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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滿城衣冠在線閱讀 - 第12節

第12節

    話是客氣的,可姿態完全背離謙遜二字。但律師們齊齊殷勤,個個踴躍,跟學生似的還舉手發言。手上大多都有案子,一個所外的律師問,剛接了一個毒品犯罪的代理人,已經到了死刑復核階段,當事人家屬提了三十萬來找他,訴求也很簡單,就是留一條命。

    “死刑權收回最高法院后成果喜人,我國死刑復核階段不殺率是45%,”此時煙已叼進嘴里,傅云憲給那律師鼓了兩下掌,“你這三十萬已經到手一半了?!?/br>
    那律師又說:“我那案子情況特別復雜,一審、二審都辯特情,按說應該慎殺,但警方非說此案不存在臥底,是凌晨四點公開查緝時當場抓獲的犯罪嫌疑人,法院也不予采納辯護人的意見?!?/br>
    “復雜個屁?!绷璩克狞c警察在街上公開查緝,完全不符合常情與邏輯,傅云憲說話也毫不客氣,“你就對承辦法官說,‘貌似有理,實則無理,四點查緝,全是狗屁!’”

    旁人哄堂大笑,唯獨那律師哭笑不得:“傅大律師,你有資格這么跟最高院的法官說話,我們小律師哪能??!”

    “特情這個點打不了就先放著,”傅云憲慢條斯理,以手帶煙往水晶煙灰缸里一磕,抖落一段煙灰,從物證的保管鏈條入手,扣押、稱量、提取、封存……哪個點存在問題,你就連同‘特情介入’一起拋給法官,咬死了警方要辦大案立功,臥底引誘犯人犯罪,蓄意栽贓?!?/br>
    那律師是個死腦筋,非一問到底:“要這么多環節一環都沒出錯呢?”

    “咱們國家的警察沒那么縝密?!备翟茟椇苁遣恍嫉匦α?,目光微抬,掃視滿室奢華擺設,“要真那么縝密,范律師哪來這皇宮似的辦公室?”

    范明不經夸,撓頭說:“千萬別有那么縝密的一天,否則咱們律師都沒飯吃了?!?/br>
    傅云憲搖頭,一本正經糾正:“不能這么說,真有那一天是百姓之福,國家之幸,咱們律師的個人利益不足掛齒?!边@話說得假,假卻漂亮,熠熠然有圣人之風。傅大律師雖開價狠辣,完全無視發改委與司法部制定的《律師收費標準》,卻從不在接案前空口承諾,更不會在辦案時敷衍應對,他對那律師說:“一環不錯,就是你沒這命掙這三十萬,收個千八百的辛苦費,把剩下的給人退了?!?/br>
    那些律師一個挨著一個,討論案情,詢問技巧,還要聽講那些大要案的辦案經歷,拉扯了兩個多鐘頭。傅云憲答得雖還客氣,但偶或輕咳兩聲,該是不耐煩了。范明眼力見不錯,及時出來說了一句:“最后一個提問的機會,就讓給我們的實習生吧?!?/br>
    被范明點名的那個實習生愣了愣,然后說:“我懂得不多,沒什么想問的,就想對傅律師說,我看您剛才咳得厲害,還是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br>
    這話既溫柔又體貼,不為追名也不為圖利。

    這話太做作了。

    傅云憲掐了手中的煙,目光移向說話的人,饒有興趣。

    人群中原本沒注意的臉,細一看才發現,一個非常好看的男孩子,白面紅唇桃花眼,五官與許蘇頗有幾分相似,但身板比許蘇高大一些,臉型也比許蘇稍見了一點棱角。

    總體很像,像得和他方才那話一樣刻意。

    人都知道傅大律師好哪一口,這小子原就是范明有意安排的,范明趁機把旁人往辦公室外轟:“傅大律師一會兒還有事情,今天學的夠你們回去消化的,就先散了吧?!?/br>
    一伙人呼啦啦說著“感謝傅律指教”又呼啦啦往外走,傅云憲突然抬手點了點其中一人,道:“你留下?!?/br>
    那個像許蘇的男孩子。

    待辦公室內又只剩那么幾個人,范明說:“這是我們這兒一個實習生,大四,名校高材生?!?/br>
    “為什么學法律?”傅云憲問他,“想掙錢、想揚名,還是想伸張正義?”

    那個像許蘇的男孩子思索半晌,道:“都想?!?/br>
    “都大四了,這個問題還能猶豫一下不容易,”傅云憲以手勢示意對方靠近,問:“叫什么?”

