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豆蔻縱然不懂什么宣窯不宣窯的,但聽青荷這樣說,心中也知道這蓋碗極貴重的。當下她就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哭道:“姑娘,奴婢,奴婢……” 沈沅這時正在說青荷:“便是再怎么好的瓷器,總歸難免會有失手砸碎的時候。不然若都能好好兒的,前朝那些傳下來的瓷器該有多少?總是傳下來的東西少,才稱得上是名貴。但再名貴的東西,說到底也只不過是東西罷了,能有人名貴?” 說著,就讓采薇過來扶豆蔻起來,又讓青荷去拿了笤帚過來將地上的碎瓷片掃一掃。 青荷答應著出去拿笤帚了,采薇則走過來,彎腰去扶豆蔻起來。 豆蔻被扶起來的時候還在哭著。又說道:“姑娘,奴婢實在是粗心大意。您,您發奴婢吧?!?/br> “罰你做什么?”沈沅輕描淡寫的,“不過是一只蓋碗罷了。大不了再換其他的蓋碗也就是了。難不成用這蓋碗喝茶,就能喝出人參湯的味道來不成?” 豆蔻萬沒想到沈沅不僅沒有責罰自己,反倒還這樣的說。當下她掌不住的就輕嗤一聲的笑出了聲來。 但沈沅雖然面上如此說,心中依然還是覺得惋惜的。 這一對蓋碗原還是母親給她的。細膩通透的白瓷,上面只簡簡單單的繪了一叢墨竹??粗偎貎?,也再大方不過。在常州的時候被表兄的長子不小心砸碎了一只,剩下的這一只她看的甚寶貴,但沒想到今兒還是被砸碎了。 不過她雖然如此說,豆蔻依然還是覺得心中極愧疚的,當下就低低的說著:“姑娘。奴婢手腳笨,您……” 一語未了,忽然就覺額頭上一陣涼意。原來是沈沅伸手過來探她的額頭。 她嚇了一跳,忙抬頭看沈沅,目光中有不安。 就見沈沅正微蹙了眉頭在看她:“你額頭有些燙,怎么了,不舒服?” 她確實是有些不舒服的。昨兒晚上就開始覺得喉嚨又干又痛,渾身也都酸軟的很。今兒早起就覺得整個人頭暈目眩的,摸摸身上,還有些發熱。 這會見沈沅問起,她慌忙回道:“回姑娘,奴婢身上是有些發熱。不過想來應該是不礙事的,姑娘您不要攆奴婢走?!?/br> 大戶人家的規矩,若下人生病了,為免過了病氣給主子,一等發現生病了就要立時送到外院去的,等病完全好了才會再回來。但外院哪里有內院舒服呢?若有人趁這個時候在主子面前進了讒言,只怕再也回不來內院了。所以豆蔻即便明知道自己有病,可依然還忍著沒有說。 沈沅知道她心中的顧慮,就笑道:“既是你覺得身子不舒服,就該早早兒的同我說一聲才是,我好讓人請了大夫過來給你看病,何必要一直忍著不說,還強撐著在這里做事?” 又安撫她:“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外院養病的。就在你自己的房中養病,等病好了,再出來做事不遲?!?/br> 一面說,一面就叫青荷扶豆蔻回房去歇息著。又叫了青竹過來,讓她立時去二門上叫個小廝去請劉大夫過來給豆蔻看病。 豆蔻聽著她說的這些話,只覺心中極感動。 沈沅對她這樣的關心,但自己卻一直將那件事瞞著她,實在不是人。 想到這里,豆蔻就掙脫開青荷扶著她胳膊的手,轉而又雙膝一軟,在沈沅的面前跪了下去。 “姑娘,”她哭著說道,“奴婢,奴婢有話要對您說。便是您知道之后心中惱了奴婢,奴婢也是無怨的?!?/br> 沈沅心中一震,目光望著豆蔻。 她承認這時候她對豆蔻的種種好都是存了心的。因為她知道豆蔻心中一定知道某些事,而現在,她終于肯說出來了么? 沈沅不由的就在炕沿上坐直了身子,慢慢的問著:“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就聽豆蔻在哭著說道:“姑娘您是知道的,奴婢原先是夫人院子里的一個灑掃小丫鬟。