,一草一木一江一河,也都是陛下的!更不用說這眼皮子底下的永成河了?!?/br> 慶隆帝見他這時候還不忘拍馬屁,無奈失笑,同時挺直脊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對這句話的贊同。 傅毅洺繼續道:“陛下身為天下之主,為百姓生息,開放河道,允商戶行商,百姓行船。永成河位于京城內,除了用來排水以外,只有一些商戶會放些畫舫或是小船招攬客人,沒有人把它當做通行之路,我借用河道,自然也就傷不到尋常百姓的利益?!?/br> “至于那些商戶,我也提前讓人商量過了,均按照他們平日里游船所掙的銀兩予以補償,絕沒有虧待他們,為了留存證據,我還特地與他們立下了文書,不信隨時可以查看或是詢問?!?/br> “所以說來說去,我還是只傷了財而已,傷的我自己的財,你們管不著?!?/br> 那人咬牙,道:“成千上萬盞花燈,就這么順流而下,你可知會給下游帶來什么樣的影響?若是擁塞了河道……” “大人多慮了,”傅毅洺打斷,“那些花燈我全都讓人在下游截住了,回頭低價賤賣出去,能回一點本就回一點,勤儉持家我還是懂的!” “至于那些孔明燈你也不必說,雖然即便收回來怕是也用不了了,但我也派出了人在附近搜索尋找,能撿回來的都盡量撿回來,集中銷毀,免得東一個西一個的影響了京城附近的景致?!?/br> “個別飛的遠些實在找不回來的大人們也不要強求了,每年放孔明燈的人那么多,除非你們讓所有人都把他們放出去的燈找回來,不然這個罪我是不會認的!” 他事先把能考慮到的全都考慮到了,竟讓那些試圖踩著他博個直臣名聲的人無話可說,找不到絲毫破綻。 就這樣被一個二十出頭的紈绔子弟當眾打壓未免太過丟人,尋不到他別的錯處,就有人拿唐芙出來說話。 “縱然傅侯爺花的都是自家銀子,我等無權過問,但那日一事,想來花費不少,而上元燈會已過,你竟為了一個女子,硬生生又弄出了一場不亞于燈會的動靜,引得京城萬人圍觀?!?/br> “就算武安侯府家大業大,你也別忘了那都是先輩為你掙來的,本該用于正途,而不是討一個女人歡心!先侯爺若是在天有靈,怕是以為你娶了個什么妖女!失了心智!” 前面那些話傅毅洺還漫不經心地聽著,聽到最后一句,他臉色驟然一沉。 “曹大人!我夫人可不是什么妖女,她明明是仙女!” 慶隆帝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和這些大臣們你來我往地斗嘴,覺得這場面十分有趣,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總在他面前碎碎叨叨的人被傅毅洺頂的面色漲紅卻又說不出話的時候,感覺真是甚為歡喜,讓他連身體的病痛都暫時忘記了。 誰知他聽的正認真,就見傅毅洺一本正經地冒出這么一句。 慶隆帝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帝王威儀都忘了,見眾人看向他,這才輕咳一聲又恢復了平日模樣,心里卻還忍不住在笑。 說唐芙是妖女的人見傅毅洺對她如此維護,更覺得自己找對了地方,說到了要害,正欲再說什么,傅毅洺卻緊跟著冒出一句:“而且我夫人懷了身孕,之前為了安胎幾個月沒出門,我是怕上元燈會那日人太多,又不好清空河道擾了民眾游船的樂趣,這才推遲幾日,想給她一個驚喜,讓她開心開心?!?/br> “還有,我那日的花費雖然確實不少,但也并未動用到祖輩留下的積蓄,不過是我這些年的俸祿和些許陛下以往給的賞賜罷了?!?/br> “不過是一場小小的燈會而已,沒想到曹大人竟然以為我就要動用祖產了?難道是因為曹大人自己平日里沒攢下什么銀子,經常動用祖輩留下的東西,所以才會作此想法?” 姓曹的官員又被他揶揄一通,道:“開枝散葉本就是身為妻子應做的事!誰家不是如此?怎么就你家那位嬌貴,為了博她一笑就鬧的滿城皆知!” 傅毅洺哈了一聲:“我們武安侯府跟曹大人可不一樣,幾十年來一直一脈單傳,對孩子自然看重的很,只要能讓我夫人安心養胎,別說一場燈會了,就是十場百場我也愿意為她去辦?!?