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佩蘭趕緊跑開了,便跑邊笑:“奴婢說的是心里話啊,侯爺人挺好的,待您又體貼溫柔,倘若真與您成了一對夫妻,那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啊?!?/br> 唐芙粉拳往她身上輕捶,滿臉嬌怒:“你還說!還說!真以為我不舍得發落你了是不是?” 佩蘭哈哈直笑,一點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兩人就這么隔著桌子打鬧起來,一個追一個逃。 傅毅洺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她喜歡唐芙說笑打鬧時的樣子,覺得這樣的她才是最真實的。 不過唐芙在他面前顯然還放不開手腳,一見他進門趕忙收斂了神色,瞪了佩蘭一眼,走過來對傅毅洺福身施禮:“侯爺?!?/br> 佩蘭暗暗吐了吐舌頭,也趕忙跟了過來,恭謹地站在唐芙身后。 傅毅洺擺了擺手:“沒事你們玩吧,不用管我,就……就當我不存在好了?!?/br> 唐芙:“……” 這么一個大活人,怎么當他不存在? 她又忍不住想笑,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起。 傅毅洺的心跟著那微翹的嘴角跳了幾下,不敢久看,轉過頭去,想了想,道:“對了,我有些好玩的,拿給你看看,你沒準會喜歡?!?/br> 說著又從房中走了出去,到書房翻找一番,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拖出一口半大不小的箱子。 箱子頗為老舊,表面落了一層灰,傅毅洺隨手找了塊布把灰擦了,將箱子打開,里面放著各式各樣的孔明鎖和九連環。 他隨便取出幾樣,拿到了唐芙面前。 “我小時候不愛讀書,又坐不住,氣跑了好幾個西席,后來祖母給我找了一位姓王的先生教我讀書,這位先生學識好,武藝又高強,還擅長各種機關暗器的制造,和其他人很是不同?!?/br> “我在他手里討不了便宜,罵他他當沒聽見,打他吧也打不過,最后自己還得吃虧,沒辦法,就只能裝病不去讀書?!?/br> “可他就像是陰魂不散似的,哪怕我生病也不肯放過我,上門在我耳邊念經似的讀那些又臭又長的文章,不勝其煩?!?/br> “有一次我問他,要怎么樣才肯放過我,去禍害別的學生?他就扔給了我幾個孔明鎖,說我若能解開一個,他每個月就少教一天的課,放我自己隨便玩去?!?/br> “從那以后我就跟這些東西較上了勁,只盼著能解開一個,得一天自由,不用見到這個神神叨叨的先生?!?/br> 他說著拿起一個,在唐芙面前拆了起來,又動作迅速的還原,唐芙還沒看清怎么回事,那孔明鎖就又恢復了原樣。 傅毅洺心里有些得意,白日里幾乎什么都沒干,就看著唐芙解孔明鎖了。 唐芙起初掌握不到方法,怎么也解不開,他有心讓她多耗些時間,自己能在旁邊多看看她,可是女孩一轉過頭來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問他下一步應該怎么辦,他就立刻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能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復原。 唐芙果然如傅毅洺所料般對這些東西很有興趣,可以自己坐在那玩很久,后來還是傅毅洺勸她起來走走,別坐太久了,她才又跟著他在公主府里四下轉了轉。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天色越黑,傅毅洺就越緊張。 夜色似乎總能給人帶來一些和白天不一樣的感覺,即便身處同樣的地方,身邊是一樣的人,但氣氛卻莫名變的微妙起來。 佩蘭過來說凈房的浴桶里打好了水,問他要不要去沐浴,他搖了搖頭,說上午剛剛洗過,讓唐芙去洗好了,他擦把臉泡泡腳就睡。 佩蘭便沒有多言,伺候著唐芙去凈房沐浴了。 傅毅洺坐在房中,強忍住才沒有往凈房的方向看,自己隨便擦洗一番就在小榻上躺了下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能聽到凈房里傳來的水聲似的,那種細微的,舀起一瓢水,往身上輕輕沖洗的聲音,讓他心癢難耐,不聽話的兄弟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只能把被子捂得更嚴實一點,生怕待會唐芙他們出來了看出什么不對來。 可輾轉反側之間,又想起凈房里只有一只浴桶,是他平日里常用的,今天上午他還在里面泡過澡。 那么現在……芙兒正在他用過的浴桶里泡澡!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傅毅洺腦子又炸了,抱著被子捂著臉把嗓子里的聲音壓了回去,恨不能明天一早就讓人把這個浴桶供起來。 他紅著臉在窄小的小榻上來來回回翻了好幾個身,覺得今年這天氣似乎比往年都熱,才四月份就已經讓人有些受不了了。 不知過了多久,唐芙從凈房里走了出來。 她一頭長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后,襯的臉上肌膚雪一樣白,許是因為剛剛沐浴泡了熱水的緣故,嘴唇比白日里更紅艷幾分,似乎還帶著薄薄的水汽。 