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阿廷:【興沖沖】蠻蠻,寡人來涂,寡人來涂。 阿蠻;【瞪眼】當初圣人不是說,涂丹蔻的都是庸脂俗粉? 阿廷;哪個腦子磕壞的說的? 【腦子里卻已是青蔥十指,艷艷紅翹上榻來?!?/br> 第103章 嚴詞拒絕 美人頰生紅暈, 薄怒隱隱。 從楊廷處看去,只能見到那線條微微緊繃卻不失柔美的下頷,他這才恍然覺得:這幾月里,此人果真是清瘦了許多的。 “信伯既愛重于二娘子,清微怎好袖手旁觀?” 蘇令蠻眼眸微瞇:“所以, 威武侯便托了景先生送來邀帖,好讓阿蠻提前入書院?” 楊廷眼睫微垂, 眉目在暈黃的燈光下, 更顯得俊挺分明, 筆墨難描。 “你不歡喜?”他挑高眉, 微微詫異:“二娘子如今在鄂國公府, 亦不過是個待價而沽的貨物,清微此舉不過是將這貨物的分量往上提一提, 好叫人不會輕易折賣了?!?/br> 這話固然一針見血, 卻也是極不中聽的。 沒有人會喜歡自己被稱作“貨物”這類死物—— 蘇令蠻自然也不喜歡。 可到底還沒這般不知好歹, 心中亦是領了情, 盈盈福身道:“多謝郎君援手?!?/br> “只是郎君既對阿蠻無意,往后這些許小事, 還是莫要插手的好?!碧K令蠻把玩著腰間宮絳,其上墜著的兩只環尾魚玨精致小巧,襯得那一雙更欺霜賽雪似的, 她滿不在乎地道:“免得阿蠻再心生妄念,企圖輕薄于您?!?/br> 這是拒絕了。 楊廷喝了半口的君山銀針險些噴出來,忙放下茶盞, 不可思議道:“二娘子恐怕不曉得,整個長安城里,盼著本侯罩的,怕能繞護城河兩圈?!?/br> “郎君從前可曾心慕過旁人?” 蘇令蠻幽幽地問。 楊廷隆起眉:“你問這作甚?” 莫非是還沒死心? 楊廷為難又得意地心想著,自覺在腦中組織起一會該如何回絕的措辭,卻聽蘇令蠻道:“看來是沒有了?!?/br> “為何如此說?” 他不免好奇地道。 楊廷這人,自小便牛心左性,性子更是目下無塵,三年前初精之時繼母便曾派了兩個大丫鬟來授其房中事,卻直接被暗衛丟出了院子,連一面都沒見著,等其父質詢,只道了一個“臟”字,害得兩個大丫鬟險些投井明志。 再往后,京中便有流言傳出,道其身有怪癖,不能人道,被他狠抓了兩批,才不敢再言。 是以,楊廷自然也確然是沒有過所謂“心慕”這等“凡夫俗子”的普遍情緒的,甚至常對放達風流人物“王沐之”冷嘲熱諷、大放厥詞,稱其為“撿破爛兒”的。 “郎君若曾心慕過旁人,便該曉得,那人若對你好一分,則欲生一丈;若好十分,便欲可滔天?!?/br> 楊廷皺眉道:“從來只有旁人愛慕本侯的份?!?/br> 不過,縱他不太能理解此話,卻有從善如流的本事:“待信伯來了長安,我自不會再叨擾二娘子?!?/br> “多謝郎君?!?/br> 蘇令蠻一揖到底,自覺談得差不多了,再起身時,便不肯多呆,欲告辭離去。 逼仄的暗室太過曖昧,不宜久留。 “阿蠻明日還需上書院,便先告辭罷?!?/br> “等等?!?/br> 楊廷清冷的聲音傳來,蘇令蠻詫異地抬頭,卻見這冷面郎君俯身從長幾上取了一個翠色的圓罐子,拇指大小,青瓷樣兒的,“此乃何物?” 楊廷視線意有所指地落到蘇令蠻唇上,別別扭扭地遞了拇指罐子過來:“都破皮了?!?/br> 蘇令蠻一哂:原來是藥。 搖頭悍然拒絕:“不必,居士給了阿蠻許多?!?