/br> “曹大人這種家里養著五房妾室數不清的通房,如今光兒子就有八個的人,自然理解不了我的想法!” 那人見他反倒將矛頭指向了自己,張口便要反駁。 哪知傅毅洺卻又道:“說起來也巧了,我之前讓人四處找人做河燈的時候,我們府上一個下人在東城的一條小巷子里碰到了曹大人的夫人?!?/br> “曹夫人當時正帶人將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拉回院子里,那女人掙扎著不肯回去,嘴里喊著什么她腹中是你的骨血,想來該是曹大人養的外室了?” 那人額頭當即出了一層冷汗,嘴唇微微發抖,心中明白自己著了傅毅洺的道了,他剛才說起唐芙有孕的時候,怕是就已經準備好了這番說辭等著他呢! 果然,傅毅洺并未讓他失望,笑著道:“既然曹大人如此喜歡管別人的家事,那我今日不妨也管一回?!?/br> 說著不再理會他,轉頭看向慶隆帝:“陛下,臣有本奏?!?/br> 慶隆帝笑看著他:“說?!?/br> 傅毅洺一字一頓地道:“臣,參吏部曹大人,治家不齊,多管閑事,嫉賢妒能,只因臣年輕俊秀,一表人才,又娶得一貌美妻子,感情和睦,便對臣心生嫉妒,看臣百般不是。此等人不配在朝為官,理當削去職務,流放邊疆,讓他好好反省己過!” 從“多管閑事”幾個字開始基本就不能聽了,慶隆帝哭笑不得,最終只是罰了姓曹的官員一年俸祿,讓他好好管管家里的事。 至于傅毅洺,自然全須全尾的從宮中出來了,半點損傷沒有。 他出了宮才知道,唐芙今日忽然想吃永城河邊那家酒樓做的八寶鴨,因這道菜涼了就不好了,所以她出了門,已經在酒樓里等他了。 傅毅洺趕忙騎馬過去了,陪著唐芙一起吃了飯。 飯后兩人準備回府,往外走的時候碰到了同樣準備離開的沈世安,這才發現原來剛才他也在這里吃飯,只是跟他們不在同一間房間。 沈世安聽說了傅毅洺因燈會被召進宮,有心問他幾句,又知道他定然瞞著唐芙沒告訴她,免得她擔心,就示意他慢走幾步,有話問他。 傅毅洺知道他擔心什么,并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準備停下來。 唐芙卻善解人意地站住了腳,道:“我去車上等你,夫君有什么話與沈世子慢慢說吧,不急?!?/br> 那日燈會之后,唐芙心情甚好,晚上由著傅毅洺用別的方法在她身上紓解,無意中喚了一聲“夫君”喊的他心旌搖曳。 他極喜歡她這樣稱呼他,這幾日總纏著她如此喚他。 唐芙一時間沒改過口,順嘴就說了出來。 等到她出門上了車,傅毅洺還在看著她的方向傻笑,心里回味著剛剛那聲夫君。 沈世安簡直沒眼看,故意湊到他旁邊,翹著蘭花指捏著嗓子喊了一聲:“夫君!” 這一聲把傅毅洺喊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汗毛都豎起來了,正欲發作,忽聽兩人身后傳來一陣響動。 他們回頭看去,只見周巧兒正被幾個下人擁簇著,一臉驚詫地看著他們。 沈世安大窘,趕忙解釋:“不是,誤會,這是個誤……” 話沒說完,一旁的傅毅洺忽然轉過頭義正言辭地指責道:“都跟你說了我已經成親了!別再這樣糾纏我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將他獨自扔在身后。 第79章 沈世安一臉尷尬,訕笑著對周巧兒道:“你別聽他胡說,我們剛才鬧著玩呢?!?/br> 周巧兒輕笑,點了點頭:“我知道?!?/br> 她剛才都看到了,知道兩人是在開玩笑,只是以前從未見過有人這樣玩鬧,所以嚇了一跳,險些崴了腳。 沈世安見她沒誤會,這才松了口氣。 “你也來這吃飯???這家酒樓的八寶鴨和玉蘭糕確實不錯,就是酒水差了點,不夠醇香,不比御街上的百味閣?!?/br> 周巧兒嗯了一聲:“剛吃完,正要回去呢?!?/br> 至于菜品什么的并沒有跟他討論,這就是不打算多說了。 沈世安趕忙退到一邊,把路讓開:“請?!?/br> 周巧兒點頭,施了一禮,從他身邊走過。 沈世安目送她離去,見她身后的下人時不時就轉頭看一看自己,皺了皺眉,對周家的印象越發不好了,從主子到下人就沒幾個不歪的。 