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章年卿不好意思道:“我歇會再吃?!彼痪湓?,馮俏忙半天,一口不吃,太糟蹋她心意。他揉揉肚子,拉馮俏起來:“陪我出去走走?!?/br> “熱死了,不想去?!瘪T俏懶洋洋的不想動,她道:“吃不下就別吃了,撐著了就不好?!?/br> 章年卿心道,廚房不是更熱。他有些心疼,埋怨自己道:“就不該讓你下廚?!鄙焓贮c點她額頭:“你也是,不會說不做。這時候怎么那么聽話?!?/br> “我也想寵寵你嘛?!瘪T俏撒嬌道。她拉著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捏著他略硬的手指,百無聊賴道:“我也只能給你做做飯了?!?/br> 章年卿心里咯噔一聲,俏俏這是無聊了?自己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也沒時間陪她。馮俏一個人在內宅,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他想起馮俏小時候喜歡看戲聽書,養個戲班子太招搖,他試探道:“要不我去給你請個說書先生吧?” 馮俏想了想,拒絕了?!斑€是不要了?!?/br> 若要請,請男的還是女的?說書主要是給她打發時間的,請男的,章年卿肯定不樂意。請女的,家里放個外人,不管章年卿有沒有什么心思,也擋不住別人打歪主意。 想想都煩,馮俏寧愿安靜點。 馮俏態度堅決,章年卿也不好勉強她。只好暗暗讓人去打聽,哪里有好玩的景色,帶馮俏出去逛逛。 馮俏躺在章年卿懷里,伸手虛描著他的眉眼。其實有他在,怎么會無聊呢。哪怕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說,都覺得親密無間,時光飛逝。 哪里還有心情悲春傷秋。 和有意思的人在一起,連空氣都變的有趣起來。還需要什么多余的樂趣,消磨時間? 第98章 馮俏收到兩封京城來信,皆是手帕交寄來的。一封來自前禮部尚書嚴福光小女嚴芷蔓。一封是禮科都給事中徐正杰長女徐科君寄來的。 開泰帝繼位后,嚴福光便辭官回鄉,帶著一家老小回鄉種田。馮俏有三四年沒見過嚴芷蔓了,詫異片刻,拆開信一看,嚴芷蔓原來是向她通風報信的。 信里說,徐科君今非昔比,已是現任齊王妃。馮俏既已嫁人,當以夫家利益為重。切莫為手帕情誼,惹的夫妻不睦。 馮俏心下納悶,再看徐科君的信時,便有些不敢拆。 開泰帝繼位后,并沒有封賞自己的六位兒子,只是將世子提前封為齊王,其余五子皆未封賞。 徐科君父親是開泰年間新秀,一路飛黃騰達致禮科。后,徐科君被指給小齊王,冊封王妃。 馮俏目光落在徐科君的信上,片刻,還是鼓足勇氣打開。 出人意料,徐科君沒有向提什么讓馮俏為難的事。只親昵的問馮俏,什么時候回京,兩個人抽空聚聚。還笑罵馮俏沒良心,說她成親時馮俏都沒來。這次再不來,就真的生氣了。 馮俏心情復雜的合上信,若沒有嚴芷蔓的提醒,只怕她現在只會歡喜。心里有了防備后,再品徐科君的話,總有些話里有話的感覺。 仔細想想,徐科君大約是想問章年卿什么時候回京吧,和她吃飯不過是個幌子。畢竟只有章年卿回京了,她才能跟著回京。 馮俏折起信放好,只是不知道是徐科君自己的意思,還是小齊王授意的。 章年卿這兩天被章祖父抓著和他跑屯田,章年卿提著筆墨盒,跟在祖父后面,活像個小跟班。章祖父還得意對章年卿道:“你連庶務都不通,你怎么為朝為官?”一副我都是為你好的樣子。 章年卿喏喏點頭,老人家高興就好。 晚上,章年卿披著外衣,趿著鞋站在桌子前寫什么。燭光暖暖,章年卿神色認真。馮俏趴在床上,雙手托腮,靜靜看著他。 章年卿驀然抬頭,笑了。他假意瞪馮俏一眼,“不睡覺看什么呢?” “看燈?!?/br> “恩?!?/br> “……看你?!?/br> 屋內靜了片刻,馮俏故作鎮靜,趴在床上的姿勢都沒換一下。