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那是你沐爺的筆,”朗歌揚揚手里自己的簽字筆,“要擱前兩年,他這巴掌肯定就拍在我下半身了?!?/br> 剛才他要是再激下去,許風沐按下下面的手會拿出什么? 刀?還是… 劉江愣了下,感覺褲襠里雞兒發疼。 許風沐混了十二年街拳,練了五年散打,大大小小場子都湊過,能活著絕對超出奇跡可以解釋的范圍,簡直是個人rou掛逼。 朗歌跟他動過幾次手,每次都虧那爺沒動真格。他翻開許風沐遞過來的企劃案,大略掃了兩眼看似無可挑剔,實際套路滿滿的條例,輕飄飄繼續說,“那個人雖然命賤,但骨頭硬。他心里比誰都知道活著有多難,不可能因為這點破事一蹶不振?!?/br> “破事…這點?”人家作死都是在太歲頭上動土,您可是要在他沐爺后頭戳雞兒啊,劉江望著正計算利潤分成的朗歌,不知道應該同情誰。 “老板,你以前都沒有搞過潛規則,為什么會對許經理提出這種要求???” “為什么啊…”朗歌低垂視線抿唇想了會,把那個鼓噪著隨時都會脫口而出的理由咽回去。 他解開手機鎖,舉到助理面前亮出屏幕里高中時蔥蔥郁郁的許風沐,“你看他的腰?!?/br> 劉江視線落在照片里男生的腰部,隔著薄薄的白色短袖能看到細瘦流暢的美好腰線。 “再看他的腿?!?/br> 包裹在黑色運動褲里的腿又長又直,肌骨勻稱,瘦而不干。 朗歌問,“彎了?” 已婚直男劉江不自覺的點點頭,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認同了什么的時候,嚇得差點站不穩跌坐在地上。 朗歌一把收回手機,“彎了也別想,他長這么好看我不搞搞福利,難道等正功換人來談再潛?我搞上幾個禿頂大叔在我床上,為了扭秧歌嗎?” 藏起屏幕上的男生,他望著甲方簽字處三個大字瞅了半分鐘。 許風沐。 朗歌把記憶里的少年和剛才他面前的青年竄了一遍,兩個模糊的身形重合起來,匯成他從少年一路走來中最灼熱的縮影,涌沸于時光中的暖意占據他身上所有該屬于理智的部分。 “…而且,我直接讓利,他肯定不要?!彼f話時,眼里透著亮,眼尾帶著沾了陽光的熨帖。 劉江耳尖聽到后面那句,恍恍惚惚,似乎明白了點啥。 第2章 002 正功廣告距離亞諾總公司八百米,兩棟商業樓高聳地栽在中央大街兩角,淬著金糜銅臭,是東平城凸起的獠牙。 東平是全國最奇特的省會城市,貧富差距懸殊到讓小部分人稱王,大部分人絕望。 城中富庶區遍地是朗歌這種呆在恒溫辦公室里、拿上億的合作項目當籌碼只為cao個男人的無恥巨商。 城東和城西區是許風沐長大的地方,無數貧瘠的人混跡在低矮破敗的危樓里,風摧日烙起早貪黑用血汗換取溫飽,還要擔心各處流竄的痞子癟三鬧事收保護費。即使哪天暴斃或者消失,也無人會知曉。 許風沐在洗手間耽擱了半小時把手指戳水龍頭下面仔細搓扯,才勉強把朗歌留下的污垢清理干凈。久別重逢,朗歌的樣貌和性格基本沒有變化,還是無與倫比的招人討厭。 朗歌這種人活在世上,大概就是為了膈應他。 剛踏進正功的玻璃旋轉門,細腳伶仃的秘書燕玖踩著帶鈴鐺的高跟鞋,叮叮當當狂奔過來,清脆的鈴鐺聲撒了一路。燕玖剛工作沒多長時間,同事們沒記住她圓嘟嘟的小臉,也沒記住她rou呼呼的小短腿,唯獨這串鈴鐺聲深深敲進了耳膜里。 燕玖雙手捧過他手里的合約,避開跟許風沐直接身體接觸,用清脆的鈴鐺聲匆忙匯報,“老大,太子爺讓你去面圣?!?/br> “他又來?”許風沐詫異他的頻率,點點頭,“我知道了?!?/br> 副董事長鄭明淵是許風沐明面上的大哥,實際爹媽不是一套。放別的豪門里,鐵定是拉幫結派爭奪家產的腥風血雨??舌嵦哟竽X突觸異于常人,腦回路逆行打結,在太上皇鄭功成生死未卜的節骨眼,還要跟來路不明的弟弟玩‘兄友弟恭’的過家家。 