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劉阿四咬著牙:“你們少當家發了話,鄴城的縣太爺抓了我們的熊三,說我們一共劫走了十船貨,只要肯放出一船,就把熊三還給我們?!?/br> 沒有人比孔耀光更明白這番話的意思,是以他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孔玲瓏竟然放話只要一船鹽,這到底圖哪門子?她一個當家人當然不至于為了區區一船鹽把兩地官府都驚動。 劉阿四冷笑一聲:“可你們當家的不知道,我們手上總共也只有一船貨,其他九船都還在你們的手上。當初說好了我們背著這個罪名,可是你們竟然見利忘義,還簽字畫押寫狀紙,送到官府去緝拿我們,現在我們的人被抓了,你們也不要想還能置身事外?!?/br>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委??滓夂瓦@個劉阿四合伙,用一船鹽作為利息,許諾給劉阿四,讓外人知道是水窛劫走了孔家的運鹽船,而實際上,孔耀光和孔維這些合伙的人,早就侵吞了剩下的九船鹽。 可是那是之前了,現在劉阿四自己的手下被抓,連唯一的一船鹽也保不住,他怎么可能還愿意為孔耀光遮掩。 孔耀光想到這一層,立刻身上一冷,想要先穩住劉阿四:“你不過只被抓走了一個伙計,我給你的那一船精鹽,可足夠抵得上萬兩黃金,孰輕孰重,你不會不知吧?” 孔耀光還在利誘,劉阿四沉默一會,卻再度冷笑:“我那個兄弟拖家帶口,他的女人和兒子可不知道我們其實只劫走了一船鹽,聽說我們連一船鹽都舍不得拿出去換熊三回來,他女人和兒子早就對我這個頭領諸多不滿了??渍乒?,你也是手下帶人的人,知道若是自己在下面人里的口碑不好,造成人心不穩,這個頭領還能坐的穩當嗎?” 劉阿四是混江湖的,要是因此讓他的那群手下都誤會他是個為了錢財不顧兄弟命的人,他哪里還能服眾。 ☆、035章 咎由自取 孔玲瓏坐著帶有孔家家徽的馬車去鄰縣鄴城的事情,又在咸陽城傳開了,現在孔小姐的一舉一動都好像被有心人盯著一樣,任何事都能熱議成為談資。 眾人都在猜測孔小姐去鄰縣做什么,猜的不亦樂乎。 可是就有人不樂意了,這咸陽城的縣太爺王大人也是滿頭黑線,他也收到了孔玲瓏送來的銀兩和書信,可是鄴城那邊大張旗鼓,搶了先機抓住了人,這讓咸陽的縣太爺覺得格外沒面子。 尤其是,孔家還是他咸陽地界的大戶。 牽扯到鹽商案子,原本這位縣太爺也是推了一把不想管,沒想到孔玲瓏倒是先把鄴城那邊收買了。 “該死的老狐貍李守正……”縣太爺罵著鄴城的縣令李大人。 這要是傳出去,孔家生意出了事,孔玲瓏找上了鄰縣的縣太爺主持公道,他這個本縣的倒是不聞不問,以孔玲瓏現在在百姓中的人氣,怕是他這個縣太爺都要被嫌棄幾分。 想到這里,縣太爺怎么能不吹胡子瞪眼生悶氣。 不行,這王大人心里一想,鄴城那邊已經做出了表率,他裝也要裝出個樣子來,否則這九年任期一滿,他拿不出半點功績不說,要是還在百姓口中不落好,業績考評的時候他如何交代? 九年任期滿,要么升遷要么左遷,他已經是七品芝麻官,再左遷一次,不是要了他老命。 “來人!”縣太爺王大人立刻喊了一嗓子。 差役過來聽候吩咐:“有何吩咐大人?” 王大人一吹胡子:“你馬上派人去一趟孔家,就說本縣打算全力協助她壓制水窛,奪回被劫持的運鹽船,再把縣里的人手都派到水道那邊去,也找幾個人對那群水窛放話,就說本縣為了維持治安,對劫道之事再不姑息,他們識相的,趁早把洗劫的物資都主動放回來!” 所謂喊話,要的就是一個氣勢,至于能不能做到,先往后面擺。王大人自覺輸了一城,所以在喊話的內容上加了狠料,大有準備率領官兵,和水窛死磕到底的決心。 差役聽聞立刻就去辦了,所謂聞弦歌知雅意,他們縣太爺的想法做手下的自然得領會。 于是不過一日光景,先有鄴城抓了水窛,再有放話放船換人,現在咸陽的官兵都派出去了,儼然一派官威嚴整。 劉阿四劫水道劫了近十年,那些官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他更對孔耀光發難,這件事孔耀光必須出面處理,否則以后他劉阿四和孔耀光井水不犯河水,再無恩義可言。 孔耀光氣的咬牙切齒,臉都變了形,他都這樣沉不住氣,孔維就更不敢說什么了。 虧得孔耀光之前還一副萬事皆在握,不脫離掌控的老辣樣子,說他一出手,那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孔玲瓏只有認栽的份。 現在倒看來,人孔玲瓏不僅沒認栽,還讓周圍的人都栽了。 這話孔維哪里敢說,只是挨不住心里打鼓,那可是真金白銀的七千兩黃金啊……如果事情沒有按照事前設定的方向走,難道他真的要自己賠掉這筆錢? 想想就rou痛。 孔耀光馬上指著孔維說道:“你,馬上傳書給劉阿四,就說我再讓他一船,權送給他,讓他換回他那位熊三兄弟?!?