/br> 楊廷迅速收回了手,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見蘇令蠻對著剛剛豁開的門壁敲敲打打,才起身邁開長腿:走到近前,出聲提醒:“讓一讓?!?/br> 暗室只為一人辦公所用,本就不大,門壁前的空間更是狹小,蘇令蠻聽罷轉身,卻驚詫地發覺他不知何時竟然站到了自己身后。 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一步,卻發覺身后便是冰冷的墻壁,她退無可退。 蘇令蠻向來自覺身量高挑,可在楊廷身前,便仿佛憑空嬌小上許多。他比她略略高出大半個頭,此時冷眉冷眼地站著,便將她身前的光源全數占了,燭火照不到她這一隅,鼻息相聞間,憑空生出無數曖昧。 楊廷垂眼看著,只能見她長而濃密的睫羽,破了一道口子的唇瓣略有些紅腫,微微上翹著,讓人忍不住生出采擷之心,只想俯下頭去,含一含,再含一含。 蘇令蠻不適地蹙了蹙眉,楊廷只覺眼前一空,石榴紅裙劃過他靛藍色的長袍,擺起一個弧度,女子已經退開身去,離了他幾米遠,正凌眉利眼地看著他: “郎君,你逾距了?!?/br> 楊廷心口一滯,自覺自個兒今日大約是邪祟上了身,竟然數度被牽了心緒無法自控,干脆悶著不吭聲,只伸手在墻壁一角按下,一道豁口悄無聲息地露了出來。 蘇令蠻半步未停,直如一陣風似的卷了門,迅疾便消失在了三樓。 楊廷立了半晌,待豁口重又合住,才朝空無一人的暗室道了聲: “出來吧?!?/br> 林木訕訕笑著顯出了身形,他也沒想到,今日不過是正常值勤,竟然看了這么一出好戲。再見郎君雖仍然是面無表情,可眼角眉梢的不悅與郁悶卻完全瞞不過他,不免嘆了口氣:“郎君,您這般,可是哄不到蘇二娘子的?!?/br> 楊廷冷眼看著他:“我哄她作甚?” “只是……我委實不大明白,她怎么又生氣了?!?/br> 明明兩人已經說開了。 林木簡直為自家郎君的遲鈍感到絕望,他撫了撫額:“郎君,奴才便問你一句話?!?/br> “什么話?” “郎君可愿娶了蘇二娘子作妻?” 楊廷淡淡道:“胡沁什么?” 縱他一時受了美色所惑,忘乎所以,可人終究要回歸現實。從七品女官嫡女,做他孺人已算是頂天了,若要再往上升一升,簡直是癡心妄想。他并不憚于承認自己不過普通男人,只硬聲道:“不可能?!?/br> “郎君既然真不在意,又不欲娶二娘子,莫非是只想當露水夫妻一場?” 林木的問題格外犀利,登時便將楊廷問倒了,他一拍腦袋,心道:果然是色令智昏。 當下不愿再想,只深信了受美色所惑的事實,打算過一陣子淡一淡再說。 另一邊,蘇令蠻已經與蘇玉瑤幾人回合,將另一些瑣碎事安排妥當,便乘車轆轆打道回府。 只一路上,蘇玉瑤總若有所思地看著蘇令蠻,不由讓她奇怪:“阿瑤在看些什么?” 蘇玉瑤指了指她唇間創口:“怎么弄的?” 蘇令蠻臉耍的好的一下便紅了,含含糊糊道:“摔了一跤,破了道口子?!?/br> “摔到嘴上?” 蘇玉瑤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當下也未及多想,只道:“方才那小廝還與阿瑤說,阿蠻jiejie你去了添福樓,可叫阿瑤好找?!?/br> 天福樓是長安城里出了名的酒樓,蘇令蠻沒想到楊廷手下竟是找了這么一個理由,只點了點頭:“許是哪里弄錯了?!?/br> 言罷,兩人便不再提及此事,反而說起一路見聞,蘇玉瑤甚至將白鷺書院內大大小小的瑣事都與她說明了遍,并千叮嚀萬囑咐道:“莫要以為書院里便是一方凈土。