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你醒了?” 看著許顏華凝眉想要下床,周澄愉悅的問著。 “是你……” 許顏華萬萬沒想到,和許宜華勾結在一起的,竟不是四皇子,而是周澄。 她動作一頓后,就飛快的冷靜下來,四處打量了一下整個屋子,大理石山水屏風旁邊,是緊閉的雕花窗子,她看不出屋子到底是哪里。 “表哥請我來做客只需下個帖子便是,何須這么大費周章?” 周澄見許顏華沒有失去理智,也沒有大喊大叫,露出失望又早已了然的眼神來,不急不慢的走過去,將站起來的許顏華重新按坐在床榻邊,手指慢慢撫摸著她的臉。 “表妹是貴客,貴客盈門,自然是要慎重以待,費多大力氣都值得?!?/br> 離得太近,周澄的聲音越來越低,簡直像是湊在許顏華的耳邊與她耳語一般,笑起來時周澄的胸腔都震動著,令許顏華突生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周澄,你瘋了嗎?這里是哪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許顏華猛地喝了一聲,把周澄放在自己臉頰的手拍掉,與他保持了一尺的距離,試圖推開他往外走,只是又被推回在床榻上,被巨大的力反彈了一下,許顏華一下子仰躺在床上。 她開始后悔起自己今天出門為什么沒帶侍衛,周氏一開始不同意她出門,是許顏華強硬的非要看劉昭熙的路祭與周氏大吵一架才出門的,除了趕車的車夫就只有一個隨身丫鬟,如今失蹤了也不知道府里能不能找到她。 “顏姐兒,你注定只能是我的。如今六皇子死也死了,沒有人能從我手里奪走你……” 周澄慢慢說著,欺身而上,一只手臂橫在了許顏華的脖頸之下,垂下的烏發涼瑩瑩的落在她的唇邊,他凝神細看,這薄薄的唇瓣格外的誘人。 “我從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br> 許顏華冷冷的直視著周澄的眼睛,右手暗暗蓄力,在周澄低頭想要親吻自己時,一巴掌狠狠的揮了過去。 這一巴掌雖然沒有扇到周澄的臉上,但是也阻止了他落下的這一吻,她的手腕被周澄緊緊的握住,掐的極痛,但是許顏華咬緊牙沒有作聲,她偏過頭,沒有再去看周澄,不知道接下來周澄會怎么報復她。 這一刻,許顏華極其的后悔,當初為什么自己要招惹他,招來的分明是條隨時會撲過來咬上人一口的毒蛇。 周澄臉上的愉悅隱去了蹤跡,俯身看著許顏華倔強的側臉,眼神暗沉沉的。 “你是不是因為我的腿而覺得惡心?過去的那些不在意,都是裝出來的……” 想到了什么事般,周澄的臉上露出了深刻的恨意來,精致俊美的面容扭曲著,陰測測的問著。 “我看你是徹底的瘋了!周澄你趕緊放了我,我回侯府后就當今天沒這事?!?/br> 許顏華被他抓的手腕像是要斷了一樣,疼的皺緊了眉頭,不明白周澄為什么突然又說到了他的腿,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如今周澄過得比誰都好,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覺得我惡心吧?一個只配活在陰溝里被人鄙視欺侮的癱子,你看這條腿,這是我那未曾謀面的生母將她受過的屈辱轉贈與我的禮物……” 周澄喉結上下滑動著,說著說著突然發開鉗制許顏華的手,脫了鞋子,撤掉襪子,露出了一雙如白玉般精雕細琢的腳,很逼真,但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那是假的。 隨即寬大的褲腳往上一蹭,就露出了一截小腿,小腿以下和上面是截然不同的皮膚,截然分明的兩種質地,下面如玉般瓷白,但是生硬冰涼,上面最靠近雙腳的小腿處,卻呈現出紫紅色微微萎縮著。 猛地一下子眼前受到這種沖擊,許顏華心頭劇烈的跳動著,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一樣,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往那里看。 “我以為只有你是不一樣的,但是我錯了,你其實和他們沒有什么不同……六皇子,四皇子,除了我不配之外,你能嫁給其他所有人!” 周澄兩只手扣著許顏華的肩膀,逼著她正視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吼著,被床帳投影蓋住的半張臉全部是陰翳。 “你到底要怎么樣呢?周澄,你放了我吧,就當做是我虛榮自私又愛慕權勢好了,根本不值得你另眼看待,你隨意罵好了。