    “許霖?!蹦悄泻⒆禹槒牡刈叩礁翟茟椀纳砬?,“言午許,甘霖的霖?!?/br>
    “姓許……”傅云憲微微頷首一笑,一抬手就把人拉進自己懷里。

    許霖雖坐在傅云憲的腿上,但基本呈半蹲的姿勢,屁股只挨著一點點,倒不是他一個大男人坐另一個男人的大腿不好意思,更像是怕自己的分量不輕,壓得對方不舒坦。

    一點不避忌旁人,傅云憲像摟著貓一樣摟著這個叫許霖的男孩子,就像以往摟著許蘇。

    馬秉元知道自己昨晚上沒把事情干妥當,正欲將功補過,見這一幕,立馬沖范明使眼色,范明心眼敞亮,對許霖說:“傅律師難得提攜新人,一會兒你跟傅律師回去,趁機會多多學習?!?/br>
    雖非正人君子,也沒打算強取豪奪,傅大律師還挺民主,手捏懷中小美人的下巴,柔聲問他:“今晚陪我,你愿意?”

    “我想跟著傅律多學習……”許霖臉一紅,很有點“美人既醉朱顏酡”的意境,很是令人賞心悅目。

    傅云憲笑了,挺大聲,挺放肆,隨后他抬手在膝上那只屁股上拍了一下:“起?!?/br>
    明明情正當時,戲已做足,許霖驀地被人攆起來,一張俊臉煞紅煞白慌慌張張,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傅云憲一眼不再看身旁美人,反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腕上那護身符,對一旁也愣著了的馬范二人說,這兩天別給我安排人,我手上事情完了就走。

    上午的行程結束后,范明執意要請傅云憲吃飯。傅云憲興味寥寥,讓馬秉元安排車先回去了。視線望出車窗外,街邊綠化長勢正猛,車一拐彎,滿目的鋼筋水泥間便一下宕開一筆濃重綠色。與所居城市一般隆隆日上,街邊小販腰包凸鼓,往來路人行色匆匆。

    這座城市確實蓊蔚。每個人都有赳赳姿態,每個人的生活也都沸反盈天。

    車上,馬秉元對傅云憲說:“老洪要出來了?!?/br>
    傅云憲“嗯”了一聲,似乎對此無動于衷。

    “當年你和胡四爺設了局,奪了人產業,還把人全家都送了進去,他大哥都吃了槍子兒,如今他要出來了,四爺讓我提醒你,這姓洪的在號子里的時候就可勁表現爭取減刑,就是為了報復你呢,你可得當心點?!?/br>
    馬秉元是憂心忡忡,傅云憲卻毫不介意,他問馬秉元:“管這一帶的你熟不熟?”

    馬秉元是地頭蛇,這點能耐自然是有的,點頭道:“不是小弟托大,這一帶就沒有我搞不定的,傅爺有什么大事?”

    “不大?!备翟茟椀哪抗庾粤宅樀慕志疤幨栈?,又落在自己腕上那護身符上,“賭場外頭有個老頭擺攤賣舊貨,你給他在古玩街里弄個位置?!?/br>
    身處g市的這幾晚,每晚傅云憲都謝絕一切健康或不健康的消遣,在自己房里插著耳機躺靠沙發,聽助理匯報所里情況與一些案子的進展。

    許蘇坐在傅云憲的腿邊,歪著腦袋枕在他的膝蓋上。

    這是常態了。多大的案子傅云憲也從不避忌許蘇,常常一邊揮斥方遒,一邊任他伏于自己膝上,揉他脖子腦勺,捏他耳垂下巴。有時溫柔,跟把玩珍玩貴器似的,輕撩慢揉,愛不釋手;有時也粗暴,總想拿糟踐床上玩意兒的那套來糟踐他。

    燈光下,傅云憲閉著雙目,因晚餐時多喝了兩杯,身上酒氣與香水味共氤氳,十分沁人心脾。許蘇仰著臉看傅云憲打電話。他說話時眉頭微蹙,他沉默時嘴唇輕抿,這么一個英俊強悍的男人,仿佛沙場上的將軍,殺氣騰騰,無所不能。

    對于工作時的傅云憲,許蘇既存敬意,又生畏懼。

    收了線,大概有案子要熬夜,傅云憲捏了捏許蘇的后頸:“來段霸王別姬,提神?!?/br>
    許蘇搖頭,張口即扯:“我不會?!?/br>
    “唱?!备翟茟椄緵]睜眼,伸手就在許蘇臉上拍了一下,似輕抽似重撫,反正不滿意。

    傅云憲喜歡聽戲,也喜歡自己唱兩句,偏好凈角,尤其是那類亂世梟雄。如果唱《曹cao與楊修》,那傅云憲是曹cao,許蘇是楊修;如果唱《霸王別姬》,那傅云憲就是霸王,許蘇就是虞姬。反正這傅大律師就像軍閥老爺養戲子似的,非逼著別人陪他玩票。