先生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并不很拘束學生?!?/br> 是以,白鷺書院仿佛是朝堂的一個政治縮影。 “有幾類人,阿蠻jiejie可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惹?!?/br> 蘇令蠻洗耳恭聽,只聽蘇玉瑤侃侃而談道:“瑯琊王氏、陳郡謝氏的嫡脈,譬如王二娘,謝三娘;勛貴如公主、郡主等人,亦是能不招惹,便不招惹。最后一類,自然是那窮講究啰嗦規矩的,麻煩?!?/br> 她懨懨地道。 蘇令蠻拿了指頭點,這般一點,發覺在白鷺書院,竟需退避這許多人,不由有些咋舌。 蘇玉瑤似看出她心中嘀咕,笑了一聲:“阿蠻jiejie也莫要太過擔憂,雖說以jiejie之貌美勢必要引起旁人注意,可到了書院也不能太慫,我等不主動惹事便罷——鄂國公府的臉面可不能讓人踩到腳底下了。何況jiejie還有景先生做后盾?!?/br> 蘇令蠻苦笑了一聲,她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這景先生全靠了楊廷之故,若當真遇事去找,縱景先生當真出手,亦不過是看在楊廷面子,這于她來說,是萬萬不能的。 “書院亦分派系?” “兩派。勛貴一派,世家一派,勛貴以安寧郡主為首,世家以王二娘為首,至于寒門……”蘇玉瑤撇了撇嘴,“那些個不敢多話,多是找人攀附的?!?/br> 白鷺書院秉承的是育天下人,雖說近些年來寒門入的越來越少,可到底尚有幾個,只是到底不成氣候。 “如此?!?/br> 蘇令蠻頷首,眼角彎了彎,任是不笑亦動人,點了點她額頭道:“多謝阿瑤meimei了?!?/br> 第104章 草蛇灰線 鄂國公府的饗食, 是一天里最熱鬧的時段。 饗食一律擺在慶和苑, 為了迎合老國公府夫人的口味, 吃食通常都燉得糯糯的,而鄂國公府之人也就這一頓飯里聚得齊活。 蘇令蠻幾人自西市臨安街逛了一圈回來, 到得國公府時, 金烏已經西落, 天將冥未冥, 門房將馬車牽走了,幾人一路跟著蘇玉瑤去慶和苑。 此時的國公府,比夜晚多了些熱鬧,比晨間多了幾分活泛氣兒,仿佛罩上了一層脈脈溫情的細紗,在蘇玉瑤的嘰嘰喳喳里, 連迎面拂過的風,都平添了溫暖似的, 花香浮動,樹木蔥蘢。 “阿蠻, 一會若見著我阿爹, 記得放寬著心,我阿爹就是面色嚴肅些,輕易是不與人計較的, 只記得有一點,務必大方著些,他不喜歡人局促?!?/br> 一趟出門, 蘇玉瑤并不太看得上蘇蜜兒和蘇珮嵐,權當兩人是個跟班,只拉著蘇令蠻絮絮叨叨:“倒是有一個人,你注意避讓著些,大母的meimei,也就是我那姨姑奶奶,你今晨是沒見著,昨夜家去了,脾氣有點古怪?!?/br> “姨姑奶奶?” 蘇蜜兒驚詫地道:“阿瑤jiejie的姨姑奶奶還住這?” 蘇玉瑤倒也不在意她插話,帶著幾人穿過一道月亮門,斟酌了下言語才道:“姨姑奶奶與姨姑丈和離了,如今也常住國公府,你們見著便知道了?!?/br> 慶和苑內,又是另一番陣仗。 蘇文湛早回來了,被二房的蘇和安拉著在次室下棋打發時間,雖說二房平日里自覺,不大愿意去招老國公夫人的眼,可這饗食一頓是自老國公起便一直守下來的規矩,二房也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