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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籠中雀在線閱讀 - 第41節

第41節

    房太后說完那一句,忽而久久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窗臺處,那兒有個淡鵝黃的香囊,穿著金線銀繩,煞是精致。

    看到那香囊的一瞬,房太后的面色陡然猙獰了起來。向來與世無爭、平和寡淡的面孔,滿布扭曲的陰沉之色,與她過去示人的形象判若兩人。

    好在她背對陸皇后,陸皇后并未發現。

    “太后娘娘……?”陸皇后小聲地問了句。

    “無事,”房太后恢復了淡然神色,不動聲色將那淡鵝黃的香囊掃入自己袖中,“哀家剛才同皇后說話,不小心竟掉了只香囊,找起來費眼睛?!?/br>
    |||

    次日,太后一行人出了大光明寺,回太延城去了。

    陸皇后受了驚嚇,心里對梁綠蕙愈發暗恨不已。她有心拔除梁綠蕙,卻苦于手中無人可用,只得一封書信遞到了姜靈洲這來。

    姜靈洲看著皇后遞來的信,有些頭疼不已。

    她平常管管府里的事兒,看看別家女眷勾心斗角就已有些心煩了,誰料到現在這宮里頭的事都要她來管。她一介攝政王妃,倒像是個皇后與太后了。

    她愁了一天,待蕭駿馳回來了,就一五一十地同他說了事情的經過。

    皇后說梁妃跋扈,暗暗懷疑陛下無子都是梁妃從中作梗;又說大光明寺遇襲一事,也與梁妃脫不開干系,因而望攝政王府能助她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蕭駿馳聽了,凝神道:“確實該查查。不然,本王便要背個‘斷君子嗣’的污名了。且聽你所述,怕是那夜本當是你受罪,皇后只是被牽累了?!?/br>
    姜靈洲心里“咯噔”一下,也驚疑了起來:“如此一說,倒是極有可能……”

    “早該把你關起來,做本王的雀兒,”蕭駿馳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臉,低聲說,“這天下竟有那么多人看著你,真真是惱人?!?/br>
    “只會關著妾身,算什么本事?!”姜靈洲不服,反刮了回去。她本想用指腹刮一下他的鼻梁,卻冷不防落到了他的嘴唇上,那家伙還不知羞恥地捉住她的手指親了一下。

    “你!”她頓了頓,狠狠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用牢籠來圈人,是圈不住的。王爺若有心,他日無須畫地為牢,妾也會留在這兒,再不出去?!?/br>
    “成了成了,說不過你?!笔掤E馳道,“說正事兒吧,宮里頭還是得查?!?/br>
    “可這又該怎么查?”姜靈洲露出愁色,“太后與皇后都查不出,妾又能做些什么?”

    “讓蘭姑姑去吧?!笔掤E馳說,“蘭姑姑在這西宮里待過幾十年,先后服侍了我母后與皇嫂,對西宮再熟稔不過。這些宮里頭的門門道道,蘭姑姑也極為清楚。雖為了照顧姚……宋采薇,在競陵待了兩年,但必然比皇后身邊的桂姑姑頂用?!?/br>
    “如此也好?!苯`洲點頭。

    “只是要得罪你了,”蕭駿馳說,“沒蘭姑姑在身旁,王妃可會寸步難行?”

    他面帶調笑之色,令姜靈洲滿心不服。她挑眉,道:“原來妾在王爺心里便是這樣不頂用的么?沒了蘭姑姑就做不好事兒?”

    “玩笑之詞,玩笑之詞?!笔掤E馳連忙討饒,說著把她抱到自己膝上來。姜靈洲一瞥屋外天色,嚷道,“這大白天的,王爺真是不知檢點!”

    “檢點甚麼?”蕭駿馳權當沒聽到,一雙手直往她衣裙下鉆去,“還是風流快活有趣些?!?/br>
    “不要臉……”她嘟囔道。

    話音未落,便吞進了腹里去。男人如她所言,一點兒臉面都不要,竟撥開她的衣領,在她玉雪似的肩上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千辛萬苦娶了來,總歸要多親熱親熱才好……”

    |||

    過了兩三日,蘭姑姑便打點行裝,入了西宮。姜靈洲也進宮見了房太后,直言要徹查王嬪落胎一事。房太后喏喏的,卻還是點了頭,不安道:“此事便交給攝政王妃了?!?/br>
    待姜靈洲從房太后宮里出來,梁妃的軟輿恰好近了宮門。

    已是暖春了,梁妃換了一身綃紗宮裝,依然是艷麗如火的石榴紅。若說宋采薇穿紅是壓不住,那梁妃穿紅色便是恰得其所,爪牙張揚。她那副凌厲傲然的面孔,恰好襯這如至荼蘼的紅。

    “河陽公主又來拜見太后娘娘么?”梁妃揚起手掌,軟輿便停了下來。只是她不下輿,也不行禮,甚至依舊稱姜靈洲為“河陽公主”。

    “恰好無事,與太后娘娘做個伴罷了?!苯`洲答道。

    梁妃露出一抹譏笑,道:“河陽公主真是好氣運,在大光明寺竟得以全身而退?!?/br>
    姜靈洲微微一愕。

    聽梁妃這語氣,她果然是對大光明寺的事了解一二?;蛘哒f,她便是那幕后之人。

    “貴妃娘娘這般大張旗鼓地道出來,也不怕惹火上身?”姜靈洲抬了眉眼,極是認真地問,“皇后可是正在徹查此事?!?/br>
    聽見“皇后”一詞,梁妃嗤笑一聲,懶懶撩了頰邊散發,道:“一個不得寵愛的女子,又能對本宮做些什么?不過是只草里行蟲罷了。就算是本宮所為,你們又能奈本宮何?”

