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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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清王爺的疑惑,趙寧帆忽地覺得有些開不了口??墒遣粏柕脑?,許是永遠都不能知道答案了。 “我想知道她怎么看的?!壁w寧帆嗓子冒著火,干干的,火辣辣的泛著疼。也不知是由于緊張,還是被那冷厲的目光所迫,更加難以開口:“……家人如此,我本也沒打算茍活。只是想知道,她怎么看?!?/br> 說罷,一向驕傲氣盛的他,卻是抬起頭來,望向門口的高大男人,艱難的說道:“求你了。我只想要個答案?!?/br> 卿則初時沒有搭理趙寧帆,只是定定地看著窗外枯葉飄落。 最終,那一個“求”字讓他動容,語氣平穩地道:“她希望你活著?!?/br> “那她覺得,我,我到底……”聲音很輕很輕,“到底算個什么人呢?!?/br> “好人?!彪m然她沒有明說,但卿則知道,她就是那么看的,“她覺得你很不錯?!甭砸煌nD,“所以她讓我來看你?!?/br> 最后一句,趙寧帆并未聽見。 他只聽見王爺說,她說他是好人。 好似,就這樣,就夠了。 趙寧帆跌躺在了床上,翻個身,自己望著千篇一律沒有改變的帳頂而發呆。只是不同于剛才的發呆,現下的他神色鮮活,漂亮的桃花眼中重新煥發出了奕奕神采。 他這從頭到尾的變化,讓卿則看得氣悶。 可是,想到趙寧帆的處境,卿則又有些氣不起來。 ……絕境之中,求一個心靈的贊同和倚靠。 已經沒有親人。而且,還被親人所記恨。 這樣的他,為了能夠繼續生存下去,需要一定的勇氣。需要讓自己擺脫那種自我厭惡的機會。 卿則甚少愿意讓人念著小丫頭。 但是,趙寧帆沒有非要見到小丫頭不可,也沒說非要親口問一問她。只需要知道她的態度,已然心滿意足??吹剿@般模樣,卿則靜默一會兒,終究是舉步離開,未曾繼續打擾他。 * 卿則回到宮里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宮門早已關閉。沒有圣上旨意的情況下,只清王一人可以隨意進出。 卿則回到居住的宮殿先沐浴洗漱過,覺得已經干凈了,方才進屋去看小丫頭。 君蘭等了九叔叔很久,沒能等到人,熬不住先行睡下。 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也神色緊繃,眉心蹙起。顯然是長久的緊張生活讓她不敢松懈下來。 卿則心疼地把她摟在懷里,抱了很久。最后讓她平躺好,他俯身在她額邊落下一個輕吻,低喃著說道:“晚安?!?/br> * 翌日一早,百官覲見。 元成帝面見大臣。 朝臣皆在,唯獨缺了清王爺。 沒人會在意這些。 前些日子為了捉拿逆賊,清王爺日夜兼勞,安排部署好一切??梢哉f,昨兒宮變趙岳沒能翻出什么花兒來,清王爺功不可沒。 更何況,聽說清王府被逆賊刻意毀壞過,一時半刻的無法妥善修好。王爺和王妃有家歸不得,只能在宮中歇下。想必心里一定是難過的。 昨日一切塵埃落定,王爺莫說是休息一天了,就是休息個十天半夜的,大家也覺得應當。 可是,眾人從御書房出來后,卻是意外地看到了原本應該在宮殿中休息的清王爺。 “王爺?!睘槭椎谋可袝锨耙径Y,“見過王爺千歲?!?/br> 卿則上前虛扶了他一把,略寒暄幾句,又和其他前來主動打招呼的官員一一見禮,這便往屋內行去。 元成帝正和董皇后邊喝茶邊說著話。 帝王身體還未完全康健,剛才見百官已經耗去了他大部分的體力和精神?,F在放松下來,覺得疲憊不堪。就和妻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說幾句朝政的同時,順帶著稍作休息。 聽聞清王爺到了,元成帝把茶盞往旁邊一擱,語帶笑意地和董皇后道:“我就知道這小子是個閑不住的。果然,你看,他來見我了。指不定剛才哪一樁事情讓他放心不下,來和我商量?!?/br> 說罷,元成帝示意公公把人請進來。 高大男人進到屋中的剎那,把屋門處的光亮遮去了大半,使得整間屋子好似忽然暗了些許。 元成帝命人給他看座。 卿則抬手示意不必,婉拒,緩步走到帝王身邊,行禮。而后靜靜立了好半晌,方才道:“臣弟有一事相求,懇請陛下同意?!?/br> 元成帝被他這正兒八經的樣子給逗笑了,清王雖然是他弟弟,卻一直以微臣自居,甚少用兄弟這樣的字眼兒。 因著用了這樣親近的字,所以,元成帝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緩聲道:“你說?!?/br> 卿則道:“聽聞陛下已經下旨趙家滿門抄斬?!?/br> “嗯?!?/br> “臣弟懇求圣上,放過趙家一人?!?/br> 這話一出來,先前的溫馨氣氛驟然不見。 元成帝強壓住心中震怒,語氣生硬地道:“你再說一遍?!?/br> “臣弟懇求圣上,放過趙家其中一人?!鼻鋭t說著,不等皇上的怒氣四散開來,主動從懷中拿出一物,呈了上去。 “此人曾在捉拿趙岳的事情中一再出力。此物便是在河州別院的時候所寫。趙岳曾讓他模仿圣上筆跡寫出大逆不道的偽書來。他知道此事萬萬不該去做,偏趙岳強迫他,他不得不如此。