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沈沅連忙后退兩步,同時一張俏臉也沉了下來,冷聲的就呵斥道:“王公子自重?!?/br>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王?難不成你知道我?”王信瑞面上的笑容越發的不尊重了起來。而且嘻嘻的笑著越湊越近,“美人兒知道我是誰,但我卻不知道美人兒是誰,這可就太不公平了啊?!?/br> 沈沅心中實在惱怒。 她倒不怕王信瑞會對她如何,畢竟這里是她家。但今兒是父親大喜的日子,賓客眾多,若教外人看到她和王信瑞孤男寡女的在這里,難免會有閑言閑語,到時她可是什么名聲都沒有了。只怕整個沈家都要因為這件事面上蒙羞。 所以沈沅雖然心中惱怒,但也無暇去理會王信瑞的這份輕薄,只是沉著臉,一語不發的轉過身就往后飛走。 剛剛王信瑞把攔住的正是她通往招待女眷之處的路,于是這會沈沅轉過身就只能往園門外走。 自己生活了這么多年的家,自然是哪里都熟悉。沈沅知道出了園門之后往左拐就是一處南北寬夾道,夾道中間的右邊墻上有一扇小角門,經由那里也能入園子,并不是只能到前院去。 前院那里正在招待男眷,她如何能過去? 而王信瑞也沒有料想到沈沅竟然轉身就往園門外面跑,外面可都是男眷,她竟然這樣的膽大?所以他一時就怔愣在了原地。 就在他怔愣的這當會,沈沅已經飛快的跑到了園門處,眼看身影就要不見了。王信瑞回過神來,立即就追了過去。 沈沅跑的很快,且已經到了夾道上,眼看就要到那扇角門了。只要推開角門她就能閃身進去,然后再關上門,落下門閂,王信瑞是絕找不到她的。 但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不曉得是誰將這扇小角門從里面給閂起來了。無論她如何的推,如何的拍門,都推不開,里面也沒有人過來給她開門。而一回頭,又看到王信瑞正在往她這里走來。且想必他看到她了,腳步正漸漸的加快。 沈沅這會兒真是急的額頭上都開始出汗了,不過她還是竭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心中飛快的想著其他的法子。 前院必然是不能去的,后院這里又有王信瑞把攔著。不如便直接告知王信瑞自己的身份?但王信瑞原就是廣平伯世子,囂張慣了,就算自己告訴了他她的真實身份,只怕他心中也是不懼的。 沈沅扣在門上的手都開始在發顫了。更是緊緊的咬著下唇,唇上鮮紅欲滴。 眼見王信瑞就要走近,沈沅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夾道盡頭那里有人正走過來。 夾道盡頭往左拐是一條青板路,那里是直通前院的。想必這人也是在前院赴宴的客人,碰巧走到了這里來。 但對于沈沅而言,現在來的人無論是誰,但凡只要這里多一個人在,王信瑞便必然不敢對她胡作非為。所以她當機立斷的就轉身快步朝著來人走去。 只不過走到半路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剛剛急切之間未看清來人的相貌,這會兒一看,英挺俊朗的一張臉,渾身冷冽的氣質,與時下京中貴女最喜的文雅俊秀的那種謙謙君子迥異,不是李修堯是誰? 李修堯也沒有想到他不過是想出來躲一躲清靜,結果就遇到了沈沅。他心中自然是驚喜的,面上冷意漸融。但他很快的就看到了正追隨沈沅而來的王信瑞。 想起去年年底在酒樓的時候王信瑞對沈沅的輕薄,再想一想剛剛沈沅分明是急著要躲避人的意思,李修堯腦中飛快的一轉,立時就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事。 他面上原還要消融的冷意立時就重新凝聚了起來,且還有愈演愈烈之勢。隨后他快步的往沈沅這里走過來,在沈沅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的身后一帶。 