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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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恰在這個時候,卿則和卿劍軒一同回了宮。 君蘭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方才見到九叔叔。 幾日未見,他好似清減了些,顯得更高了。眉目也更加冷厲。 只不過,那目光在望向她的時候,卻是溫和如初。 君蘭靜靜地看著九叔叔,看他去和皇上皇后還有太后請安,看他沉著地吩咐著宮人們做事,看他安撫著潘太后的情緒。 待到一切穩定下來,已經到了晚膳時候。 飯食端上來后,君蘭沒有獨自用膳,而是靜靜等著,堅持著要和九叔叔一起。 好些時候沒見他了,她想念得很。知道他在膳后可能還要繼續忙碌,所以希望借著用膳的片刻功夫,與他好好聚一聚。 卿則聽聞了手下的回稟后,瞬間明白了小丫頭的堅持。 心底柔軟一片,他婉拒了圣上的相邀,堅持著去了君蘭所在的宮殿,去見她。 ——她思念他,他又何嘗不是? 獨自在京中,獨自籌謀安排著一切,見不到她,不知道她狀況如何。他比她,更為牽掛。只不過大事當前,他不得不強壓下所有思念。 卿則大跨著步子疾速而去,走到了門口,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 而后,他輕輕推門。 屋內,君蘭已然疲累至極,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 卿則放輕腳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拿過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即便他努力放輕了動作,可是,她依然醒了過來。 君蘭睜開眼的時候,視線猶有些模糊。努力定了定神,終于看清是九叔叔。 困意頓時消失不見。她騰地下站起身來,離開椅子,來到他的身側。也不說話,就那樣用亮晶晶澄澈的雙眸打量著他,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確定沒甚大礙后,方才放下心來,抬眸望向他的雙眼。 卿則抬手在她發間揉了一把,輕笑道:“怎么?怕我騙你?怕我明明有傷,卻非要說自己沒事?” 心思被揭穿,君蘭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認了。 “是?!彼溃骸拔抑狼逋鯛斔貋硎菆笙膊粓髴n??偟么_認一下才行?!?/br> 卿則俯身,在她唇邊輕輕落下一吻,低聲道:“你放心。我答應了你不會出事,就一定妥善安排好一切?!?/br> 兩人手牽著手落了座用膳。剛吃到一半,長明在外急切求見。 有兩個消息驟然傳來。 其一。趙家幾乎所有人已經被擒住,清點過后發現唯獨漏了一個,那便是趙家的大公子,素來溫文爾雅的趙寧文。 其二,將士們闖入趙家的時候,看著家人們一個個被生擒,趙家三公子本打算自盡,又被人給救了回來。 聽聞這兩個消息后,屋內的旖旎氣氛瞬間被打散。 卿則瞥了君蘭一眼,先是讓人繼續追蹤趙寧文的去處,這便繼續吩咐道:“趙寧帆務必照顧妥當,不得有失?!鳖D了頓,又道:“晚些我自去看他。他的事情,我自會稟與圣上,讓他放寬心?!?/br> 長明領命而去。 卿則再把其余事情安排妥當后,便打算去看望下趙寧帆。 君蘭也很擔心趙寧帆。握著卿則的手,說道:“九叔叔。我也想去看看他?!?/br> 趙寧帆在這些事情上出力良多。 也難怪他會情緒激動下準備自盡。 想趙家犯了謀逆大罪,必然是滿門抄斬的結局。即便九叔叔力保他,可是,這個結局畢竟是他出手相助后得來的。 家中眾人盡要問斬,留他一個獨活,這樣的情形,想必也是他無力承受的。 兩人好歹是友人。君蘭想在這個時候去看看他。 免得他心里想不開,在九叔叔還沒來得及在圣上面前為他求情前,他自己先打算了結生命。 卿則抿了抿唇,輕聲道:“這便不必了?!?/br> “可是——” “晚些再說?!鼻鋭t道:“我并不想讓你在這個時候見到他?!?/br> 現下他正是最脆弱的時候。 他的那點心思,卿則還是明白的。 若是讓小丫頭這個時候過去,難保他會不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看君蘭猶在堅持,卿則莞爾一笑,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你放心好了,我既是過去,就一定保他性命無憂。不然你以為我為甚前往?不過是怕你擔心他,所以替你親自走這一趟罷了?!?/br> ☆、第一一五章 大理寺旁有個小院子。 院子不大, 只兩進, 統共七八間屋子。夠尋常人家十幾口住下的。 原本這院子是家境富庶的小官家里所有。