奴婢還有個哥哥,原是外院的一個小廝,我們兄妹兩個都是當年家里沒米下鍋了,父母沒有法子,才將我們兩個賣為奴仆。奴婢的哥哥,跟夫人身邊的玉茗jiejie是有情的,兩個人偷偷的約見過幾次,玉茗jiejie腹中有了奴婢哥哥的孩子。當時玉茗jiejie和奴婢的哥哥商議,說不想腹中的孩子生下來也如同他們兩個人一般兒是個奴才,所以就悄悄的商議著要想個什么法兒,脫了奴籍。后來這事不曉得怎么被薛姨奶奶給知道了。她一方面威脅玉茗jiejie,說要將這事告知夫人和老爺,一方面又好言哄騙玉茗jiejie,說玉茗jiejie若是肯幫她做一件事,她非但不會將她和我哥哥的事告知夫人和老爺,往后還會讓她和我哥哥脫離奴籍。玉茗jiejie心動了,就答應了她說的話。后來,后來……” “后來如何?”沈沅心中有些發緊,喉嚨也有些發干,“薛姨娘讓玉茗做了什么事?” 豆蔻停頓了一會,隨后心一狠,眼一閉,才繼續的說了下去:“過后兩日,薛姨奶奶不曉得從哪里弄過來了一只貓。那貓事先被藥給毒啞了,四肢又被繩子給捆住了,不會叫也不會動的。薛姨奶奶讓玉茗jiejie趁人不備,偷偷的將這只貓放到夫人的床底下去。后來果不其然的,夫人的哮喘病重又犯了起來。不過劉大夫開的藥是極厲害的,喝了他開的藥,夫人的病又慢慢的有了好轉的跡象。這時候,這時候薛姨奶奶又來找玉茗jiejie,給了她一包剪的極細的貓毛,讓玉茗jiejie將這些貓毛都撒到夫人的被子里,衣服上,還有屋子里其他的地方。玉茗jiejie也給了奴婢一些,讓奴婢灑掃院子的時候,在院子的各處也都撒一些。隨后夫人的病便發的越發的厲害了,要吃劉大夫開的那些丸藥。薛姨娘就讓玉茗jiejie偷偷的將那些丸藥換掉了一些。吃下去非但不能治病,反倒還會引起病癥來的。而夫人,夫人后來,” 說到這里,豆蔻的聲音已經哽咽了起來。而沈沅,她此時只覺得全身如同置于冰窖中一般。雖是盛夏,但不但連身,胸腔里的一顆心也是冷的。 她的母親,就這樣,就這樣的被人蓄謀害死了。雖然她一早就猜測到她母親的死只怕是與薛姨娘脫不了干系的,但這當會真的聽到豆蔻說的這番話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中極痛,又極悲憤。 豆蔻還在繼續說道:“夫人吃了薛姨奶奶讓玉茗jiejie換的藥之后就不好了。過后玉茗jiejie去見薛姨奶奶,說她做了薛姨奶奶吩咐的事,讓她履行自己的諾言。薛姨奶奶口中答應著,背后卻叫了人牙子過來,將玉茗jiejie,還有玉簪jiejie她們全都賣到了外地去。便是像奴婢這樣的粗使小丫鬟也被她分散到外院去了?;蛟谠罘?,或在漿洗房里。后來我們這些人有病死的,也有被折磨死的,也有被轉手再讓人牙子賣了的,到現如今,也就只剩了奴婢一個孤魂野鬼了。原本這些事,若是奴婢不說,想必姑娘您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薛姨奶奶在背后做的這些事。但姑娘您將奴婢從漿洗房調到了您院子里,貼身伺候您不說,還對奴婢這樣的好。又給奴婢做冬衣,又帶奴婢去燈市看花燈,又帶奴婢去田莊,給奴婢單獨留了那么多的時新瓜果和果脯。平常不說打,便是罵都沒有一句的?,F在奴婢摔碎了您最心愛的蓋碗,您非但沒有罵奴婢,反倒還關心奴婢的身子,要請了劉大夫來給奴婢看病。奴婢何德何能,讓姑娘您這樣的對奴婢好?這些話原還堵在奴婢的心中,奴婢日夜都不安寧的,現在都說了出來,反倒覺得輕松了許多?!?/br> 說到這里,她就俯下身子去對沈沅磕了個響頭,說道:“害夫人的事,奴婢在里面也是有份的。奴婢現在就跪在這里,任憑姑娘您處罰。便是您要奴婢即刻去死,奴婢也無二話,立時就去死?!?