這時王信瑞也正好跑了過來。急切間還沒有看清來人是李修堯,開口就說道:“你是……” 一語未了,就見李修堯猛然的抬起腳,照著他的胸口就迅捷無比的一腳重重的踢了過去。 立時就聽到咔吧一聲脆響。正站在李修堯身后的齊明聽了,心中都抖了一下。沈沅也難得的呆了一下。 李修堯這一腳的勁道可真是…… 反正王信瑞已經被這一腳給踢的直接趴到了地上,這會兒正雙手抱著自己的胸口,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雖然李修堯現在是都督同知,但王信瑞畢竟是廣平伯世子,他這樣力道兇狠的直接腳踢一個廣平伯世子,若傳出去,都察院那些御史的折子都能將皇上的龍案鋪的滿滿當當的。 李修堯甚至都能猜得到他們會在折子上寫些什么。 必然是說他一介武人,蠻橫無知。又或是說他手中現在握有兵權,傲慢專橫之類。那些文臣原就心中不齒他,這會兒定然會找了各種事件出來詆毀他。而宋博簡必然也會借著這件事來打擊他。只怕到時大都督的位子他都未必能得到。 不過李修堯也并不后悔自己剛剛踢出去的那一腳。 他轉頭,目光瞥了齊明一眼。齊明跟隨他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當下齊明就上前兩步,開口呵斥著王信瑞:“哪里來的不長眼睛的下人,走路這樣的橫沖直撞?若沖撞了我家大人,你幾條賤命能當的起?” 一面又對李修堯恭敬的說道:“大人,小的這就去前院找沈大人,讓他過來看看這是他府中哪個不懂規矩的下人,讓他領了下去家法伺候?!?/br> 說著,轉身就往前院去了。 沈沅:…… 李修堯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她今兒也算是見識了。不過無疑,現在他這樣做也是最好的解決法子了,而且也護住了她的名聲。不然若旁人問起原由,王信瑞說出她來,于她總歸是不利的。 第97章 賊喊捉賊 齊明離開之后,沈沅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胳膊還被李修堯握著。她忙用力掙脫,又往旁邊走了一步,垂眼不語。 她不是個木頭人,從上次李修堯幫她查明薛玉樹的事時她就隱隱察覺到了他對她的那份心思。但是只要想一想她就會覺得荒誕。 這個人,他可是李修源的兄長,自己上輩子的大伯…… 沈沅是想要同李修堯保持距離的,至好再不相見。 她屈膝對著李修堯深深的拜了下去,垂著頭,低低的說著:“多謝李大人的搭救之恩。還有以往李大人對小女的那些恩情,小女也都銘記在心。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必定結草銜環報答大人?!?/br> 終于是將上次未說完的話都說了出來。 李修堯神情一怔。 她說這話出來的意思,分明就是她心中明白他對她的情意??伤€說來世再報答。 但誰知道到底會不會有來世呢?他現在只想要她的今生。 李修堯伸手想要扶她起來,但卻被沈沅給避開了。 “李大人,”沈沅依然垂著眼,沒有看他,聲音也低,“您的侍衛已經去叫家父了,想必家父很快就會過來,為避嫌,小女先告退?!?/br> 說著,直起身來,轉身就走,意甚決絕,無一絲留戀之意。 李修堯開口想要叫住她,好好的將他心里的話同她說個明白,但這時就聽到齊明的聲音從左邊的小路上傳來:“沈大人,這邊請?!?/br> 李修堯便只好住口,看著她纖秀的身影消失在園門處,這才雙手背在身后,轉過身來看向身后。 身著一身大紅吉服的沈承璋正跟在齊明身后過來。見到李修堯,他忙拱手行禮。李修堯對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目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信瑞。 