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轉眼,兩天過去了,許氏漸漸退燒,雖然依舊病得不輕,命算是撿回來了。 睜眼見是小晚在家里忙里忙外,她也算識時務,不論如何現在要靠小晚伺候,就算依舊死性不改依舊不把繼女當人,也不會在這會兒作死。 這天下午,她在院子里砍柴,有陌生臉孔從門外經過,朝小晚張望了幾眼,但是去了隔壁王嬸家。 小晚想大概是他們家的親戚來看王叔,王家的人心也是夠大,犯了這樣的事,好意思讓親戚來探病。 自然,這與她不相干,聽說爹爹已經在回程的路上,等爹來了,或是許氏能起來了,她就回客棧去。 可傍晚時,隔壁的親戚走了,王嬸忽然出現在家門口,冷冷地問小晚:“那賤貨醒了嗎?” 小晚僵硬地點點頭,便見王嬸抄起一旁的笤帚,挽起袖子沖進屋子去。屋子里頓時雞飛狗跳的,小晚進來看一眼,只見王嬸正扒繼母的衣裳,揮舞笤帚打她,許氏殺豬似的哭喊著,把自己蜷縮起來躲在角落里。 小晚把墻角的文娟帶出來,meimei哭著問:“姐,嬸會不會打死我娘?!?/br> “不會?!毙⊥聿寥eimei的眼淚,“不怕,jiejie在呢?!?/br> 正文 171 新姨娘 家里鬧了半天,終于消停了,許氏哭成淚人,哆哆嗦嗦捂著臉躲在角落里,王嬸也是滿頭大汗衣衫凌亂。 她喘了會兒氣,一把揪過許氏的衣襟說:“你可知道,我怎么才求得村長松口,把我男人和你救下來嗎?” 許氏晃動腦袋,驚恐萬狀地看著她。 “我娘家的親戚,托人去求的縣太爺?!蓖跏洗謿庹f,“你也曉得,縣太爺是不管村里的規矩的,但這次通融,替我們出面了?!?/br> 許氏怔怔地看著她:“是不是使了很多銀子,我、我賠給你?!?/br> 王嬸恨道:“銀子我當然要,但還有一件事,我家親戚許了縣太爺的不是銀子,是女人?!?/br> “女……人?”許氏一臉呆滯。 “縣太爺想要納個漂亮年輕的小妾,我把家小晚許給縣太爺了?!蓖鯆鹉抗鈨挫宓卣f,“再過幾天就是黃道吉日,縣太爺要我們把小晚送過去?!?/br> 許氏顫顫地點頭,可眼珠子一轉說:“不成啊,凌霄客棧已經下了聘禮,這……” 王嬸道:“你要命,還是要面子?狗屁的聘禮,你退了是客氣,不退又怎么樣?,F在是縣太爺要小晚去做姨娘,我們攔得住嗎?你叫凌霄客棧的人,自己有本事去和縣太爺搶?!?/br> “是、是……” “我想盡辦法才求村長松口,縣太爺也是撂下話的,若是這件事黃了,他還要把你們綁到地里,再曬上三天?!蓖鯆饜汉莺莸卣f,“你想活命的,就給我把小晚看好了,要是叫她跑了,你就沒命活了?!?/br> 許氏朝窗外看了眼,見小晚和文娟坐在院子里,她哆嗦著對王嬸說:“她嬸子,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她。只是這丫頭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她若是知道一定會跑,到那天要是半路跑了,算不算我們的?” 王嬸沉吟半晌,道:“不論如何要送進縣太爺的家門,不然都是我們的錯,的確該提防她半路逃跑。這樣辦,到那天把她捆了,或是喂一碗迷湯讓她睡過去?!?/br> 兩人一合計,便有了主意,這幾日不論如何都不能透露半個字。 許氏繼續躺著裝死,小晚就會繼續留下來照顧弟弟meimei,哪怕客棧來人接她走,她也是要等她爹回來的,而穆工頭回來還早著呢,趕不上那一天。 “就三天,把人送走了,你就能活命?!蓖鯆疬@般說著,又警告了許氏幾句,拉扯了一下衣衫,走了出去。 小晚和文娟站起來,文娟哭道:“嬸子,求您別打我娘了?!?/br> 王嬸沒理會,瞥了眼小晚,見這丫頭過了幾天好日子,容貌越發俏麗,臉蛋上的皮膚又白又嫩,水靈靈的小人兒,那身段跟柳條兒似的,縣太爺必定喜歡。 自然,憑她什么三貞九烈的,到時候被縣太爺破了瓜,還不只能老老實實跟他一輩子。這般想著,王嬸沖屋里喊了聲,讓許氏長記性,便心安理得地走了。 小晚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這兩個女人賣了,三天后若是沒有人來接她,若是她離不開這個家,她就要被送到縣太爺的床上去。 