故而,他特意寫了這樣一封信件交與臣弟,并細說了趙岳的諸多‘計劃’?!?/br> 卿則呈上去的東西,便是那一晚趙寧帆來尋君蘭,想要交給君蘭看的東西。 那時候依著君蘭的意思,把東西燒了比較好。免得留下把柄,被人發現,會有人為難趙寧帆。 但卿則考慮過后,還是把物什給仔細收好。 如今方才拿出來,恰好是為了救趙寧帆一命。 聽了他百般的辯解,元成帝依然無法對他的所做所為視而不見,“他既是能模仿朕的筆跡做出這樣的事情,難保他以后還會用朕的字跡來行其他不軌之事?!?/br> “倘若他心存不軌,只需要把自己所做的事情盡數掩下就好。何苦非要尋了臣弟來細說?想必他心中存有善念,且他有心想要幫助臣弟來擒住趙岳,方才出此下策,把自己所寫之物給了臣弟?!?/br> 卿則說著,試探著上前半步挨近了些,輕聲道:“皇上,是他親手把自己寫的‘罪證’交到了臣弟的手中。這份心意,尋常人做不到。唯有至善之人,心中至為明白事理的人方才能夠如此?!?/br> 卿則知道,自己最后這句話著實夸大了些,把趙寧帆說得太好。 但,如果想要趙寧帆活著,在皇上的面前就一點都不能退讓。必須讓皇上覺得此人值得留下。 元成帝猛地一拍桌案,虎目圓睜,胸口起伏不定。 卿則立在一旁不動如鐘。 董皇后發現了兩人間僵持的氣氛,暗嘆口氣,與卿則道:“你這孩子,胡亂說些什么?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趙寧帆是趙岳嫡孫,就算是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何至于你這樣維護著他!” 說罷,董皇后又和元成帝道:“圣上,您看,清王平日里也是個明事理懂規矩的?,F下他為人求情,也是因為對方著實是個心性不錯的孩子。您瞧,清王這樣不近人情的都還能惦記著這孩子的好兒來,圣上可是比清王近人情的多,是不是也該站在那孩子的立場上多想想?” 她這番話逗笑了元成帝。 “你啊?!痹傻蹮o奈地搖頭,“我總是說不過你。有理的沒理的,對的錯的,到了你那兒啊,就都是成了你正確。無論我怎樣,都是我的不是?!?/br> 雖然他沒有松口,可是這輕松下來的語氣,還有眉宇間的笑意,都表明他現在心情好了不少。 董皇后朝卿則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急躁,慢慢來。而后她就陪著元成帝絮絮叨叨說了好久的話。 其實都是些沒甚重要的話語。譬如一會兒午膳時候吃什么好,譬如今天下午要不要幫忙修剪花枝。 可就是這樣輕松的話題,讓帝王慢慢放松下來。 一炷香的時間后,元成帝似是終于看到了在旁站立的清王爺,指了旁邊的椅子,語氣不善地道:“你先休息下吧?!?/br> 而后,元成帝話鋒一轉,又道:“那個誰,三孫子是吧。到時候讓他進宮來給我瞧瞧??此降自趺礃??!?/br> 卿則頷首道;“好?!?/br> 董皇后扶了元成帝的手臂,笑瞇瞇說道:“陛下果然英明神武,處理這樣的事情依然英武果決?!?/br> “是是?!痹傻圻B聲道:“原來你現在才曉得我英武果決?!?/br> 相視一眼,帝后二人齊齊笑了。 * 卿則回到殿宇中時,君蘭正在院子里沏茶。 冷冷秋風中,她眉眼舒展,凝神細看著手中的茶具。 “怎么了?怎地這個時候有興致來親自斟茶了?”卿則走到她的身邊,從后攬住了她細細的腰,“平日里就罷了。前些天你著實累壞了,如今天氣又冷。有甚事情不妨讓手下人去做,何苦為難自己?!?/br> 其實依著卿則的習慣,這個時候應該抱了君蘭直接進屋去。 可是剛才那一連串的沉悶心情過后,他倒是愿意和她一起在這樣清涼的風中多待會兒,好讓這縷縷寒意驅散心中的煩悶。 君蘭沒有發現他的諸多變化,依然專注于手中的茶盞器具,輕聲道:“也不是為難。就是心情不太好,所以出來走走?!?/br> “何事心情不好?” “難道王爺覺得,在這樣的情形下,在這里住著,會心情很好?” 她這樣的反問讓卿則不由得出神愣了愣。 皇宮,是昨日里趙岳領人謀逆之處。在這個地方,死傷無數,整條路上看過去,鮮血遍地。宮人們清理了很久方才把那些污漬弄干凈。 想到昨日里的哀叫聲痛哭聲,卿則把下巴擱在懷中小嬌妻的發頂上,輕聲道;“心情不會好。但是有你在,我的心情就好了不少?!?/br> 簡簡單單兩句話。因為是九叔叔所說,就顯得特別甜蜜特別動人。 君蘭臉紅紅的應了一聲,心里想著九叔叔的諸多的好,把手中茶盞一一斟滿。而后捧起,鄭重地送到了卿則的跟前。 卿則接過茶盞,等她也拿起了自己那一杯,他方才慢條斯理地品著。 “王爺可曾聽說一件事?”君蘭時刻留意著他的茶盞,剛剛喝下去,她就趕忙把水添滿。 “嗯?”卿則凝視著小嬌妻的一舉一動,眸中透著暖意,聲音卻帶著幾分笑意,“你說的是哪一件?!?/br> 君蘭沒有發覺他的動作,依然自我地答道:“就是趙寧文的事情?!?/br> 趙寧文,乃是三兄弟里的老大。 老二趙寧武因著助紂為虐而被關緊了監牢。 老三趙寧帆因著揭發趙岳的所作所為,現在并未進入監牢,而是去了監牢旁邊的小院子里休養。 現下聽到君蘭提起趙寧文,卿則忍不住就想到了那個住在小院子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