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一轉眼又不見 當天邊那顆星出現 你可知我又開始想念 有多少愛戀今生無處安放 冥冥中什么已改變” 七夕的夜晚熱鬧喧嘩,陸川一人待在露天的陽臺,腳底是他親手種下的爬墻虎,藤蔓層層纏繞。 他將頭深深埋進臂彎,哭得像個孩子。 ☆☆☆ 浩浩敲門進來時,陸川正在房間收拾行李。 “陸川哥,我來拿書?!?/br> 陸川示意他隨意,浩浩心思卻不在書架上,他走到墻邊,那里懸掛著細繩,上面用小夾子夾住幾十張泛黃的雜志剪下來的風景畫。 當年陸川退房后,這些照片和他的東西被暫時寄放到孫叔家,浩浩顯然對它們很熟悉。 “這次去哪?”看著幾張風景畫下夾著一模一樣陸川實地拍下的嶄新照片,浩浩問道,“維多利亞瀑布?” 陸川點頭,他又問:“你自己嗎?” 陸川沒回答,浩浩走到書架前心不在焉地挑書,他小聲道:“陸川哥,我們高中英語老師大學剛畢業,長得很漂亮,上學的時候我們班很多男生都喜歡她?!?/br> 他想了想:“她也是短發,性格可愛?!?/br> 手里的書沒拿穩,“啪嗒”掉到了地上。 他要去撿,陸川卻先一步蹲下。 那年夏天,他將煙盒藏在這本書的后面被狄然發現。 她熬了一整夜,點著臺燈,用黑色中性筆在書567頁每一頁的邊角處歪歪扭扭地寫下“不準抽煙”。 那年夏天,狄然喜歡在清晨到樓下去撿樹下掉落的合歡花,她將他書柜里的書拿下來,在每一本中都夾上一朵花。 七年過去,合歡花已經枯得蠟黃,碰一下就簌簌散架。 陸川小心地將它撿起來,翻到原本放置的那一頁。 那年夏天時常下起小雨,狄然撿回來的花總是濕濕的,總是在書頁間留下干涸的水漬。 陸川放眼看去,痕跡處的印刷字體隱隱模糊,卻不難辨認。 那是一段話。 【生活仿佛遠離了我,它失去了此前我所感到的力量和色彩,物品也失去了它們曾經讓我感到的力量和真實。多年后當我潛心讀書時,我在法國詩人奈瓦爾的一本書上,讀到了能最好詮釋自己在那些日子感到的平庸和低俗的詩句?!?/br> 【最終因為無法忍受愛情痛苦而上吊的詩人,在明白永遠失去一生的愛情后,在《奧蕾莉婭》一書中說——從此生活留給他的,僅僅是一些,“粗俗的消遣”?!?/br> 陸川垂下眼睛,將花夾回書里,將書放回書架。 浩浩遲疑道:“陸川哥?” 陸川目光透過窗子,虛虛落在窗外那片荒蕪的草地。 浩浩輕聲說:“我只是覺得她和然然姐很像?!?/br> 風從大地和天空飄來,恣意吹動陽臺的紗簾,爬墻虎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極了那年夏天的短暫時光。 陸川目不轉睛看著眼前似乎熟悉卻又全然不同的一切。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季節,不同的是,她不會再回來了。 他看向浩浩,淡淡道:“沒人像她?!?/br> 作者有話要說: ——《假如愛有天意》by李健 番外一 第125章 沒離開過(1) 天空湛藍無云,陽光透過圓拱形窗戶玻璃上的五彩窗紙照進走廊,在地磚上投下色彩斑斕的光影。 李東揚抱著貓靠在走廊的墻壁,視線虛虛落在地磚上。肥皂不安分地扭動身體,從他懷里跳到地上去捕捉點點的光斑。 溫柔舒緩的英國民謠輕輕回蕩在耳畔,李東揚手里玩著打火機,眼睛不時瞥向一旁關著門的屋子。 醫生拉開門出來,他急匆匆站起來:“怎么樣?” 透過門的縫隙,他看到狄然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安靜地閉著眼,情緒似乎很平靜。 醫生是位姓陳的中年男性華裔:“打了鎮定劑,已經睡下了?!?/br> 李東揚蹙起眉:“她最總失眠,睡著也是做噩夢,她以前很喜歡說話,現在我不叫她,她就自己發呆?!?/br> 陳醫生拉他到椅子上坐下:“創傷后壓力心理障礙癥,簡稱ptsd,你剛才說的失眠、噩夢和麻木感都是正常的癥狀?!?/br> “能治好嗎?”李東揚問。 陳醫生:“因人而異,有些人在受到創傷后能很快康復,有些人卻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戰爭導致的ptsd甚至能持續五十年之久,我不能保證治好,只能保證盡力?!?/br> 李東揚想了想,低聲說:“她從小就很堅強,一定可以?!?