后官員離去, 這個屋子就空置了下來。幾經輾轉, 歸屬于大理寺所有。 卿則騎馬到了此處,翻身而下。詢問過門房幾句, 也不用人引路, 自顧自地進到院子里, 往二進的屋子里行去。 如今已經是秋季,二進院內滿是枯黃落葉。葉子從樹枝上紛紛落下, 將地上鋪滿一層金燦的黃色。 卿則腳踏枯葉而行,步入院中,行至門前。抬手,略扣了幾下門。沒有聽到聲響,也未繼續再等,自顧自地推門而入。 沒有開窗, 屋內很是昏暗。濃重的藥味遍布屋內,順著藥氣前行,到了臥房, 借了昏沉沉的光亮, 依稀可以辨出床上躺著一個人。 謀逆罪名極大。趙家已經被滿門抄斬。不論趙家存了哪個余孽,都必須鏟除干凈。 卿則護下了趙寧帆, 卻也不能明目張膽地把他安置在太過奢華顯眼的地方。唯有把他留在此處,在大理寺的嚴加看管下才行。一切都要到見過陛下后再做定奪。 現下皇上的病情只是控制住了還沒完全康健。他得小心著些把趙寧帆的情況輸出去。 思及此,卿則在進入屋子后收住腳步, 頓了頓,問:“趙三公子?” 床上的人原本正目光呆滯地盯著帳頂細看,聽聞這個略帶了幾分熟悉的聲音,這才慢慢轉過頭來。卻不是望向跟前的高大男人,而是看向了男人的身后。 ……沒有。 他沒有等到他想等的人。 趙寧帆直勾勾的雙眼一點點調整位置,回到了剛才失神的茫然狀態。 卿則立在屋內,說道:“趙家只你一人了。你還想不想活?!?/br> 沒有反應。 “你若是想活下去,我可以留你一命。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br> 依然沒有反應。 卿則眉心蹙起,頗有些不耐煩地道:“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表現很幼稚?” 床上人依然眼神空洞地目視床頂,毫無反應。 卿則暗嘆了口氣,十分不甘愿地說道:“君蘭讓我來看看你?!?/br> 這一刻,床上之人的眼中漸漸匯聚起了神采。 這過程很奇妙。 明明看著像是將死一般的帶著沉沉暮氣,但是,某個名字一入耳,整個人就慢慢變得鮮活起來,有了精神,有了光彩。 卿則的臉色不太好看。不過,依然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半個時辰。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趙寧帆才重新恢復了正常意識。 他努力地一點點把頭側過去,看向了椅子上的人,輕聲問道:“王爺怎么來了?!?/br> 卿則被他給氣笑了,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淡淡道:“莫不是我剛才說的話你全沒聽到?” 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趙寧帆沒有說話。 “你聽見了?!鼻鋭t篤定地道:“旁的不說,我提起她的名字時,你一定是聽到了?!?/br> 趙寧帆剛要反駁,卿則忽地又道:“別和我裝傻?!?/br> 趙寧帆頓了頓,只能把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最后張開口,“哦”了一聲。 卿則眉目驟冷,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這一聲呵斥仿若從天而降的驚雷,把昏昏沉沉的趙寧帆驚得再清醒了點。 他忽地勾唇而笑,偏頭望向了椅子上的人,問道:“我膽子哪里大了?是聽了王爺的話算是大,還是回答了王爺的話算是大?” 卿則沒有開口,只抬手輕叩一直扶手,姿態悠閑。 趙寧帆被他冷靜的目光盯住,很有些不敢抬頭。 “你果然是想見她?!鼻鋭t簡短說道。 這事兒本來就是趙寧帆心里不太敢提的事兒,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揭開瘡疤,饒是趙寧帆自認脾氣不錯,也不由得有些暴躁。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趙寧帆嘶啞著干了好幾個時辰的嗓子,訥訥說道:“你看我什么都沒了,所以故意氣我?氣我好玩?” 見他有了脾氣,卿則反倒是暗中松了口氣。 且不管他話語里說的是什么。 單看他這樣重新恢復了生機,就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卿則站起身來,點點頭,“你好生歇著。晚些我再派人來看你?!迸e步朝著屋門行去。 “你等等?!焙魡镜穆曇粲行┘鼻?。 卿則頓住步子,回頭看過去。 趙寧帆抬手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著門邊,“果真是她讓你來見我?那她有沒有說什么?!?/br> 卿則不解,薄唇緊抿,沒有回答,只定定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