和章年卿在一起呆久了,什么沒皮沒臉的話都說的出來了。 章年卿深看她一眼,淡淡收回:“閑得無聊過來幫我磨墨?!?/br> 馮俏懶洋洋的不肯動,嘟囔道:“不去,手酸死了?!?/br> 章年卿嘆口氣,不想磨就不想磨吧。 誰知過了一會,馮俏又期期艾艾的蹭過來,小心翼翼的問:“祖父教給你的活還沒有干完嗎?” 章年卿好笑的看她一眼,搖頭道:“不是,我在盤算著今后要去哪?!?/br> 馮俏好奇的探過頭,想去看桌子上的字,卻被他一把蓋住。章年卿故意沉下聲,道:“好大的膽子,事關朝廷重秘,你敢偷看?” “有何不敢?”馮俏氣勢不弱,一把抽出他壓在手下的紙。粗粗掃兩眼,立即臉紅心跳的放回去。 章年卿寫的哪里是朝廷機密,分明是畫的是她的方才趴在床上偷看他的小像。雖只是寥寥幾筆,卻已經是形神具備。馮俏是傻了才看不出他畫的是自己。 “都說了你不能看,還不信?!闭履昵涞榛匦∠?,又細細描了幾筆,夾在書頁。沖馮俏招手:“過來,給你看個東西?!?/br> 馮俏頭一扭,飛快的跑回床上,“不看不看,我累了,我要睡覺?!?/br> 章年卿哭笑不得:“讓你看的你不看,不讓你看的你搶著看。慣得你毛病……”說著,拿著小像下面的那張紙走過來。 馮俏卷著被子滾到床里,聲音像悶在鍋里:“天德哥,你別欺負我?!?/br> 章年卿失笑:“不過一張小像,又不是你沒穿衣服?!?/br> 馮俏從被窩探出頭,嬌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br> 天大的冤枉! 章年卿郁悶極了,是他平日太不正經了,還是俏俏學壞了?他畫的時候,真的沒有想入非非。只是覺得馮俏趴在那,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十分好看。心里一動,便畫下來了,真的沒有多想。 那副景真美,燭光昏黃,她趴在錦被上望著心上人,他站在桌前,遮遮掩掩畫著心愛的姑娘。屋子靜謐無聲,清淺的只有呼吸。 章年卿挪開眼,清清嗓子道:“俏俏,我真的有事和你說?!?/br> 馮俏見他語氣認真,不似作假。偷瞄一眼,透過光影看他手上的紙,背面密密麻**然都是字。她伸手接過,看了幾眼,吃驚的問:“你打算回京城嗎?”她松了一口氣:“我就說張叔叔沒問題吧?!?/br> “也許吧?!闭履昵鋽[擺手,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章芮樊說的對,人是為謀生而活。張恪無論是誰的人,都不重要。心里有這份懷疑,悄悄記著。重要的事想法子避開他就是。已經發現問題的人,往往是最不需要擔憂的。 不是一路人,有時還要走一條路。在官場上打拼,披雙皮的人多了。 難不成你還要一一揭開他們的面目? 水至清則無魚,連章芮樊都是兩張皮換著披,何況其他人。 能在朝堂上站住腳的,個個都是人精,沒一個蠢的。 章年卿道:“父親雖未明說,我想也**不離十。這是其一?!鳖D了頓,他道:“其二,揣摩圣意?!?/br> 章年卿可真不覺得皇上把他當寵臣,如果皇上真的把他當寵臣,又怎么會把他架在刀山火海上烤。 皇上那么寵譚宗賢,誰什么時候見譚宗賢壓劉宗光一頭了? 可見,皇上看重誰,是從不放在明面上的。 章年卿笑道:“皇上既然讓我選,我就……選吧?!?/br> 事情卻并不順利,章年卿回京后,受到很大的阻力。 章年卿有意去刑部繼續任職。便婉言拒絕了翰林院的邀請,并力薦曾經幫過自己的楊典薄去擔任廣西學政一職,楊典薄感激萬分。他在翰林院熬了大半輩子,年近半百忽然被人委以重任。 雖沒有人在他面前說過什么,可誰不知道廣西學政的位子是翰林院專門和吏部打過招呼,留給章年卿的。好端端的能落在他頭上,肯定是有人幫他遞了話。 莫欺少年窮啊,古人誠不欺我也。 楊典簿看著周圍同僚羨艷的眼光,有人酸溜溜的:“老楊可真是慧眼識珠啊?!?