/br> 這得是咬碎了多少牙才做出的讓步,要知道,一船鹽就是萬兩黃金,孔耀光怎么舍得割rou。 孔維忍了忍,也不想這時候惹了孔耀光不快,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三兄,要是早一天這樣決定還好,現在咸陽縣太爺,已經派了大把官兵,就守在水道旁邊,我們這時候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官兵逮個正著?!?/br> 看來孔耀光真的是氣糊涂了,竟然連這一點都給忘了。 孔耀光果然噎了一下,現在原來已經不是他讓不讓一船貨的問題了,而是即便他想自己為劉阿四出這一船鹽,以現在水道那邊的緊俏,根本就不可能明目張膽的送一船鹽過去,還不被人發覺。 孔玲瓏,孔玲瓏…… 孔耀光覺得眼前一翻,事物都花了起來,那賤丫頭難道早已料到了這一點,才故意驚動了兩縣官府,現在好,讓兩縣都派出了兵駐守在水道沿岸,如果他們這時候給劉阿四送鹽,等于是自投羅網自曝身份。 太狠了……這招就是釜底抽薪,可是她孔玲瓏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看孔耀光氣的話都講不出的樣子,孔維心底暗暗嘆氣,心說難道這一次,真的就要被少當家這樣不吭聲地教訓了?那以后,他被夾在中間,豈不是更加難以做人? 孔玲瓏撥弄著桌子上的繡畫:“這完全就是孔耀光自作自受?!?/br> 孔耀光狡猾地讓水窛,在兩縣交界的水域劫走鹽船,以為這樣能讓兩縣都陷入掣肘,兩家縣太爺都不會插手管這件事。 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兩縣正好都一起出手來管。 玉兒現在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沒錯,跟小姐作對,他就是自作自受?!?/br> “夙夜呢?”孔玲瓏問道。這次的事,其實多虧夙夜一言點醒。有了他那個報官的計策,她才順勢想出了后面這么多。 玉兒眨眨眼睛,她還有點不習慣小姐像最近這樣時常問起一個男子的去處,說道:“夙夜公子好像出門閑逛了?!?/br> 孔玲瓏聽著,沒有說什么。她和夙夜的約定中沒有限制自由這一條,只是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孔家,讓孔玲瓏以為他打算一直待到期限為止。 沒想到說出門就出門了。 夙夜將手里的信鴿重新放出去,千機草已經順利送到了地方,而那個人也順利的保住性命。 看起來,他是欠了孔家,孔家藥鋪一個人情。 走在道路上,夙夜對咸陽城其實還有很多不熟的地方,這里和他往年那些年生活的地方太不一樣了。從街道的氣息和人的流動,這里都遠沒有他之前生活的地方繁華熱鬧。 但夙夜從孔家出來,第一次對這個叫咸陽的地方,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今日他刻意穿的簡素,一身青灰色不起眼的長袍,總算是稍微遮蓋住了他骨子里的那份引人注目。 他找了個酒樓喝茶,旁邊人聲鼎沸的,另一桌還坐了幾個俏生生的小姐。 一個小姐溫溫柔柔地說道:“良月,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們幾個都早早給你準備了禮物?!?/br> 那叫良月的姑娘,正是幾人之中容貌最為出色的,只可惜一張俏臉卻擺滿了不高興,好像誰人欠了她錢一樣! 幾位小姐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這位始終冷著臉的小姐,正是劉家大夫人唯一的女兒,劉良月。 眼見劉良月咬牙切齒:“還不是都是那個姓孔的粗鄙商戶,要不是為了她,祖母怎么會被氣的吃不下飯,連我的生辰都不辦了!” 她堂堂一個劉家嫡小姐,哪一年的生日不是cao辦的熱熱鬧鬧,也在那群咸陽的姐妹中大大長了臉??墒墙衲昴?,她從上個月就開始期待,結果就因為一個孔玲瓏,劉家上下陰云密布,她提出一句想要辦生辰,結果就被劉大夫人狠狠罵了一頓! 劉良月氣的鼻子發酸,今天幾個小姐妹把她拉出來,她也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 “好了良月,你先別氣,不如看看我們給你準備的禮物?!睆埿〗阈χf了個眼色,那頭,說書先生忽然一拍鐵扇,將酒樓之中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劉良月也抬起頭,有些驚異地看著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搖開手里的扇子,聲調故意扯得老高:“眾位都知道,咱們咸陽城的知名人物,現今風頭最勁的孔家孔小姐……” 一句話,把所有聽眾的胃口高高吊了起來。 