李修堯原就是習武之人,氣憤之下力道又用的極大,剛剛的那一腳又實打實的踢在了王信瑞的胸口上,王信瑞如何能受得???在地上滾了兩滾,吐了一口血出來之后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會兒齊明就伸手指著躺著地上,面色煞白,雙目緊閉的王信瑞對沈承璋說道:“沈大人,您瞧清楚了,就是這個下人。剛剛我家大人說屋子里氣悶,帶著小的想來這夾道里吹吹風。這個沒眼色的下人就跟只瘋狗似的忽然沖了過來,差些兒就要沖撞到我們大人了。這樣做事毛手毛腳,不知輕重的下人還留著做什么?沈大人,您還是趕緊的帶了他下去,免得放他出去再沖撞到外面的其他賓客?!?/br> 沈承璋聞言急忙上前看視。尚未看清王信瑞的臉,就先看到他身上穿的暗金色團花紋的桃紅色綢緞錦袍,一看就知道極貴重的。 沈承璋心中咯噔了一下。 雖然因著他今兒大喜的緣故,府中的下人都換了簇新的衣服,但卻絕沒有一個下人的衣服有眼前這人身上穿的講究的。只怕這人不是他家的下人。 沈承璋急忙將王信瑞歪過去的頭扶正了,一看之下,胸腔里的一顆心就開始篤篤的亂跳起來。 他只驚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起頭看著李修堯,聲音發顫:“這,這不是我家的下人。這是,是廣平伯世子啊?!?/br> 李修堯面上的神情依然淡淡的。 他自然知道王信瑞是誰。但那又如何?而且哪里只是踢王信瑞一腳這樣簡單的事? 他不說話,目光瞥了齊明一眼,然后將背在身后的右手搭在了自己腰間系著的黑色革帶上,大拇指在一處輕輕的摩挲了一下。 李修堯有一把軟劍,時刻在身。在外人看來卻只是一條革帶,但齊明侍奉他多年,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剛剛李修堯摩挲的地方正是劍柄所在的位置。 齊明會意,立時就轉過身看著沈承璋,面上做了一副震驚的樣子出來,說道:“怎么這竟然是廣平伯世子么?可剛剛我家大人問他是誰他怎么不說?反倒還是照著我家大人沖過來?我記得剛剛我還看到他手上有什么東西在閃光,怕不是他手里拿著一把刀子,要來行刺我家大人?” 說著就蹲身下去,伸手去翻王信瑞的衣袖子,裝作要找一找里面到底有沒有藏著刀子。卻暗中悄悄的將自己袖中放著的一把鋒利的匕首飛快的放進了王信瑞的衣袖里面。 齊明是故意背對著沈承璋的,所以沈承璋并沒有看到他的這個小動作。不過李修堯正站在齊明旁邊,且他眼力何其的銳利,立時就看到了齊明的這個小舉動。 他神色淡淡的別過眼。 齊明做事,從來都甚得他心。 齊明這時已經轉過身來面對著沈承璋,一臉的驚詫和后怕:“沈大人你快過來看,這位世子的衣袖里果然藏著一把刀子。剛剛他那個樣子肯定是想要行刺我家大人的。這還了得?趕緊將他綁起來,送到刑部去審問?!?/br> 沈承璋心中吃了一驚,慌忙過來看,果然就見王信瑞的衣袖子里正有一把小巧的匕首。 他心中暗暗的叫了一聲苦。 今兒是他大喜的日子,可偏生發生這樣的事,還偏生發生在他家。行刺都督同知這樣的大事,只怕若將王信瑞移交刑部,他也難逃干系,必定也要過堂。而且今兒來的賓客少不得都要刑部過堂接受詢問。 不過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懷疑的。畢竟據他所知,王信瑞是個紈绔子弟,平日只知斗雞走狗,膽子比老鼠還小,如何做得出行刺李修堯這樣的事來?而且說起來王信瑞也和李修堯并沒有什么恩怨。怕不是這中間有什么誤會?但既然齊明這樣說了,沈承璋也不得不聽,他只好站起來要去叫人過來。一切也只能等到了刑部大堂再說。 但李修堯忽然開口叫住了他:“今兒是沈大人的大喜日子,如何能因為這事掃了你的興?罷了,還是暫且先叫了這位廣平伯世子的家人過來,將他抬回去。等過后他醒了再細問這事不遲?!?