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順著飄到最高的那朵蒲公英,她看到立于峭壁上的金雕。 金雕一動也不動,目光直勾勾盯著一個方向。 再順著那只金雕,林馥蓁看到正在一邊曬太陽一邊等候mama回家的幾只旱獺幼崽,小家伙們沒有絲毫的危險意識,猶自在太陽底下撒著歡。 這一幕把她看得心里著急。 手圈在嘴邊,朝著金雕的方向,大聲吆喝:走,快走,走得遠遠的。 那只金雕還是一動也不動,它需要等待更加成熟的機會,以防旱獺幼崽溜進它們的洞里。 她的聲音一遍遍在山谷里回蕩著,沒能把金雕嚇走,倒是讓幾只松鼠抱著它們的松果到處逃竄。 撿起地上的小石頭,朝著金雕站立的方向狠狠扔過去,但無奈距離太遠,第二次撿起石頭,剛想發力——“別擔心?!北澈髠鱽硎煜さ穆曇?。 手上的手頭被拿了下來。 “怎么能不擔心呢?”她低聲埋怨。 他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距離旱獺幼崽更近的所在,手指向一個方向。 沿著柯鈤手指方向,林馥蓁看到滿載而歸的旱獺mama。 陽光底下,旱獺幼崽們在分享mama勞獲而來的果實,旱獺mama似乎一點也不想掃孩子們的興,支起身體,面向金雕的方向,斗志昂揚。 動物界的磁場是奇異的,約一分鐘后,金雕飛走了。 “現在可以放心了?!彼退f。 “要是它再來了怎么辦?”她還是不放心。 “別擔心,mama們總是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孩子?!?/br> 說得也是 ,mama們總是懂得保護自己的孩子,就像她的mama。 任由他拉著她的手,遠離溪流,十幾步過后,他忽然打橫抱起她。 讓她坐在石頭上,他蹲下。 林馥蓁才發現婚紗裙擺沾了不少落葉和草絨,哪有即將結婚的女人這么邋遢,心里嘆著氣。 柯鈤把粘在她裙擺上的落葉一片片拿開。 眼淚從她眼眶掉落,悄無聲息掉落在草地上,迅速抬起頭,頭仰得高高,看著藍天,成百上千的候鳥越過楓樹林從她頭頂上飛過,寒冬即將來臨,它們要去找尋溫暖的海岸。 目送著它們往著更深更遠的方向。 怕她裙擺再沾到落葉,柯鈤背起她。 背著她,沿著來時的路。 “剛剛在看什么?” “看天空?!彼卮?。 “天空有什么好看的?!彼χf。 臉貼在柯鈤的背上,林馥蓁問起那對法國情侶,還在吵架沒有,結婚了沒有。 “不知道,他們到最后炮火一致對準我?!?/br> 這話讓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然后,她聽到嘆氣聲。 她不敢問,柯鈤你都在嘆氣什么。 與此同時,安納西老城區的部分居民們正聚集在廣場上商鋪前教堂門口熱議,從上午十點半小鎮就開始熱鬧了起來,一輛輛公務車從他們門前經過,直升飛機在頭頂上盤旋,大量雇傭兵涌入,鎮長的聲音通過廣播進入家家戶戶:無需慌張,老城區只是來了特殊的客人。 那對法國情侶如約舉行完婚禮,據說,離開時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距離婚禮還有一個鐘頭時間,為他們舉行婚禮的牧師遲遲不見蹤影,牧師的手機也處于關機中,婚禮策劃工作人員一再強調不能更換牧師。 距離婚禮還有半個鐘頭,牧師還是聯系不上,婚宴公司經理一通電話打來,他建議推遲婚禮,還說因推遲婚禮產生的一切開銷都由婚宴公司一并承擔。 這個建議被柯鈤一口回絕。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婚宴公司,林馥蓁心里想著,繼而又想,也許她看婚宴公司覺得奇怪,而婚宴公司的現場工作人員看他們也奇怪,自始至終作為新娘的女人都像一具木偶般跟在新郎身邊,自始至終都是新郎和婚慶公司的人交涉,而她半句話也沒說。 她也不想這樣,但她提不起勁和那些人吵架。 那個鮭魚漢堡的威力不小,現在她腦子昏昏沉沉的。 距離婚禮還有十五分鐘,婚宴公司經理把電話打到柯鈤手機里。 通話時間不到一分鐘,柯鈤就沖著電話大喊“你們就等著收我的律師信?!边@個時候如果她還像一具木偶那就太說不過去了,于是林馥蓁緊緊挨著柯鈤,用很沖的語氣朝婚慶公司的工作人員喊話:“對,你們就等著收我們的律師信?!?