劉良月更是睜大了眼,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周圍的幾個小姐妹。 張小姐卻給了她一個得意的神情,示意劉良月稍安勿躁,耐心聽下去。 夙夜悠哉地喝了一口茶。目光也看向那個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在酒樓說了十幾年的書,像這樣被矚目的情形也是少有,當下口若懸河就說起來:“大家都知道,咱們孔小姐那是女子中的大官人,古有男子休妻,今有孔小姐休夫,古有男子納妾,今日,就有孔小姐養男寵……” 堂下哄堂大笑,根本止都止不住,許多人前俯后合擦著眼淚, 而劉良月那一桌子,起初劉良月還是瞪著眼,當聽到說書先生的話,她怔愣半晌之后,忽然也一拍桌子狂笑起來! 張小姐并幾個小姐更是笑意深沉,陪著劉良月哄笑不知。 一個女子,被人當眾說起養男人的事情,怎么樣也不算光榮。就算孔玲瓏現在做了多少好事,在咸陽百姓心中是個大善人,可是她的這種歪門八卦,并不妨礙人們聽得不亦樂乎。 難怪劉良月板著一張臉,也忍不住笑成了一朵花。 底下有人起哄:“你在這里說,到底有沒有親眼見過那位被孔小姐養起來的男人???” “是啊是??!你見過了沒有?!”有人嬉笑著追問。 說書先生難得被這樣矚目,當即咧嘴笑了一笑:“那……自然是見過的?!?/br> ☆、036章 收拾殘局 當下所有人都眼神巴望著說書先生,有人七嘴八舌:“真的見過?那那個男人長什么樣子?能被孔小姐看上,想必長得不錯吧?” 有人促狹道:“孔小姐連劉邵公子都不要了,反倒要一個上門的小白臉,再怎么樣,長得也不能太差吧?” 那廂,酒樓之中竊笑無數,這樣的風流韻事,可不是每天都能聽到的。 另一張桌子上,劉良月驟然坐直了身子,涉及到她的兄長劉邵,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當做沒聽見。 其他幾個小姐也是交換眼色,其實她們這些人,可不僅僅是跟劉良月交好,私下,誰不曾對劉家的劉邵公子暗許過芳心,誰心里沒有個嫁進劉家嫁給劉邵的念想,當初聽說,孔玲瓏那個商門女,竟然當著大庭廣眾的面,說她絕不肯下嫁他人,除非男子愿意入贅,有心人一分解,不就是孔玲瓏想威逼劉邵入贅嗎? 自家心里思慕的人,被人這樣瞧低,幾個小姐一合計,都是恨上了孔玲瓏。 今日正好,將劉良月推到前頭,在她的生辰之日,買通說書先生,好好羞辱一番這孔玲瓏。 幾個小姐得意地互相看了看,都坐等著說書先生的好戲。 只聽說書先生笑道:“諸位這么想也有道理,可是咱們孔小姐事先就說了,是為了守住孔家的家業,才決定招男入贅,這既然是入贅嘛,那當然和正常的求娶便不一樣了?!?/br> 眾人聽到他現在還賣關子,都有些不耐煩:“我們就想知道那個進了孔小姐門的男人是圓是扁,長個什么樣子,你既是說見過,那就給我們形容形容!” 頓時一片人迎合:“是啊,形容形容!” 那頭,夙夜問小二要了一壺酒,正自斟自飲喝的愜意。 但見說書先生鐵扇一拍,道:“好,既然大家有興趣,我便將這個男人是何許人也,如何能得了孔小姐青眼,給大家說道一遍?!?/br>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那劉良月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緊張的紅暈。于公于私,她都實在是對這個男人很好奇。 說書先生拖長了聲音:“話說這男人,當初是故意在孔家門前,倒騰了一個金風玉露丸,低價賣給過路百姓,那是日日人滿為患。這么一來,那還不引起了孔小姐的注意么?于是,孔小姐那是怒目橫眉,鼓著勁兒想要教訓教訓這個膽敢在孔府門前搗亂的狂生,立刻就帶著手底下的丫鬟前去了??仔〗阕匀徊恢?,這樣一來,那便是中了對方的計,各位想想,這金風玉露,金風玉露,可不正是應了那句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嗎?” 這一段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畢竟當時買藥的人回來就將情形說了,但是畢竟不如說書先生這般會渲染氣氛,加上說書先生說金風玉露丸正是故意的取自金風玉露一相逢,這就引導著眾人的心思更向曖昧那方面遐想起來。 有人下流地說:“看來這男人,是蓄謀已久接近孔小姐???到底咱們孔小姐也是含苞待放的妙齡女子,想必已經讓不少男人暗中覬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