    起初,傅云憲吩咐文珺給許蘇報了一個京劇培訓班。許蘇去過兩回,第三回 就死活不肯去了,再嫩生的長相也架不住混在一群七八歲的娃娃中間,他嫌丟人。后來傅云憲托了關系,居然安排他成了一位京劇名伶的入室弟子。許蘇雖毫無戲曲根基,但勝在人夠聰明,燈草蘸油一點就亮,竟很快學得有模有樣,夠唬外行的。

    對于傅云憲那點惡癖,許蘇無數次懷疑老東西有點心理問題,畢竟,刀頭舐蜜這么些年,表面有多風光,背地里就有多艱險,一介“無后臺無內幕無背景”的屁民,哪那么容易就到了而今這般人皆“敬三分懼三分慕三分”的地位,鬼門關前都晃悠幾遭了,不發泄發泄成嗎?

    許蘇對此深刻理解,也常常自詡,要沒我這些年在老東西身邊敲打提醒,他早不知道被槍斃多少回了。

    這話是真的。

    只不過,傅云憲猛虎在心,長刀在手,他許蘇是不是那一朵四時不凋的薔薇,他持保留意見。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

    許蘇瞎想了一通之后,還是乖乖唱了,功架十足,聲音特別清亮,悅耳得要命。唱到一半,許是時間太晚,許是傅大律師已經聽滿意了,他一把將許蘇橫抱而起,大步走出,扔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他吩咐,閉眼,睡覺。

    許蘇突然想起,傅云憲以前也這么說過。就他們一起坐火車去北京給許文軍翻案的時候,兩人同擠一間小旅館的小房間,傅云憲自己熬夜趕材料,見不得許蘇陪自己一塊熬,就常把他扛在肩上又仍在床上,說,閉眼,睡覺。

    這么想著,真就聽話地閉眼,睡覺,直到聽見門被闔上而腳步聲漸遠,他才自黑暗之中再次睜開眼睛。

    許蘇既快活又傷感,前一秒還為自己的計劃得逞而沾沾自喜,后一秒又感悲從中來。

    他愛這個男人,他也恨這個男人,愛和恨角力了這么些年,他早已經分不清了。

    第十九章 拜師

    回到s市之前,許蘇就打電話讓韓健接了程嫣的代理。程嫣已無退路,只能信了許蘇說的“傅云憲會在幕后指揮”。韓健簡直受寵若驚,一天一個電話向許蘇匯報情況,每回必說自己夜夜失眠,興奮壞了。

    回去之后,許蘇又跟韓健在電話里約了一個碰面時間。對于韓健這種底層律師,這樣的案子無意是出門撿錢的好事兒,許蘇酸得厲害,找茬罵他:“你這呆子好好準備著,別給我叔丟臉!”

    沒兩天,韓健就來了君漢所,帶著他的搭檔律師一起來的。許蘇帶著笑去迎人進門,舊友相見,當場翻臉。

    龐圣楠。

    那個yin人妻女、構人以罪的龐圣楠。

    在龐圣楠睡了白婧之前,許蘇一直以為自己會和白婧步入婚姻殿堂,共育兒女,以及,共同贍養一位母親。

    這里的母親不指蘇安娜,而是白婧的母親,顧天鳳。

    顧天鳳是個能干的女人,雖目不識丁,但卻靠一雙巧手撐起了一個家,清晨起來烙餅賣早點,中午就炒菜送盒飯,每天忙得熱火朝天。那時許蘇常去白家幫忙,順便蹭飯,但蘇安娜不喜歡顧天鳳,她自己是大小姐出身,嫌顧天鳳貧窮粗鄙,從沒給過對方好臉。

    顧天鳳也是個大氣的女人,懶得跟蘇安娜計較,一如既往善待許蘇。她知道蘇安娜在伙食上特別虧欠兒子,時不時就會朝許蘇手里塞點新烙的餅與賣剩下的葷菜,有時是鴨腿,有時是豬腳,她總囑咐他男孩長個的時候該多吃點,不夠家里還有。

    她是真的喜歡許蘇,而且她也是唯一一個支持許蘇當律師的人。有時蘇安娜瘋得厲害,是真抄菜刀要砍親兒子,顧天鳳就讓許蘇躲自己家里做功課。她自己的兒子白默一點讀書的本事沒有,能考上中專都是祖上蔭庇,許蘇卻是這個破貧民窟里讀書最好的一個,最有希望考上一本大學??忌弦槐敬髮W意味著將來會有出息,雞窩里飛出金鳳凰,顧天鳳真心為這孩子高興。