/br> 此舉并沒能讓柯鈤的氣消下來,她反而在他眼眸底下窺見幾絲慍怒,要是平常,她肯定會和他發脾氣,可是這會兒,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睛不敢去看他。 垂下頭看自己鞋子,柯鈤一把拉住她的手快步來到司機面前:“附近有教堂嗎?” 司機沒有應答。 “那把車鑰匙給我?!笨骡~語氣不由分說。 最后,司機把他們帶到老城區的一所教堂前。 “吱啞”一聲,教堂門被推開。 這是典型的鄉村教堂,面積小陳設簡單,十字架結滿塵灰,左右各兩排長椅,四條長椅就壞了三條。 顯然,教堂荒廢已久。 司機說,他就只知道這個教堂。 柯鈤和那位司機用十幾分鐘時間對教堂進行了簡單的清潔,在那十幾分鐘里林馥蓁就站在教堂門口看著。 打掃完教堂,柯鈤站在教堂里,她站在教堂外,他大聲問她:林馥蓁,你有沒有改變主意? “什么?”問。 “你現在還打算嫁給我嗎?” 低聲回答:“當然?!?/br> 柯鈤往前一個大跨步,把手伸到她面前。 腳沒動,抬起眼睛:“干什么?” “教堂有了?!笨骡~說。 后知后覺,環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地面上,鋪在地上的青石板想必已有千年歷史吧,青石板上,日影斑駁。 “可是,沒有牧師?!钡吐曊f著。 說完,林馥蓁心里一片憤怒。 原本她不是想這樣說的,原本從她口中說出的應該是:“那還等什么?!?/br> 柯鈤問那位司機,愿意客串牧師嗎? 司機說他干不了牧師的事情,但讓他當主婚人應該沒問題,不久前他給自己朋友的女兒當過主婚人。 “沒有牧師,只有主婚人可以嗎?”他問她。 林馥蓁緊緊抿著嘴,她應該說出口的是“當然可以”,可她很害怕說出口的要么變成“不可以”;要么就是“柯鈤,我現在身體很不舒服,鮭魚漢堡老是讓我有作嘔的感覺?!?/br> 那個鮭魚漢堡真是罪孽深重,弄得她現在胃部還在翻江倒海。 柯鈤邁出教堂門口。 心里一慌,拉住他的手,問柯鈤你要去哪里? 他是如此輕而易舉擺脫了她,腳踩在青石板上,沒幾分鐘就消失在她視線范圍內。 柯鈤再回來時身后跟了十幾個人,有黃種人有白種人,連褐色膚色的人種也有,走在最后是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先生。 “他是一名退休牧師?!笨骡~指著拄拐杖的老先生說,“牧師有了?!?/br> 點頭,是啊,牧師有了。 “一場婚禮,怎么能少得了觀禮嘉賓?!笨骡~的目光從站在教堂門口的一張張面孔上掠過。 那應該是來自于世界各地的人們,在陌生的亞洲青年的請求下,決定成為一場婚禮的見證者。 現在,牧師有了,觀禮嘉賓也有了。 十幾雙眼睛都在看著她,這十幾雙眼睛就包括一直背著手的柯鈤。 這個時候,她應該往前邁出一步,把手交到他手上。 可是呢,她的腳一動也不動著,不敢去回視那一雙雙眼睛,最終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鞋。 紅的、藍的、白的、粉紅的、橘黃色、深紫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朵被狗尾巴草束成花束,就這樣被遞到了她的面前。 抬頭,觸到那雙眼眸。 溫和,縱容,一如既往。 初見時“這個男人我前生一定見過”的感覺重臨心頭。 大約,她前生真見過他。 也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姻緣。 他和她前生約好。 再見面時,攜手共度一生。 她的新郎這個下午可真忙,和婚慶公司的人談判、找教堂、清理教堂、拉來了神父、拉來了觀禮嘉賓,看看,連花束也是他張羅來的。 而新娘只會發呆。 這下,花束也有了,但愿它不是從誰家的窗臺偷采摘下來的。 也許,她的腳所等待地就是眼前的花束吧。 接過花束。 回看他,咧嘴。 咧完嘴后又斂眉。 清潔教堂時,怕弄臟禮服,他把禮服交給她保管,現在他就只穿一件襯衫,這個時節的阿爾卑斯山溫度很低,可他額頭上的汗剛被風吹干又添上新的汗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