一陣風吹過,是霈兒剛剛離去,他方才就在半空看著母親,得知這兩個惡毒的婦人,要把娘賣給縣太爺。 他知道,只有爹爹能救下娘親,便想去京城告訴他消息,可還沒飛出黎州府地界,霈兒就停了下來。 這一世,他能為爹娘做的事很有限,撒個嬌闖個禍,給他們制造機會說話相處,這些事是任何凡人都能做到的,所以他能做。 可若要用法力,來遞送消息,或出手相救,就會不知不覺地改變爹娘原本的命運,他不能做。 菩薩賜他帶著法力來到這一世,是因為母子親情天地神佛都無法斬斷,而他必須自制。 他不能像祖母那樣,不論是出于好心還是惡意,擅自改變爹娘的命運,之后的一切,乃至生生世世,都會受到影響。 最糟糕的結果,是這一世爹娘又不得善終,白白重活一次。 他自己對奶奶說,人間有很多坎坷,爹娘挺過去便是一生一世,過不去,他們的緣分就只是一時。 霈兒回去了,他希望爹娘能挺過去,他希望爹娘這一世,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度過一切苦難。 京城里,原本不作為的衙門,在得到上頭的指令后,開始審問那幾個從丞相府抓來的廚子丫鬟。 他們哪里經得起拷問,沒打幾板子就招了,連帶著翻出十幾年前的畢夫人的死因,派人去離京城很遠的地方找到曾經的下人。 這件事牽扯丞相府,也牽扯到侯府,京城里很快就傳遍了。 畢夫人被帶走過堂時,寒汐哭著喊著不讓衙差帶走母親,所幸畢夫人當晚就回來了,終究是官家夫人,沒挨打也沒受折磨。但她整個人仿佛沒了魂魄,不理會丈夫也不看一眼女兒,把自己關在房門里,不吃不喝。 對比畢府的潦倒狼狽,郎中府雖然因為夫人失去孩子而悲傷了一陣,但沒幾天中宮竟是送下豐厚的賞賜,一則安慰凌夫人小產,再則,是恭喜凌出的兄長成親,可謂風光無二。 京城里對于凌朝風,有知道的,也有完全沒聽說過的,便是此刻,大部分人也只覺得是凌出如今得寵,連帶著他的兄長跟著沾光,誰能想到,小小一間客棧,經營的是朝廷國庫的大事。 凌朝風得知是弟弟為他和小晚向皇后求的祝福,很是欣慰,從各色各樣的賞賜里,挑了一支翠玉蓮花的簪子。 畢夫人的事,漸漸有了眉目,凌朝風已經不需要再留在京城,而張嬸決定留下來,照顧連憶坐了月子再回去。 一家人便商議,凌朝風先回家,一個月后彪叔再來京城,把張嬸接回去。 凌朝風當天就決定離開,二山送他到門前,笑道:“我還沒見過嫂嫂,哥,等你們成親后,有時間,就帶著嫂嫂來京城玩一趟,連憶一定也會高興的?!?/br> 他們說話時,一駕馬車從遠處來,只見畢寒汐柔弱的身軀從馬車上下來,抬眼便見行業哥哥在這里,她立刻跑上來,跪在了二山的面前。 “行業哥哥,求求你,放過我娘好不好,行業哥哥……”寒汐淚如雨下,一個勁地給二山磕頭。 凌朝風坐在馬上,看了眼弟弟,意思是讓他自己決斷,他便策馬揚鞭,趕回黎州府。 二山攙扶寒汐起來,寒汐哭求:“讓我替我娘去坐牢,讓我替她受罰,行業哥哥,我求求你……” “寒汐,你去問問你嫂子,她能不能答應?!倍嚼潇o地說,“寒汐,你知道的,我原本已經不追究了?!?/br> 寒汐哭得喘不過氣:“行業哥哥,她、她是我娘,是我親娘……” 二山問她:“當年你還小,一定不記得了,那你有沒有問過大哥,他還記不記得我娘?寒汐,我的母親我的孩子,都死在你娘手里,不是我要不要放過她,是大齊律例,不能再縱容她?!?/br> 寒汐哭得站不住,二山將她抱起來,轉身進了家門。 轉眼,三天過去,便是白沙縣縣太爺選的黃道吉日,要將穆小晚接進門納妾。 這幾日他派人打聽,果然聽說這穆小晚是青嶺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歡喜萬分,若非在乎黃道吉日,巴不得立時立刻就把小美人摟在懷里。 終于熬到這一天,不知情的小晚起個大早,正準備生火做飯,隔壁王嬸忽然好心地給他們送早飯來。 王嬸看著她和文保文娟都吃飽,文保去上學,文娟被她接到家里去玩耍,這邊留下小晚,背上竹簍,準備去后山撿柴。 可是小晚剛推開院門,沒走兩步,就覺得頭昏腦漲,王嬸突然出現,攙扶著她問:“晚兒啊,是不是頭暈的厲害,嬸子扶你進去坐會兒?!?