/br> 楊典薄本不欲和聽這些風言風語,聞言頓住腳步,回頭冷冷道:“積點口德吧,少說點風涼話比什么都強。當初你們欺壓章修撰時,難道就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章大人還年輕,他以后風光的日子還多著?,F在收斂也為時不晚!” 孔府里,四周靜悄悄的。馮俏趴在床上犯困,這些日子接連奔波。她已然疲憊不堪,這一年大半年的時光不是在坐船坐馬車,就是在坐船坐馬車的路上。 孔祖母憐惜的撥著她耳畔的碎發,“幼娘這一路上受苦了?!?/br> 馮俏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喃喃道:“哪里受過什么苦。一路上三爺如珍如寶的照顧著我,處處體貼,事事顧我,享福還來不及呢?!?/br> 孔祖母笑笑:“這就開始護著了?!?/br> “我說的是實話嘛?!?/br> 馮俏望著燈火通明的書房,擔憂道:“外公留三爺干什么呢,怎么說這么久?” 孔祖母好笑道:“你外公又不會吃了章年卿?!?/br> 馮俏喃喃道:“我怕外公兇他嘛?!?/br> 孔祖母眸色一暗,復雜道:“你外公也兇不了他幾年了?!?/br> “恩?”馮俏抬頭,不解道:“什么意思?” 書房里,章年卿和孔明江促膝而坐,衍圣公道:“還是想留下,舍不得京城的風光?” “不是?!闭履昵鋼u搖頭,目光篤定:“我不怕他?!?/br> “唉?!毖苁スL嘆一口氣,低聲道:“你就當讓讓劉俞仁也不行嗎?” 章年卿震驚望著孔明江,“衍圣公你……” “我知道,我的要求過分了?!笨酌鹘呐恼履昵浼绨?,嘆氣道:“劉宗光后半輩子魔怔了,一心只圖劉俞仁的錦繡前程。在這條青云路上,誰擋著他兒子的風光,誰就是死路一條。章年卿你可以什么都不怕,俏姐兒呢。你想讓她為你守寡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闭履昵淅潇o又理智,堅持剛才那個問題,重復道:“我讓著劉俞仁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毖苁ス溃骸澳阆朐谛滩堪境鲱^,張恪或許會幫你??赡阆朐谶@條路上一點錯都不犯,幾乎不可能。天德,刑部有內鬼,你忘了辛勖涵那份血書是怎丟的嗎?劉宗光想算計你易如反掌,介時你不想讓也得讓了?!?/br> 章年卿有片刻動搖,衍圣公再接再厲:“你現在的鋒芒太盛了,留在京城未必是件好事?!缈肌挠嗖ㄟ€沒有過去。我的意思,你外放出去不要留京。一來避其鋒芒,不要和劉。氏。父。子硬碰硬。二來,出去看看,增長見識。好好看看,你要治理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國家。你要面對的事什么樣的問題??纯茨愕淖用?。心里有個譜,你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幫到他們。才能名垂青史。才能對得起你的衣食父母!” 章年卿大為震撼,平靜的道:“我知道了,我回去再想想?!?/br> 第99章 章年卿心情很復雜,孔明江言語間對劉俞仁若有似無的偏袒,讓他忍不住聯想起馮俏提起劉俞仁的神態。 他心口發涼,陣陣心寒??准液蛣⒓业年P系,未必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堪。 馮俏被章年卿牽著手,感到他手心一片冰涼,皺眉道:“你又沒穿夾衣?!?/br> “我不冷?!闭履昵涞?。 馮俏摸摸他冰涼的手心,抿抿唇,沒說什么。等出門章年卿翻身上馬的時候,馮俏說什么也不讓他騎馬,非纏著他坐轎子。 章年卿定定站在原地,黃昏夕陽,他半張臉逆在光里,神色莫辨。余輝刺眼,馮俏下意識瞇了下眼,沒看清他的表情。 “好?!闭履昵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