她從來沒有在男人面前露出過這般模樣,即便是當初的程墨亦沒有,紅著臉低著頭看也沒敢看傅毅洺一眼,趕緊坐回了床邊。 傅毅洺當初坐在望山槐上給她打傘的時候,就覺得她的頭發格外好看,又黑又亮,披散開一定很美,如今終于得見,發現果然如自己所想一般,那頭烏發如瀑如墨,長及腰臀,讓人很想撈一把,放到眼前仔細看一看聞一聞,是不是帶著什么特有的香氣。 他夾著腿在被子里動了幾下,調整了一下角度,道:“阿芙……” 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叫了她的閨名,小心翼翼地找補了一句:“我……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唐芙心想即便是假夫妻,總是侯爺夫人的叫來叫去,也難免讓下人們看出什么,就點了點頭:“嗯?!?/br> 傅毅洺笑了笑,轉了個身,側躺在小榻上看著她。 “我的表字是晏平,陛下給我取的,意為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你可以直接叫我晏平就是?!?/br> 唐芙微怔,沒想到當今圣上竟然會給傅毅洺取這樣的表字,倒像是對他頗有厚望似的。 她正準備點頭,卻聽傅毅洺又道:“或者……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阿珺,美玉之珺,是爹在世的時候給我取的小名,祖母就是這么叫我的?!?/br> 唐芙一時沒想好到底叫哪個,傅毅洺也沒想為難她,非要聽她現在叫出口才行,說完后又自顧自地道:“你的頭發真好看,是生來就如此嗎?還是用了什么不一樣的東西?” 這話就有些親昵了,正坐在床邊讓佩蘭給自己絞頭發的唐芙怔了一下,正思摸著他是什么意思,就聽他又繼續說道:“祖母上了年紀之后頭發就開始變白了,想了各種法子也還是沒用,你若有什么好辦法,不妨跟我說說,我告訴她讓她也試試?!?/br> 唐芙抿唇輕笑:“人上了年紀頭發都會變白的,你我老了之后也是一樣,沒辦法的?!?/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句“你我老了之后”,傅毅洺已經想到了他們相伴白頭時的模樣,眼中又涌上一股笑意。 “我知道,我這不是想著……能慢一點就慢一點嗎,我看祖母好像還挺在意這個的,挽發的時候總讓周mama想辦法把她的白頭發多藏起來一些?!?/br> 唐芙沒想到長公主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白發,對他說道:“我倒也沒什么特別好的法子,只是祖上曾傳下來一張頭油的方子,與外面那些不大相同,回頭我拿幾瓶去給祖母試試,看她喜不喜歡?!?/br> 傅毅洺點頭,又天南海北的開始跟她拉扯別的。 眼看著佩蘭都給唐芙絞完頭發,又放下床幔接過她脫下來的裙子和外衫退下去了,傅毅洺竟然還在說。 唐芙起初以為自己第一次跟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在同一個房間過夜,晚上肯定會睡不著,誰知在傅毅洺話癆似的嘮叨下,竟然就這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睡著前腦子里還在想:他怎么有這么多話可說呢? 傅毅洺聽著那邊漸漸沒了聲音,原本還有一搭沒一搭回應他的女孩子徹底安靜了,就知道她是睡著了。 房中不多時便響起均勻的呼吸聲,極輕,在暗夜中對耳聰目明的傅毅洺來說卻很清晰。 他過了很久才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光著腳走到了女孩的床邊。 他想看看她,又怕驚擾她,沒敢有什么大動作,甚至都沒敢坐到床邊,就這么在腳踏上坐了下來,將床幔掀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女孩睡得很熟,蓋在身上的錦被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顯出玲瓏美好的身段。 傅毅洺想伸手摸摸她的面頰,到底是沒敢,只拎起一小縷她散落在旁的頭發,繞在指尖,放到鼻端聞了聞,淡淡的說不出是花香還是茶香的氣味,很好聞。 他就這么把她的頭發繞在手指上把玩了一會,許久后才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小榻上,面對著女孩的方向側躺下來,時不時把那根纏繞過女孩頭發的手指放到鼻尖上再聞一聞,仿佛上面還殘留著女孩特有的香氣。 他想,哪怕一輩子都不能跟她圓房,只要能這樣在旁邊看著她守著她,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傅毅洺笑了笑,不舍得閉眼,可困意來襲,眼皮不聽話地閉上了,過一會又一個激靈睜開,再看看那邊緊閉的床幔,然后又閉上,如此反復不知多少次,才終于沉入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傅毅洺:同……同房了,四舍五入……就算是圓房了吧?