你的腿并不值得在意,你已經過的很好了,娶一個貌美溫順的小娘子,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 許顏華試圖講道理,周澄如果只是咽不下被自己拒絕這一口氣的話,她愿意接受他的羞辱讓他出一口氣,沒必要把事情鬧大。 雖然許顏華眼下是根本不想嫁人,但是也不想自己的名聲因周澄而盡毀,她遲遲不回去,早晚會被人知道的,到時候為了名聲,勇毅侯可能也會強行把她塞出去。 “不好!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從來不去在意,好也罷壞也罷,善良純真也好,愛慕虛榮也好,我從來沒有的選,你不明白……” 命運從來不給他選擇的機會,他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和出身,尚未出生就從母親的肚子里被拖出來,他也無法選擇自己喜歡的人,他曾以為自己早已絕情絕愛,卻依然躲不過她。 這些年,周澄看過許多比許顏華更美更艷討人喜歡又愛慕他的人,但是這些人從來不能在他的眼里留下痕跡,他那千瘡百孔的心,早就在那個最卑微最恥辱的時刻,在她扶起他翻到的輪椅那一瞬間,丟失了。 他在夷陵時,有一次為了挑撥兩個寨子的土司內戰,親身試險,被人扣在骯臟的地牢里險些放干了渾身的血,在生死一線的關頭,他這輩子寥寥不多的畫面全部是屈辱的,惡心的,只有她的時候,才會有光。 周澄再次試著靠近許顏華,但是被她蜷縮著試圖躲開,他的衣衫凌亂,兩人又在床上,許顏華心里的警戒拉到了最高點,生怕刺激到他,讓他化身禽獸。 “你只會屬于我……” 看著她的樣子,周澄毫不在意的用鼻息噴出一股熱起來,壓住她的兩只手,放在腰身的兩側。 她永不必怕他,只有她對不起他的份兒,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她,就連自己也不行。 重重吻住了許顏華的唇,直到被她用力咬的滿嘴都是苦澀的鐵銹味,周澄這才起身,用指腹將嘴角流下來的血擦了一下。 “這樣有意思嗎?” 許顏華也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吐出來的血沫,抓起床上的瓷枕扔向周澄,被他一閃身避過。 “你休息吧……院子外面都是我的人,根本跑不掉?!?/br> 起身穿好了鞋襪,周澄滿足的看了許顏華一眼,走出內室不久,又抱著一只虎皮貓進來,將貓強行塞給她后轉而離去。 沒有人能夠理解神經病的想法,許顏華把貓扔到床上的一腳,無力的撲倒在床上。 深夜,許顏華白日出門一直未歸,周氏和勇毅侯都急的團團轉,偏偏許顏華的馬車就像失蹤了一樣,一點痕跡都沒有。 大活人就這么憑空消失了,勇毅侯心里將各種最壞的情況盤算了個遍。 “都怨我……讓她出門卻沒有讓她帶侍衛,我以為她很快就會回府的?!?/br> 因許顏華是慪氣出門的,周氏哭的眼睛都腫了,無比的后悔自己的輕率。 “行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思!” 為了許顏華的名聲考慮,勇毅侯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全部都要隱秘的行動,勇毅侯看著周氏哭哭啼啼的樣子,心煩的甩了甩袖子。 因劉池瑞幾乎是大位再坐了,眼下是監國,誰不知道將來皇上一死他就能立馬登基。 說句不好聽的,任誰站在四皇子現在的位置上,都會讓皇上一直病下去的,皇上的病不會好了,能拖幾時,只有早和晚的分別,全看劉池瑞什么時候徹底站穩腳跟,把朝中亂局收拾干凈。 所以勇毅侯在周澄向他隱約暗示想要娶許顏華時,全程當做不知,他其實別有打算,想把許顏華嫁給四皇子左側妃。 如今是側妃,委屈是委屈一陣的,但是誰不知道四皇子將來一登基,許顏華就能做貴妃。 眼下四皇子身邊烈火烹油一般,勇毅侯并不是他最信賴功勞最多的,甚至因良妃被皇后誣陷一事,與四皇子之間還有齟齬。 那道符四皇子一日不還,勇毅侯就還是不敢討價還價的和四皇子講條件,尤其是四皇子身份驟變,他更是失了先機。 當初皇上派榮威將軍去滁州幫六皇子時,四皇子也向勇毅侯暗示過,要從他這里入手,給六皇子使絆子,但是勇毅侯只做不知,不愿意得罪六皇子,摻合到皇子之爭。 失去了那次機會后,勇毅侯知道五皇子曾經也出過手,在六皇子的軍需和糧草上卡的狠,至于四皇子那里,肯定也沒閑著。 縱然六皇子已經死了,可是之前勇毅侯就有準備他可能不會順利的。 勇毅侯因一時猶豫失去了表現的機會,只能把主意繼續打到聯姻上了。 雖然他看透了所謂的鳳頭釵和命數大抵都是亂說的,但是四皇子不知道啊,說不定四皇子會因為鳳命娶她。 勇毅侯有著自己的小算盤,還未去四皇子那里透底,卻不想徹底惹惱了周澄,讓他醒悟了勇毅侯這個逐利的性子,是不會讓他娶得許顏華的。 ☆、114 在周澄的心里, 無論是周氏還是勇毅侯, 亦或者是許宜華, 都該死,他之所以將許顏華拘在自己的身邊, 就是要便于實施自己的計劃。 只要想在心愛的人就在一墻之隔, 周澄夜夜叫囂著的心這才能短暫的平靜下來,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他坐在書案后, 在屋內燃起的木樨香里,沉思的眼眸越來越深。 窗外的月色很美, 可是許顏華睡不著,屋子外面雖然安靜至極, 可是她不用探出頭, 就知道肯定全部都是周澄的人,她想靠自己的力量出去很難。 捶著枕頭,許顏華心里的各種疑問和猜測簡直要爆炸,周澄如今既是朝廷重臣又是周家未來的族長,怎么敢做出私下囚禁她的事情, 讓她很是想不通。 而且許顏華對自己的未來有諸多設想, 但是從來不包括會有做某個人的禁臠的可能性。 許顏華此時已經知道了, 多年前她看過的弒父的那個周澄,其實一直沒有變過,外表的平靜和成熟,其實只是掩蓋了內里的扭曲和瘋狂, 就像一座隨時會爆炸的火山一樣,橫在她的生活里。 她從周澄時而正常時而癲狂的表現中,感覺到周澄接下來還會做出什么駭人的大事,因而心里一直有種不詳的預感。 許宜華是什么時候被周澄弄到他這邊的,若是比許顏華猜測的還要早,那么很可能周澄的計劃絕對比她擔心的更加讓人不安。 一整夜許顏華輾轉反側,腦袋里塞滿了各種念頭,要爆炸一樣。 被周澄留下的虎皮貓很乖巧,喵喵叫著往她懷里鉆,被推開無數次后還是倔強的粘上來,可能是巨大的悲傷后,又遭遇了意外事件,她都覺得自己也跟著不正常起來,竟然覺得虎皮貓的眼神都讓她想起劉昭熙。 若是他還在世上,怎么會放任她面臨危險?一定會用盡全部力量刮地三尺也會將她翻出來,帶回到自己的身邊。 想到劉昭熙,許顏華心痛的握住一直放在懷里的鑰匙,那還是曾經小時候劉昭熙給她的,笑言那把鑰匙就是他的全部身家。 至今許顏華都不知道鑰匙能打開的到底是什么,可能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最好周澄和劉昭熙出事沒有任何關系,不然的話,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攥緊了拳頭,將鑰匙抵住心口處,許顏華瞪著床頂繡著瓜祚綿延的帳子在心里起誓。 第二日,有侍女接連進屋,為許顏華梳洗更衣,送來早飯,一個個不管她如何發問,都跟啞巴一樣緊閉著嘴巴,一個字都不往外吐,把許顏華郁悶的不行。 最終試圖扶她起來的侍女都被她推開了,她一整天滴水未進,披頭散發的躺在床上消極的抵抗著。 直到晚上,周澄可能是回來后從侍女的口中聽說了她不吃不喝的事,特意帶著一籃子許顏華過去很愛吃的點心來到了內室里。 “你就這么乖巧的躺著也挺好的,反正什么事也不用再cao心,一切我都會為你安排好,你只要接受就行了?!?/br> 周澄見許顏華只睜眼看了他一眼,就又閉上了眼睛,也不以為意,只是輕笑一聲,坐在她床邊的凳子上,拿出籃子里的豌豆酥,掰成小塊逗著繞著他褲腳轉圈的虎皮貓,自言自語道。 雖然周澄沒有做什么動作,和風細雨的,但是他的話還是讓許顏華嚇了一跳,心里一下子發毛起來,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瘋夠了嗎?究竟要把我關到什么時候?” 許顏華把周澄遞到自己嘴邊的一塊豌豆酥一巴掌排開,厲聲問道。 “就這么陪著我不好嗎?” 周澄眼神陰郁的望著落到地上后,就被貓飛快的叼進嘴里的豌豆酥,隨后輕哼一了下,將手里另一半豌豆酥也給了虎皮貓,拍了拍手上的殘渣,看著許顏華輕聲說道。 許顏華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她感覺周澄奇異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再如何也就只能激怒他,人為刀俎的情況下,還是得見機行事,因而話到嘴里又忍了下來。 “吃嗎?以前你最愛吃城東郭記的茯苓糕了,每次許仲騏出門的時候都要讓他稍,我把所有你愛吃的鋪子全部都買了過來,今后就只做給你一個人吃?!?/br> 周澄在食盒里挑揀著,捻出一塊烏黑晶瑩的梅花狀點心,掰開一半遞到許顏華嘴邊,不待她再推開,就強行捏住她的下巴塞進了嘴里,一臉滿足的說著。 ”許宜華呢?她什么時候落到你手里的?我要見她?!?/br> 深呼一口氣,鎮定了下情緒的許顏華,決定先不和周澄硬來,勉強咽了嘴里的點心,伺機問道。 “見那種臟東西作甚?你不是最煩她總是裝模作樣嗎?何況她還總是想著害你,這樣的東西,怎么能叫她繼續礙你的眼……放心吧,我不會放過她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