/br> 小晚昏昏沉沉的,被送進了柴房,她躺在土炕上,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忽然有人開始扒她的衣褲,小晚掙扎了幾下,可完全使不出力氣。 只聽見繼母的聲音說:“趕緊把驢車拉過來,用被子裹了,別叫路人看見。我還以為縣太爺會抬花轎來接呢?!?/br> 而王嬸則說:“呸,你當是什么明媒正娶?還八抬大轎呢,做夢……” 小晚很痛苦,但無力反抗,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識。 她被王嬸用棉被裹著,放在驢車上,用幾個籮筐稍稍遮擋,便趕著驢車往鎮上去了。 他們進了鎮子不久,迎面就遇見凌朝風騎馬過來,他們自然不認得凌朝風,眼下偷偷摸摸心里著急,也顧不得東張西望。 凌朝風見農戶拉著驢車過來,倒是好心地讓出道路,但是他坐得高,一眼就看見驢車上裝的東西,那棉被里裹著的,像是一個人。 他們擦肩而過,凌朝風回眸又看了眼,就轉身朝客棧奔去。 王嬸拉著小晚,她娘家的親戚已經在縣太爺家門外等不及,一見她來了,趕緊要先看人,棉被解開,見個漂亮的小娘子穿著紅衫紅裙,親戚問道:“怎么沒氣兒?” “是睡著了,沒事,身體好著呢?!蓖鯆鹫f,“趕緊送進去吧,不然夜長夢多?!?/br> 此時縣太爺從門里跑出來,一眼就看見這張漂亮的臉蛋,頓時心花怒放,指揮下人:“快把新姨娘接進去?!?/br> 正文 172 不怕,我來了 一路驢車顛簸,小晚漸漸有了幾分意識,她感覺到有人抬著自己,然后被送進了什么地方,雖然身下的床鋪如同凌霄客棧的客房里一樣柔軟舒適,可沒有在那里的安心愜意,此刻的她,唯剩下滿心惶恐。 不知外頭吵什么,有女人尖銳的聲音,笑著哭著,鬧得天翻地覆。 原來是縣太爺的幾個姨娘,見不得老爺又有新歡,堵在院門前死活不讓他進來,這一鬧,給了小晚蘇醒的時間,沒有讓那好色猥瑣的家伙,直接進門來輕薄意識不清的她。 小晚終于睜開眼,可以清楚地看見眼前的一切了。 而凌朝風剛剛抵達客棧,只看見素素抱著孩子來迎接他,凌朝風心里就有些許不踏實,素素也是機靈,不等他問就說:“晚兒回青嶺村了,她家出了事,她回去照顧弟弟meimei?!?/br> 恰好彪叔出來,凌朝風立時便問他:“叔,晚晚的家在哪里?” 彪叔一怔,見凌朝風滿目擔憂,便說:“我領你去?!?/br> 他們策馬揚鞭趕到青嶺村,許氏正帶著一雙孩子坐在屋檐下曬太陽吃飯,忽見彪叔帶著個氣勢威嚴的年輕人來,心里頓時突突直跳,趕緊攆兩個孩子先進屋。 “小晚在哪里?”彪叔開口就問。 “她、她去、去后山砍柴了……”許氏結結巴巴地回答。 凌朝風看見一邊的柴房,進門張望了一眼。 土炕上亂糟糟的,衣裳亂七八糟地散在炕上地上,像是還沒來得及收拾,而門邊,靠著一把砍柴刀。 “她去砍柴了?”凌朝風把砍柴刀丟出來,丟在許氏面前。 “去、去撿柴了?!痹S氏努力撐著一口氣,故意大聲想引來村民,怒斥著,“你們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彪叔冷笑:“你不認得我們掌柜的也罷,連我也不認得了?毒婦,快告訴我小晚在哪里,不然我拆了你的骨頭?!?/br> 文保從屋子里跑出來,彪叔正好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他沒有真正用力并不想弄傷孩子,可看起來,仿佛隨時要擰斷文保的脖子。 這把許氏嚇得不輕,拼命喊著救命,喊著殺人了,漸漸有村民圍攏,可畏懼彪叔和凌朝風的霸氣,不敢出手幫忙。 此刻,凌朝風看見了方才在鎮上遇見的農戶,他們趕著空了的驢車回來,臉上還是喜滋滋的,可冷不丁一個人沖到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王嬸愣了愣,見好多人圍著穆工頭家,許氏在里頭又喊又叫的,她心里一慌,難道是凌霄客棧的…… “你們把穆小晚送去了哪里?”凌朝風一步上前,逼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