/br> 沈沅不答,卻是目光定定的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聲音冷冷的響起:“玉茗現在在哪里?叫她過來當面對我說這些話?!?/br> 小劇場: 沈沅:我的意思是你的這些恩情我這輩子還不了,只能下輩子再還了。 堯哥:這輩子的恩情這輩子還。以身相許你覺得怎么樣? 沈沅:…… 第84章 以牙還牙 豆蔻震驚的抬頭看著沈沅,不明白她如何會知道自己知道玉茗jiejie下落的事。 就聽沈沅在冷聲的說道:“你自己也說了,玉茗當時腹中懷了你哥哥的孩子。若我沒有記錯,你的哥哥名叫郭山,在我母親病故之后不上一個月的功夫也死了。被失控的馬匹給踩踏而死。你郭家原就只有你哥哥這一根獨苗,他死了,知道玉茗腹中還懷著他的孩子,想必你父母就是傾盡全家之力也要想法子將玉茗救出來的,豈能容得薛姨娘讓人將玉茗賣到外地去,讓你郭家斷了香火?” 豆蔻低著頭不說話。她是知道沈沅聰明的,但她沒想到沈沅竟然這樣的聰明。單憑這句話她便能猜到當年發生的事。 沈沅見她不說話,便微蹙了眉想著事。片刻的功夫,豆蔻就聽到她很冷靜的在說道:“玉茗現在在榆錢胡同,是不是?” 年初燈節那晚,回來青荷曾在她面前提起過,說馬車經過榆錢胡同的時候,她看到豆蔻掀開車窗簾子看著外面,目光猶猶豫豫的,面上的神情也很不自在,當時沈沅雖然覺得有些蹊蹺,但也并沒有真的往心里去。實在是再如何的千算萬算,她如何能知道豆蔻竟然會曉得玉茗的下落? 自己讓韓掌柜,陳管事和俞慶千方百計要找的人,最后她的下落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知道她下落的人卻日日的在自己的身邊。這可真是燈下黑了。 不過現在,沈沅想起那日青荷對她說的那話,結合豆蔻剛剛說的那些話,她便有心要詐豆蔻一詐,所以才用很肯定的語氣說玉茗在榆錢胡同。不過現在看到豆蔻面上震驚的神情,她便知道猜想的不錯的。 “是你自己主動說出來,還是我讓人去找?只是一條榆錢胡同罷了,便是住了人家,一共又能有多少戶人家?”沈沅的聲音聽起來冷靜的很,一點兒都不著急,“我讓人一家一家的敲門問過去,總能問的出來?!?/br> 豆蔻心知沈沅說的是對的,她身子癱軟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就聽到她在低聲的說著:“姑娘所料不差。當初我哥哥死了之后,父母知道玉茗jiejie腹中懷了我哥哥的孩子,便賣盡了家中值錢的一切東西,找到那個人牙子,哀求著她將玉茗jiejie賣給了他們。那人牙子收了錢,對薛姨娘只說將玉茗jiejie賣給了一位在京的行商客人,那名商人已經帶著玉茗jiejie回原籍去了,再不會有人知道她的下落的。而我父母將玉茗jiejie買回去之后,就租住在榆錢胡同的一戶人家。隨后玉茗jiejie生孩子的時候傷了元氣,一直沒恢復過來。而且她心中對夫人的事總是有愧的,這兩年她但凡閉上眼睡覺,總會夢見夫人,所以身子就一直每況愈下。我前幾日聽我父母托人悄悄的來同我說,說玉茗jiejie只怕是支撐不了多長時候了。夫人的事,她也想要同姑娘您說的。她心中也恨著薛姨奶奶,總想著不能讓她害了夫人,還這樣的如無事人一般?!?/br> 沈沅的手慢慢的捏緊,看著豆蔻的目光漸漸的冷了下來。 薛姨娘是背后指使之人不錯,但玉茗和豆蔻說起來都是幫兇。不管是因著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母親的死與她們都是脫不了干系的。 雖說先前她一開始對豆蔻的那些好有許多都是故意的,就是想要豆蔻將她知道的事都說出來。但她如何能料想到豆蔻心中知道的是這樣的大事?