    她雖故作不屑,可一雙眼卻忍不住地偷偷朝姜靈洲望去,眸底深處是藏不住的妒忌。

    “貴妃娘娘以為,若那yin僧得手,王爺便會棄我不顧?”姜靈洲問。

    “你們齊人不是最重‘貞潔’么?”梁妃輕飄飄道,“若真出了事兒,怕是河陽公主便要一死了之吧?”

    “那貴妃娘娘可是太不懂王爺了?!苯`洲淡然一笑,說,“既貴妃娘娘一點兒都不懂王爺性情,那便也無甚好擔憂的?!?/br>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

    白露早看那梁妃不順眼,咬著牙悄聲道:“王妃,這梁妃好生囂張,為何不治她一治?”

    “有什么可治的?”姜靈洲不以為意,“這樣的性子,傲不了多久。她這一身驕橫,皆倚仗著陛下寵愛。世事無常,天道有變。他日一旦失寵,梁妃的下場便不用猜了?!?/br>
    更何況,月盈則虧,水滿則溢。

    梁綠蕙再這樣跋扈下去,怕是威風不了多久。

    |||

    陸皇后有了攝政王府在背后,立時便查起宮內之事來。因著房太后也被提點了兩句,這回倒沒有“算了”、“算了”地在其中和泥巴。陸皇后入宮大半年,頭一回感覺到了手握掌理六宮之權的滋味,不由出了一口惡氣。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送香片的謝貴嬪發落了。

    她動不得梁綠蕙,難道還動不得一個小小的謝貴嬪么?

    陸皇后帶了蘭姑姑、桂姑姑等人,到了謝貴嬪宮里,言說謝貴嬪勾結大光明寺惡僧,行為有失,穢亂宮闈,須得除了嬪位,降為御女。

    謝貴嬪聞言,立刻軟了膝蓋,跪倒在地。她雙眼盈淚,一雙嬌嫩手掌緊拽著陸皇后衣角,口中哀哀求饒:“皇后娘娘明鑒,臣妾對此事實不知情,萬望皇后娘娘明察!”

    她又一連磕了數下頭,額上擦破,滲出嫣紅血珠來。

    陸皇后托著茶盞,鎏金米珠的指套搭在杯沿,在燭火下流溢著黯淡的光。她慢悠悠地啜了茶,這才望向滿面驚色的謝貴嬪,道:“謝如鶯,你要怪,便去怪梁妃吧?!?/br>
    陸皇后甫一回宮,梁妃便已趾高氣昂地來她面前轉了一圈,直言不諱地說出了大光明寺一事,直說那謝貴嬪便是她派去的,氣得陸皇后心口絞痛,卻又無可奈何。

    若是動了梁妃一根手指,怕是陛下即刻就會摘了她的后冠。

    她想到梁妃與謝貴嬪勾結一氣,心里愈怒,再看謝貴嬪楚楚可憐模樣,惱怒愈甚。她端著皇后矜貴的架子,聲色卻冷得很:“來人,送謝御女遷宮?!?/br>
    說罷,陸皇后帶著身后的女官婢子,浩浩蕩蕩離開。

    謝如鶯抽泣了一聲,神色呆呆地跌坐在地,一雙手在地上胡亂抓著,險些折斷了指甲。眼見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姑姑包了一團簡單的衣物首飾,便要架著她朝外走,謝如鶯終是沒忍住,嗚咽著哭出聲來,豆大的淚珠子直往下滾。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看著毫不可憐。

    只可惜那幾個姑姑都是皇后宮里人,對她毫無憐憫,還冷笑連連:“陛下不在,裝什么可憐吶!哭哭啼啼的?!?/br>
    謝如鶯帶了兩個婢女,遷入了冷清的宮舍。說是“遷”,也只不過是被人胡亂地扔了進去,渾身物件只留了一包衣物和首飾。

    這宮室破破落落,門窗有些漏風,四下里的梁柱都掉了漆,磨了邊角的八寶柜上結著蛛網,看著好不寒酸。因著是西宮里最角落的宮室,四下里安靜無比,聽不到一點聲音,死寂得可怕。

    兩個婢女扶起謝如鶯來,抹著眼淚勸道:“不如去求求梁妃娘娘吧!”