許風沐大學沒畢業就來正功實習,整整兩年都混在底層,公司里的前輩即使知道他有后臺,也沒把他太當回事。 鄭功成家大業大,在外面養兩個小情兒,情兒想母憑子貴下個蛋再正常不過。只是蛋生了,沒幾個公雞會真情實感孵出來養。 事實上鄭功成確實沒有對許風沐特殊關照過,甚至擦肩而過時臉上皺起的十八層褶子還擠滿了對他的厭惡。 讓人詫異的是太子爺鄭明淵的態度,熱絡的比親生兄弟還要親近,經常從高層辦公室跑下來給許風沐端茶送水,噓寒問暖,送房送車,無微不至,就差暖床。 要不是鄭明淵早早結婚,夫人還懷了孕,公司里的風氣肯定會吹起人倫綱常、兄弟禁斷。 副董辦公室在正功大樓最高層,緊挨著董事長辦公室。推開走廊旁邊的窗戶跳下去,根據自由落體公式,能在空中翱翔4.9秒。 “副董,你找我?!痹S風沐隔著辦公桌站在鄭明淵對面,脊梁挺得筆直,禮數得體的無可挑剔。 實際上在到公司上班之前,許風沐沒接受過任何禮儀方面的訓練。以往他跟‘弟兄們’打招呼的方式相當直接,你給我腦袋上開個冒血的瓢,我把倆腿敲斷成雙截棍扭個麻花還你。 簡單粗暴,后患無窮。 “嗯,亞諾已經跟我們聯系,決定把娛樂印象城的宣傳事務交給正功,小沐你做的不錯?!编嵜鳒Y帶著無邊細金框眼鏡,隔著鏡片看眼角微微下垂,談吐透著一股子溫和斯文。他左手搭在合同復印件上,無名指上帶了個三厘米寬的‘頂針’。寬厚的鉑金戒指中間開了一道細亮的縫,套在手上整根手指都沒辦法彎曲。 “…亞諾負責人說他們總經理跟你是舊識,想讓你出任這次項目總監的位置…我怎么不知道你還跟朗歌認識” “以前同班,沒啥交情?!痹S風沐想都不想就否認。 算起來他們只有高三那年同班,高中畢業許風沐報考警校,讀了半年后又退學重新高考。后來大學還跟朗歌同校,但專業不同,還隔了級,就再也沒有交集。許風沐中規中矩讀了金融管理,朗歌那個太子爺不知道怎么想的,選了社會心理學。 據說,后來朗歌又兼修了變態心理學。 專業變態。 呸。 “…也算是能攀上關系,在東平城,認識朗歌就有一輩子榮華。他主動提出預付50%項目資金用于我們周轉,肯定是還記掛當年同學的情誼?!?/br> 許風沐一臉冷漠,見鬼的同學情誼項目資金,嫖|資才對吧。 威脅他上床還提前搞預付,是指望定金膨脹解鎖新體位嗎? “你要是覺得為難,這部分資金我可以給他退回去。雖然爸爸車禍住院以后,公司周轉困難,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部分我還是能想辦法挪出來的?!编嵜鳒Y隔著鏡片望著許風沐,注意到他表情細微變化。以為他為難,體貼地替他分憂,“你到底是我弟弟…” 許風沐涼颼颼掃了他一眼。 鄭太子有著高冷總裁的配置,偏偏性格優柔寡斷泛著娘兮,一句話得拆成八句說,還沉迷于用大愛拯救蒼生,感化深陷迷途的干兄弟。要是他肯提個光頭,分分鐘能在改版西游記里演猴子他師父。 “副董,”許風沐壓根沒給他繼續發揮救世主精神的機會,“你別隨便認親戚?!?/br>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鄭明淵臉上有點掛不住,“小沐…” 許風沐平靜而淡漠地直視他,一字一句真真切切的提醒,“副董,我只是個婊|子生的、跟鄭家沒有血緣的、野種,你不用把我當回事?!?/br> 鄭明淵要說的話全讓他堵進喉管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許風沐感覺到一陣舒坦,他從小就被人罵是婊|子生的,到最后自己都沒感覺了,卻沒想到在他麻木后,還會有人因為自己的身世難堪。 以前他讀書的時候,傻乎乎的信了書里的人人平等。后來長大了才明白,王侯將相還真是生為人上。