    所以,那些記憶里為數不多的明媚日子,許蘇會站在自家門口,咽下最后一口鴨子腿rou,偷瞟鄰家的白婧。距離不遠,三米之內,陽光鋪天蓋地,鴨rou香滿齒頰,他越看越覺這小姑娘臉蛋俊俏,胸脯高聳,好像仙女兒一樣。顧天鳳在他眼里就是仙女,仙女的女兒當然也是仙女,仙女對他好,他就要對仙女的女兒加倍好。

    許蘇很少管蘇安娜叫“媽”,倒不是記蘇安娜老虐待他的仇,只是好像打從有意識起,就習慣了叫對方“老太太”。不知哪一天,他望著顧天鳳忙碌的身影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一種熟悉又陌生、猛烈而繾綣的情感在他胸口膨脹,像烈火燎原。

    他想管這個女人叫媽。

    這個念頭冒出之后,許蘇徹夜難眠了好幾天,思來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把白婧給娶了,如此名既正,言也順,他就可以管顧天鳳叫媽了。

    許蘇與白婧分手后,白婧拍戲掙了點錢,便給父母買了一套大房子,把顧天鳳接出了貧民區。當時許蘇不在,蘇安娜也沒告訴他。等許蘇知道消息的時候,早已人面不知何處去了。

    隔了一道銹跡斑斑的鐵門,許蘇久久望著白家那間空蕩蕩的屋子。舊屋、舊景喚起舊情,他忽然無比真切地意識到,他失去了白婧,也失去了顧天鳳,他失去了一場愛情,也失去了一個母親。

    他夢寐以求的圓滿曾經唾手可得,忽然之間,夢碎了,人醒了。

    如今,始作俑者西裝革履地出現在他面前。畢業之后,龐圣楠好像二次發育了,比過去高了些,臉型也方正不少,濃眉大眼,皮膚黑亮,不算十分英俊,倒也耐看。他穿得很闊氣,像只珠光寶氣的孔雀,襯得韓健那身不足一千的西裝愈發沒眼看。兩人目光對接,龐圣楠便沖許蘇咧牙一笑,但許蘇只覺這笑容帶著一臉勝者的驕矜,欠揍得很。

    韓健不知兩人之間還有奪妻之恨,這么糗的事情,奪人妻者若不提及,被奪妻者更不會聲張,但遲鈍如他也能感覺出打許蘇被開除之后,兩人的關系明顯疏遠了。

    韓健試著跟許蘇解釋:“同學一場,老龐也是想幫忙,他現在干得不錯,辦過不少大案?!?/br>
    根本不聽韓健說了什么,許蘇冷著臉,直接攔在門口:“你今天敢踏進君漢一步,我他媽讓你死這兒!”

    “我早跟她分手了,沒日過幾次——”

    沒待龐圣楠笑嘻嘻把話說完,許蘇就朝那張欠揍的臉上揮出一拳。龐圣楠躲閃不及,被一拳正中門面,毫不客氣地立馬還手,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君漢所的同事們根本拉不開架。許蘇矮龐圣楠半個腦袋,又瘦一圈,按說真動起手來一點不占便宜,但挨了幾拳后,他就完全發了瘋。他跟猴似的躍上龐圣楠的后背,以肘彎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所主任龐景秋今天也在所里,聽見動靜便從辦公室里出來。龐景秋雖也是名律,但與傅云憲的氣質截然不同,他臉長,膚白,體瘦,相貌十分清癯,平日里常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喜歡舞文弄墨多于交際應酬,瞧著既像學者,也像儒商。見傅云憲也被爭吵聲引來,便問他:“怎么回事?”

    龐景秋明知故問,許蘇的聲音全所都能聽見,他一直在喊,我今天就弄死你!

    傅云憲沒理龐景秋,徑直朝許龐二人扭打著的門口走過去。

    龐圣楠已經快被勒斷氣了,許蘇完全殺紅了眼,但一聽見傅云憲的聲音,立馬停了下來。

    一場鬧劇戛然而止,龐圣楠軟倒在地,跪在地上拼命咳嗽,許蘇臉上破了幾處,愣在原地,吁吁喘氣。拳頭依然緊緊攥著,顯示出他不服氣,他恨。

    那些圍觀的勸架的人自動分開兩邊,為傅云憲讓出一條道來。

    直到傅云憲沉著臉來到身前,許蘇才把游離的靈魂拉回rou身,他極委屈地仰頭對視對方眼睛,眼眶已經紅了:“他搶我女人!”

    話音剛落,傅云憲就朝他搧出一個巴掌,勁兒太大了,真跟老子教訓不肖子一樣。許蘇差點沒被他搧飛出去。

    “沒出息的東西?!备翟茟椓R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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