(羞澀.jpg) 第24章 接下來的幾天唐芙與傅毅洺一直住在公主府,直到三朝回門這日才直接從這里去了唐家。 唐家下人早得了消息在門口候著,無論是出于老夫人嚴格管教的原因,還是出于對武安侯這個姑爺的敬畏和懼怕,沒人敢怠慢這位出嫁的大小姐,恭恭敬敬地把他們迎了進去。 之前從侯府去公主府的時候,傅毅洺是騎馬跟在唐芙的馬車旁的,今日為了給唐芙做面子,他特地和唐芙一起坐了馬車,這也是他第一次和她一起乘車。 下了車,傅毅洺下意識地回身要將唐芙從馬車上扶下來,原本已經準備伸手的佩蘭一愣,不知該如何是好。 唐芙看著男人對自己伸出來的寬厚的手掌,亦是愣了一下,這短暫的停頓讓傅毅洺回過神來,一陣尷尬,這才想起他們并沒有夫妻之實,唐芙不一定愿意跟他有什么身體接觸。 他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正猶豫著要不要把手收回來,讓佩蘭去扶她,女孩卻在短暫的猶豫之后伸出了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柔軟的指腹和帶著薄繭的手掌碰觸的瞬間,傅毅洺呼吸一滯,喉頭微緊。 他故作鎮定的將女孩扶了下來,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扶著她的腰,在她落地站穩后規規矩矩的又把手收了回去。 唐芙頭一次和男人這般親密的接觸,還是當著一眾下人的面,臉上不禁有些發燙。 但她知道傅毅洺是好心,是要在唐府的下人面前給她做面子,便垂眸跟在他身邊,與他并肩去了正院。 而另一邊的傅毅洺耳根亦是泛紅,短短片刻掌心便出了一層薄汗,垂在身側的手在唐芙看不見的角度來回摩挲了好幾次,細細回味女孩柔軟的指尖被他握在掌中時的觸感,還有那不盈一握令人欲折的細腰…… 他忍不住又用眼角余光去瞄女孩纖細的腰身,結果因為身高的關系,沒看到女孩的腰,倒是一眼看到了她裹在衣衫下的飽滿胸脯。 傅毅洺感覺身上的熱血瞬間往頭上涌去,趕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心里開始嘚嘚嘚地背誦他給長公主抄寫過的那些佛經,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兩人來到正院的時候,他的面色看上去好歹是正常了,客客氣氣地給唐老夫人等人行了禮,唯獨對唐二夫人的態度比較敷衍而已。 當初在求娶唐芙一事上幫過他或是沒有為難他的他都記得,相應的,那些找過他麻煩還欺負過唐芙的他也記得,并且不加掩飾的表現出了對兩者截然不同的態度。 唐老太爺去后,唐家上下唯一算得上跟唐芙比較親近的就只有三老爺唐昭了。 而唐昭因為父親去世要丁憂,就把妻子孩子也接了回來,打算在京城租一座院子暫住。 但唐老夫人做主,讓他們依然住在當初沒分家時的那間院子里,所以這一年來他們一直是住在唐府的。 老夫人跟唐芙不親近,坐了一會就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了,讓唐昭代為招呼唐芙與傅毅洺,走的時候順便把二老爺一家也帶走了,只留了和唐芙關系不錯的三老爺一家在這里,讓他們能自在的說一會話。 唐昭的妻子姓宋,是個溫婉賢惠的人,膝下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男孩叫唐紹軒,今年十歲,女孩叫唐艾,今年才六歲。 傅毅洺一早就打聽到唐芙跟唐昭一家人關系不錯,跟這兩個弟弟meimei的關系尤其好,比跟其他兄弟姐妹親近很多,于是除了剛剛的回門禮之外,還單獨給他們準備了一份禮物,正好現在其他人都走了,他就拿了出來。 送給唐紹軒的是一本先賢的字帖,給唐艾的是一支白玉笛,都是投其所好特地準備的。 唐昭是個讀書人,又酷愛字畫,一眼認出那字帖是前朝大家姚錫的真跡,眉心一跳。 姚錫當年雖才情萬丈,但為人處世不夠圓滑,觸怒了前朝末帝,被判凌遲處死,一應家財也都被抄沒干凈,還有許多跟他關系密切的人受到連坐。 當時人人自危,許多人為了不受牽連,就把跟姚錫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毀了,因此姚錫一代書畫大家,留存于世的真跡卻是少之又少,現在市面上根本有市無價。 “這禮物太貴重了,他一個半大孩子哪里用得著這么珍貴的字帖,侯爺還是收回去吧?!?/br> 唐昭推拒道。 “是啊,”宋氏在旁亦是說道,“還有這玉笛也太貴重了,三娘才六歲,沒輕沒重的,指不定哪天就摔壞了,多可惜?!?/br> 宋氏是見過好東西的,自然知道這支笛子價值不菲,唐艾如今才六歲,雖然喜歡音律,在這方面也確實有些天分,但因為年紀太小,所以她給她準備的樂器都是些結實耐用的,想著等什么時候她長大些了,不再毛毛躁躁的了再給她換別的,哪想到這位新姑爺一出手就如此大方,準備了這么貴重的禮物。 傅毅洺笑道:“三叔就收著吧,我向來不愛讀書寫字,這字帖留在我那也沒用,擱在書房不知多久都沒人動過了,聽聞三弟小小年紀在書畫一道就頗有造詣,還不如拿來給他用,也省的明珠蒙塵?!?/br> “至于這笛子,是專門給三妹做的,讀書寫字我尚且會一點,音律那可真是一竅不通,讓我收回去了可就沒用了,還不如摔了聽個響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