她原只以為是一些小事罷了。而且因著上輩子自己在李家的最后那幾年過的都是如同奴仆一般的日子,所以她也心知做奴仆的不易,于是到后來她對豆蔻的好也是真心實意的。但是現在…… 沈沅看著豆蔻沒有說話。 豆蔻還跪在地上,上半身伏在地上。雙肩在輕微的抖著,想必還在哭。 沈沅深深的吸了兩口氣,這才勉力的壓住了心里的那股子怒意,竭力用平靜的聲音說著:“既是你說你和玉茗心中對當年的事都是愧疚的,玉茗心中也恨著薛姨娘,那你們可愿意站出來,在我父親面前指證薛姨娘?你放心,若你們肯出來指證薛姨娘,你的父母,還有你哥哥的遺腹子,下半輩子總歸會衣食無憂的?!?/br> 豆蔻身子僵了一僵,片刻之后才聽到她低低的哭聲:“奴婢愿意的?!?/br> 她覺得心中很難受。想必往后姑娘再不會如以往那樣的對她好了,即便是她想再待在姑娘身邊都是不能的了。誰會原諒一個害死自己母親的人呢?雖說她不是主謀,但說到底她也是幫兇。 沈沅目光瞥了她一眼,然后轉頭看著采薇,吩咐她:“你做事細致穩重,我素來就是放心的。你現如今叫上兩個信得過的粗使婆子,同豆蔻走一趟,去找了玉茗過來。玉茗你以前也是見過的,也認得她。待找到她之后,你在府中找個空的屋子悄悄的將她和豆蔻安置下來,你親自帶人看管著。除卻我,不能讓任何人見她。待我叫你帶了她們過來,你再帶她們過來?!?/br> 采薇忙答應著,轉身出去叫了兩個素日也幫沈沅做過事的粗使婆子進來。又對豆蔻說道:“那咱們這就走罷?!?/br> 采薇原是個溫柔的人,以往也見豆蔻年紀小,心中對她如同是jiejie對meimei的那種關愛,從沒有同她高聲說過話。但現如今知道了夫人的死豆蔻在其中也出了一份力,再對著她,采薇便再也沒有法子溫柔了。說出來的話都是冷冷的。 豆蔻聽了,就哭的越發的傷心了。 她對著沈沅磕了三個響頭,又轉過身,對著采薇和青荷、青竹也磕了個頭,哭著說道:“這些日子姑娘和各位jiejie對我的好我心中都記著。這輩子是沒有法子報答了,下輩子做牛做馬再還罷?!?/br> 青荷素來雖然性子最活潑,但心腸也最軟,聽豆蔻這樣說,她禁不住的就紅了眼圈。但她還是背過身去,不發一語。 就有個粗使婆子拉了豆蔻起來,推搡著她一路出了屋子。 沈沅一直沒有說話。 豆蔻是個靦腆的小姑娘,話說的不多,做的事卻不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同她在一處相處了這些日子,心中對她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但是現在…… 母親是她最親近的人,傷害她的人,自己都是沒有法子原諒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青荷在輕聲的叫她:“姑娘?姑娘?” 沈沅回過神來,轉頭望過去:“嗯?什么事?” “姑娘,您都這樣出了好一會兒的神了?!鼻嗪擅嫔蠞M是擔心,“您,您可千萬別多想?!?/br> 豆蔻的事,大家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身邊的人,最后卻…… “我沒有事?!鄙蜚渎勓跃臀⒊读顺洞浇?。明明想要笑,但卻笑不出來,“而且剛剛我也不是在想她的事。我只是在想旁的事罷了?!?/br> 薛姨娘的那些所作所為,她原就不想留著她。更何況現如今竟然教她得知母親的事果真與薛姨娘有關系,她怎能還留著害死自己母親的兇手活在這世上?不過沈瀾也不能留了。 既然先前薛姨娘想要利用薛玉樹來敗壞她的名聲,讓她的下半輩子不好過,她正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全數都還到沈瀾的身上去,想必到時薛姨娘面上的神情一定會很好看。 