    “算了罷?!敝x如鶯怔怔道,“梁妃若會救我,當初便不會讓我做那事?!?/br>
    謝如鶯本是個小官之女,因有美貌,才被召入宮內。她知道這宮內有梁妃這等人在,因而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好在陛下沒有薄待她,寵愛甚厚。雖位在梁妃之下,卻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妃嬪。

    那日梁妃召她去宮中,讓她在大光明寺分送香片。梁妃撥弄著艷紅指甲,心不在焉道:“只不過是送個東西,你什么也沒做,有什么好怕的?”

    梁妃向來跋扈,若是得罪了梁妃,在這宮里必然不好過。謝如鶯權衡之下,便應了梁妃。料想只是送送東西,應當不會出事。誰知,皇后娘娘遇了歹人,現下又得了權勢,竟將她發落到了這冷宮里來。

    且……

    若是陸皇后與攝政王妃真換了香片,那原本被設計之人,就是攝政王妃。

    梁妃真是好大的膽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貴嬪: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說不當說。

    第47章 罰梁妃

    天氣漸暖, 太延城次第染上了春|色。方發軔抽芽的新綠里,時而藏著或細碎或繁大的花骨朵兒,有的擠擠挨挨躲在屋檐下,有的搖搖曳曳藏在石縫間,還有的則嬌嬌俏俏別在女子的髻上。褪了冬雪的太延, 整個兒活潑鮮亮起來, 猶如刷了一層厚重油墨。

    姜靈洲收到了華亭的回信,姜晏然說華亭一切安好, 只是近來朱太后偶有咳嗽, 需要靜養一陣。末了, 又提及劉琮, 言語朦朦朧朧、模棱兩可的,讓姜靈洲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日生變, 望小妹勿要傷心?!?/br>
    聽姜晏然這話, 似乎是篤定了劉琮會出些什么事兒。

    可劉琮向來無心權勢, 只愛舞文弄墨。姜靈洲出嫁前, 他便縮居一隅,成日里研究些風花雪月的東西。這樣的人,又能折騰出什么事兒呢?

    她正端著信紙看,冷不防手中的信紙便被蕭駿馳抽了去。

    他倚著窗,一目十行地掃過那信紙,道:“王妃,這‘安慶王’是誰,為何姜太子要特地與你提上一提?”

    姜靈洲心里暗叫一聲“麻煩”。

    她與劉琮是幼時友人, 后來已經生疏了。若是硬要說,頂多是見過幾面??蛇@又要如何與蕭駿馳解釋?——你老婆的青梅竹馬?

    “安慶王?是個王爺啊?!笔掤E馳不等她回答,已是自個兒鉆研出了答案,“又是你的哪個叔叔吧?你們齊國人娶這么多老婆,生的王爺皇子也多,我是記不住的?!?/br>
    姜靈洲一聽他這么說,就有些不服氣:“王爺,您嫌棄我父皇和皇祖父娶的多,可你們蕭家人不也是如此?你侄兒宮里那十來個妃嬪,王爺都不記得了?毫州王獨寵側妃,王爺也不記得了?”

    蕭駿馳吃癟了,默然好一陣,說:“我說不過王妃。罷了罷了,我認輸便是?!彼徒`洲鬧了一陣子,又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了,“險些忘了我要同王妃說些什么了。再過一段時日,便是春獵了。到時候這宮里宮外的人,都要一齊去北山行宮的。王妃有獵裝沒有?”

    姜靈洲搖頭:“別說獵裝了,我連弓都不曾碰過?!?/br>
    “那王妃怕是也不會騎馬了?!笔掤E馳將信紙遞回她手中,道,“罷了,我抽空教教你吧。改日我給你選一匹溫馴點的小馬,好好讓你學學?!?/br>
    一聽到騎馬,姜靈洲就有些憷了。但她不想在蕭駿馳面前露怯,硬著頭皮應了下來。不過兩三日,蕭駿馳便弄來了一匹棗紅色的小母馬,個頭矮矮小小的,恰好能讓姜靈洲跨上去。

    “你給它取個名字,可千萬別叫‘鐵腳’了?!笔掤E馳摸了摸鬃毛,那小母馬鼻口一張,呵出口氣來,很柔順地在男主人手上蹭了蹭。蕭駿馳感嘆一聲,道:“王妃哪天也這么溫柔小意,那就好了?!?/br>
    姜靈洲橫了他一眼,極想提起裙角就踹他。

    “馬當以疾馳千里為上,我看叫‘駿馳’就好?!彼x正辭嚴道。

    “……”蕭駿馳微微一愣,露出個淡定笑意來,說,“王妃總是記著我,讓我受寵若驚?!?/br>
    兩人在馬廄里說了會兒話,就看到蒹葭捧著一疊新衣來了。

    “王妃娘娘,獵裝已裁好了?!?/br>
    “這么快?”姜靈洲有些驚奇,“連我的尺寸都沒量,這就做出來了?不會不合身吧?”

    “是為夫讓人備下的。至于王妃的尺寸么……”蕭駿馳泯了笑意,再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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