世上有朗歌那種出生就讓地球圍著轉的,也有自己這種被爹趕出門斷絕關系的。 許風沐看鄭明淵臉白了又綠,感到久違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快感。他甚至有點想笑,笑鄭明淵一臉的悲天憫人。但他在鄭家的公司里被磨了兩年,已經忘了這個時候應該怎么笑才最張狂。 他媽許雯是鄭功成前明媒正娶的老婆,后來被鄭功成趕出去,靠賣|yin養兒子。 許風沐八歲那年,她死了。 “我知道你怪爸爸這么多年苛待你,但是他讓你回來,已經有接納你的意思了?!编嵜鳒Y頓了頓,表情變得哀傷,“他在icu躺了那么多天,你也沒去看過他?!?/br> “我去探望,他不會氣血攻心不治身亡嗎?”許風沐對鄭功成的印象只有一張薄情的臉,頓了頓,他補充,“外面都在猜測鄭老頭是不是我找人撞的,畢竟我從前…” “小沐!”鄭明淵提高聲音,帶了些警告的意味,“在我面前就算了,到外面,可別再提撞爸爸…和你之前的事了?!?/br> 空氣詭異的沉默了半分鐘。 鄭功成由于人為車禍,變成浪費空氣的活死人,在重癥監護室躺了兩周。 他的的繼承人居然在要求‘犯罪嫌疑人’不要聲張。 真替鄭老頭悲傷。 許風沐始終是平靜的模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br> 兩年里,他習慣了克制,今天暴躁已經超出了以往的度。實在是鄭明淵一臉偽善,強行讓他認祖歸宗的行為太諷刺。 “唉…你今天辛苦了,有什么事之后慢慢談,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平常住在外面記得照顧好自己,別出什么意外,有需要盡管跟我開口…” 鄭明淵還在后面叨逼叨,許風沐懶得聽。 坐進鄭明淵送的銀白賓利里,許風沐翻出手機,時間正好六點。屏幕上顯示兩條未讀短信,第一條是涂南發過來的。 ‘我放學了,今天自己回家?!?/br> 時間是17:57。 許風沐回復了涂南,讓他注意安全。 第二條是朗歌發過來的,內容是酒店定位信息。 他把手機扔到副駕駛上,掛擋上路。 鄭功成不愿意他回鄭家大宅,許風沐也懶得自討沒趣。他現在住的公寓位于中央二街,距公司五分鐘車程。 九樓,三室二廳復合戶型,算是豪宅。打開門,整個房間空空蕩蕩,耳邊還殘余著鎖扣撞擊的回音,上下蕭瑟沒有人氣。 許風沐扯開領結,卷起衣服下擺把襯衫外套一把擼下來。他身上的肌rou紋理緊密結實。明顯不是健身房能養出來的,偏白的皮膚上錯落交匯著大大小小的傷疤。 最明顯的在肚子上,兩道泛白的刀痕橫跨腹肌,看上去像是搭了個橋。肚臍夾在中間,湊了個井蓋。 他越過客廳筆直走進浴室,擰開花灑,冰冷的水沖去厚重的偽裝。他半仰起頭,抬起濕淋淋的胳膊擋在眼前,胸部弧線跟隨呼吸來回起伏。 原本規矩的棕色碎發被汗水浸濕,滑落下來堪堪擋住視線。 淋浴對面的半身鏡里,冰冷一天的男人,氣息霎時狂野。 “一個兩個的都那么飄,真以為我拿不動刀了?!?/br> 出口的聲音喑啞低沉,沉淀著帶有撕裂質感的滄桑,完全聽不出平常的清潤。 “威脅我…嗯?” 許風沐懨懨挪開胳膊,盯著浴室頂棚上的燈管,琢磨了下這事。 算了,那就威脅吧。 真慫,他在心里評價自己。朗歌肯定是瞅準他現在必須慫,才選這個節骨眼要上他,吃準了許風沐不會拒絕。 許風沐是半個窯子出來的,貞cao觀念淡如紙糊,沒覺得答應讓朗歌捅是多大不了的事,反正他也沒那層膜。 問題在于,他的身體…… 呼吸漸漸趨于平穩,情緒也隨之穩定下來。許風沐沖完澡,從衣柜里翻出一身墨藍的三件式西裝換上,對著鏡子打上領結。 他從來不打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