但這本也與他沒什么關系,他沒有多想,緊跟著從酒樓離開了。 周巧兒出門后上了自己的馬車,身邊的一個仆婦跟著一起坐了上去。 原本應該空著的車里卻已經坐了個人,正是周巧兒的二哥。 “怎么樣?” 周二少爺張嘴問道,但并不是問周巧兒,而是問那仆婦。 仆婦面色不太好看,皺眉道:“沈世子……并未跟二小姐多說什么話?!?/br> 周二少爺一臉失望,肩膀頓時垮了下來。 仆婦又道:“其實原本也可以多說幾句的,但二小姐一句‘正要回去’把人家話堵死了,就是想說也沒法說啊?!?/br> 但凡是個懂禮數的,在人家說出這樣的話之后都不會再多做打擾,自然是讓人離去的。 周二少爺一聽,頓時大怒,抬起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周巧兒臉上。 周巧兒被打的險些從車里摔出去,臉頰當即腫了起來,兩耳嗡鳴,嘴角甚至溢出了血絲。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笑了笑。 “別做你們的春秋大夢了,永平侯府是什么人家,我們周家又是什么人家?像沈世子那般的人,憑什么看上我?更別提娶我!” “再說,”她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臉上滿是譏諷,“就沖著你們這些娘家人,誰敢娶?瞎了眼才會做周家的姻親!” “你還敢胡言亂語!” 周二少爺又一腳踹在了周巧兒身上,怒道:“周家生了你養了你!你身為周家女兒,就該回報親族!嫁不了沈世子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嫁到那戶商賈之家去!好歹還能換些銀兩!” 周巧兒被踢的胸腹劇痛,卻仍不肯低頭。 “生了我養了我的是我爹娘!你們這些親族……在我爹娘在世時受到他們百般恩惠,等他們去了之后不思回報好好照顧我們姐妹,卻奪我們的家產利用我們的婚事!把我們當貨物一樣賤賣出去!這樣的親族,我寧愿沒有!我以身上跟你們流著相同的血脈為恥辱!” 周二少爺往日就最不喜歡這個meimei仗著自己爹娘的地位在他們這些隔房兄弟面前牙尖嘴利不屑一顧的模樣,前些日子要不是周巧兒無意跟沈世安攀上了關系,周四老爺不許他們動她,就沖她那次私逃,他也要狠狠地揍她一頓,讓她長長記性。 如今知道沈世安對她別無他意,又見她到如此地步竟還敢跟自己犟嘴,更是怒火沖天,接連踹了周巧兒好幾腳。 還是那仆婦看不下去了,怕二小姐真死在車上,拉住他道:“二少爺,您且輕點吧,真把二小姐打出個好歹來,回頭可就嫁不出去了!而且讓外頭的路人聽到了也不好??!” 雖然眼下走的這條路沒什么人,但聲音傳出去驚動了旁人還是不大合適的。 周二少爺這才收住腳,啐了周巧兒一口。 “要不是你還有點用,今日就打死你!” 仆婦伸手去扶周巧兒,被她掙開,紅著眼睛看著周二少。 “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一句話又挑起了周二少爺的怒火,眼看又要拳打腳踢,被仆婦攔在了中間,這才得以順順當當地回府。 武安侯府,唐芙正在歇午,睡的香甜安靜。 傅毅洺原本陪在她身邊,卻聽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佩蘭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道:“侯爺,長公主派了人來找您,正在前院候著呢?!?/br> 傅毅洺點了點頭,翻身坐了起來,給唐芙掖了掖被角,又命佩蘭守在這里,這才去了前院。 來的是公主府的一個下人,見到他之后遞給他一封長公主的親筆信,說一切都在書信中了。 傅毅洺看過信之后眼中一亮,差點沒忍住拍了拍桌子。 “還是祖母有辦法!” 下人笑了笑,又道:“另外王先生那邊也傳回了一道口信,說是夫人給他縫的那件衣裳正合身,他穿著很是滿意,讓夫人若是有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