/br> 若非這里是沈家,會連累到沈家,進而連累到沈沅,李修堯倒是真想將王信瑞這意欲行刺他的罪名給坐實。 他這樣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人,如何能容許得了旁人的覬覦和輕???王信瑞自然該死,不過也不急在此時。 沈承璋沒想到李修堯竟然是這樣的通情達理,而且話里話外都是為他著想的意思,當下沈承璋心中大喜,謝過了李修堯之后,趕忙的轉身去叫人到后院通知廣平伯夫人。 沈沅一進園子,便腳步不停的往招待女眷的錦云樓走去。半路上就見采薇正迎面走過來。 剛剛采薇被一個端著茶水的小丫鬟不小心給撞到了,潑了她一裙子的茶水,沈沅便讓她回屋去換一條裙子再過來,自己也趁著這片刻的空暇想出來略站一站,透透氣,不想偏生就遇到了王信瑞。 她勉力的定了定神,繼續往前走。而采薇一看到她,忙快步走了過來。一見她面上神色有些煞白,忙問道:“姑娘,您怎么了?” 沈沅簡短的將剛剛發生的事說了,采薇聽了,心中也怒了起來。 “這個王信瑞可真是作死!老天爺怎么不一個雷劈死他呢?”又愧疚的同沈沅說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剛剛奴婢應該陪同在你身邊的?!?/br> 沈沅安撫著她:“你忘了去年年底酒樓的事?那時候非但是你,青荷和徐mama也都在我身邊,可又如何?那王信瑞原就自恃自己是廣平伯世子,目中無人的,他怕什么?便是剛剛你在我身邊,可只怕也無濟于事的?!?/br> 雖然沈沅這樣說了,但采薇還是暗暗的下定了決心,往后無論沈沅去哪,她都要跟在她的身邊。 想了想,采薇又問道:“依姑娘說的,李大人一腳就將那個王信瑞給踢暈了過去,那畢竟是廣平伯世子,李大人會不會,會不會因為這事惹上官司?” 沈沅沉吟著,沒有說話。 若李修堯當真因為這事惹了官司上身,她肯定會不安。但是…… “不會的?!币膊粫缘檬前参坎赊?,還是安慰自己,沈沅平靜的說著,“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剛剛他就授意他的長隨出去找父親,絕口不提自己踢到的人是王信瑞,只說是個下人,想必那會兒他心中已經有了法子。咱們不必在這里杞人憂天?!?/br> 只是右手卻是不由自主的就攥緊了衣袖子。 采薇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么。隨后主仆兩個人回了錦云樓,沈沅就吩咐采薇暗中注意廣平伯夫人的動靜。又叫了正在茶水間看管丫鬟給客人上茶的青荷過來,低聲的吩咐她去前院打探消息。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前院有個丫鬟過來,請了廣平伯夫人出去。那丫鬟仿佛沒有說什么,因為廣平伯夫人出去的時候還是面色如常的。 不過這樣也好,不至于影響到其他的人。不然若將剛剛的事鬧出來,只怕大家都會驚慌的。 而再過一炷香的功夫,青荷回來了。沈沅見了,便不動聲色的走出了屋子,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問她:“如何,前院可有什么動靜?” 青荷輕聲的回道:“前院好好兒的,并沒有什么動靜。不過奴婢悄悄的問了老爺身邊親近的小廝,這才知道王信瑞袖子里藏了刀子,說是意圖行刺李大人呢。被李大人給當胸踢了一腳,吐了血,暈過去了。原是要將王信瑞送到刑部去的,但李大人說今兒是老爺的好日子,不能因著這事掃了大家的興,就叫了廣平伯府的人將王信瑞先接回去,日后再說。這會兒連廣平伯都親自過來了,正在一處偏廳里對著李大人賭咒發誓的,說王信瑞絕不會行刺李大人,這中間必然是有什么誤會,求李大人高抬貴手。李大人不說話,只垂眼喝茶??茨羌軇?,想是還要追究這事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