想到這里,沈沅面上才真的露了兩分笑意出來。 隨后她起身自炕沿上站了起來,吩咐青荷和青竹:“走,我們去三姑娘那里?!?/br> 薛玉樹正坐在椅中,手中拿了羊毫筆,低著頭,在案面上鋪的浣花箋上寫字。 他的字若只面上看起來倒也算得上飄逸,不過若有內行的人來看,卻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字華而不實,虛浮著,并沒有什么風骨。 這會兒他心中是志得意滿的,因為他沒有想到沈湘竟然會這樣的容易上鉤,簡直就沒有耗費他一絲一毫的力氣。就如同是他隨意的拋了個魚鉤下去,心中都還沒有決定好到底要不要釣魚,上面甚至都還沒有掛魚餌,立時就有一條魚迫不及待的過來咬鉤了。 薛玉樹想到這里,不由的有些不屑的輕嗤一聲笑出了聲來。 雖說沈湘終究是比不上沈沅的,完全沒有讓他見著就覺得心里癢癢的感覺,但她說到底也是沈承璋的嫡女,倒也算得上是一條大魚??倸w還是不錯的。 而他現在,就正在給沈湘寫信,約她見面。她那樣的小姑娘,實在是好哄騙,不過幾句甜言蜜語罷了,立時就會全身心的愛慕著他,他說什么話她都信。還信誓旦旦的說這輩子非他不嫁,不然都寧可去死。 不過就算如此,他心中總還是想早些將他和沈湘的親事給定下來。但他也知道自己和沈家門第懸殊,若他直接上門提親,只怕沈承璋是絕不會答應的。倒不如約沈湘見面,等生米做成熟飯了,到時家丑不可外揚,沈承璋還能如何呢?也只能將沈湘嫁給他,認下他這個女婿了。 他心中想著自己往后平步青云的場景,口中不由的就開始哼起小曲來。 而這時,就聽到晉陽隔窗在外面輕聲的說道:“薛公子,三姑娘身邊的丫鬟翠兒說有話要對您說?!?/br> 這些日子薛玉樹同沈湘傳遞書信也好,或是旁的信物也好,都是翠兒在中間跑腿的,想必翠兒此時過來,定然是沈湘有什么話要對他說。 于是他立時就吩咐著:“讓她進來?!?/br> 晉陽應了一聲,隨后門口的竹簾子就被掀了起來,翠兒走了進來。 翠兒今年十五歲,是沈湘身邊的二等丫鬟。她生了一張鴨蛋臉面,生的也有幾分干凈俏麗。 進屋之后,她便屈膝對著薛玉樹行了個禮,口中說道:“奴婢見過薛公子?!?/br> 薛玉樹將手中的羊毫筆擱在案面上擺放著的白瓷青花山水紋筆架上,看著翠兒嘻嘻的笑道:“翠兒姑娘這次過來,可是你們姑娘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翠兒就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封書信來,雙手拿著,走近來遞給薛玉樹:“這是我們姑娘吩咐下的,讓奴婢務必要親手交到薛公子的手上?!?/br> 薛玉樹就伸手來接。又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手在翠兒的右手上摸了摸。翠兒心中一驚,手一松,那封信便掉到了書案上。 薛玉樹笑著看了她一眼。 大戶人家的丫鬟,即便只是個二等丫鬟,那也是不用做什么粗活的。日常做的不過是端茶倒水,鋪床疊被這些小事罷了,一雙手都是養的白皙柔軟的。想著往后等他和沈湘成了親,非但是翠兒,就是沈湘身邊旁的那些丫鬟都要恭恭敬敬的伺候著他,薛玉樹就覺得整個人如同飄在云端里一樣。 他笑著用目光溜了翠兒一眼,欣賞了一會兒她滿面通紅的俏麗模樣,這才拆開手里的信封,低下頭去看紙上寫的內容。 倒確實是沈湘的筆跡不錯,信中說她知道前院有一處偏僻的小過道子旁邊有一間空屋,平日再無人去的。約了他今晚二更時分在那里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