/br> 陳醫生看向他:“雖然說這話不合時宜,但是我必須要提醒你,然然現在的情況很糟糕。我從醫這些年,見過患者因為幼年時遭遇強.暴,對異性產生一生恐懼的案例,也見過因為走夜路被搶劫后幾年不敢夜間出門的案例?!?/br> “然然的病情現在還很難判斷,但她所受的創傷是我見過最嚴重的之一,四個月的囚禁和電擊酷刑,治療過程不會容易?!?/br> 李東揚沉默。 陳醫生離開后,他推開病房的大門,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狄然都要在這里度過,價格不菲卻貼心的私人醫院特意將房間裝點成少女心粉紅的色調。 窗外是一片靜謐的樺樹林,叫不出品種的鳥兒盤旋在上空輕唱,醫院建在城市郊區的莊園,空氣清新環境優雅。 李東揚將窗子打開一條縫換掉室內的渾濁空氣,而后坐在床邊。 床上的女孩臉色蒼白,眼角唇邊還留著水漬,李東揚沒進屋,也能猜想出里面剛才發生了什么。 狄然穿著薄而柔軟的病服,領口大開,嶙峋的鎖骨露在被子外面,李東揚心疼地將眼睛別開,被子上拉遮住了那片。 肥皂玩了一會地上堆著的毛絨玩偶,小爪子用力,跳上了狄然的床。李東揚摸了摸狄然柔軟的頭發,點點肥皂的腦袋,輕聲說道:“陪狄然睡一會,不要吵?!?/br> 肥皂乖乖地在枕邊趴下,舔了舔爪子,將頭別進毛里。 ☆☆☆ 狄然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李東揚坐在房間角落的小沙發上看書,見她醒了連忙起身過來:“有沒有不舒服?” 狄然頭有些疼,可又不愿意讓李東揚擔心,她側過頭將隱隱作痛的那片區域抵在枕頭上,小聲說:“沒有?!?/br> 李東揚一眼看出她的異樣,手放在她耳后上方揉了揉:“我請了一位中國餐館的廚師,你想吃什么?” 狄然搖頭:“不餓?!?/br> 李東揚說:“我也沒吃,就當陪我了?!?/br> 狄然這才點頭。 晚飯是簡單的青菜豆腐和小粥,又加了一碗油花少的雞湯。 狄然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她沒有以往吃飯時那樣嘰嘰喳喳,食一定要言還要滿嘴噴飯粒的聒噪樣子,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李東揚找話說:“陳醫生說你的病沒什么大礙,調養一下就可以康復,你別想太多?!?/br> 狄然答應:“嗯?!?/br> “你睡覺的時候我去外面逛了一圈,醫院花園東邊有個天然湖,水是綠色的,明天我帶你去看?!?/br> “嗯?!?/br> “樓下有個英國佬也帶貓來療養,是只公布偶,看到肥皂兩只眼泛光撲上來?!崩顤|揚不停地給她說些有趣的事情,“那英國佬是個大胡子,嫌我們肥皂是只土貓不配和布偶玩,嚇得抱著他家貓連說三十多個no?!?/br> 狄然笑了笑,想起肥皂還在一邊,挑出湯里的雞rou喂給它,李東揚連忙制止:“每天只吃青菜不怕餓死?” 肥皂搶過rou迅速叼著逃到床底,李東揚笑著罵它:“丟不丟人?餓死鬼投胎嗎?” 他夾起自己的雞rou放進狄然碗里:“你吃一塊,不然我不開心?!?/br> 狄然只好強忍著難受吃下去。 “狄夢打過電話嗎?”她咽下最后一口,忽然問道。 她最近說話大多只有簡單的“嗯”、“好”,忽然主動問了一句完整的話,李東揚瞬間愣?。骸按蜻^?!?/br> 狄然偏著頭:“你說我很好?!?/br> 李東揚猶豫著放下碗筷:“有件事狄夢不讓我告訴你,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br> 他看著狄然:“陸呈慶翻案了,就在我們離開以后?!?/br> 狄然的手停在半空,青菜從筷子中間掉了下去,她靜了片刻,輕聲問道:“什么意思?” “楊潔還活著?!崩顤|揚抽了張紙擦掉桌上她掉下來東西,“當年她死不見尸當地警方按失蹤處理,采集了楊馳的血樣備案以防萬一?!?/br> “她上個月出現在濱海的婦幼醫院,滿月的身孕卻是邊境村子的外地戶口,醫院覺得蹊蹺報了警,和楊馳留下的血樣比對上了?!?/br> 狄然放下筷子,不知是不是李東揚的錯覺,她的臉在燈光照耀下越發得蒼白,像是一張纖薄的紙片。 “是拐賣,團伙犯罪?!崩顤|揚抿著唇,“平縣失蹤的女孩都被拐賣到邊境,和楊潔同伴的那兩個孩子哭聲太大,沒活到那個時候?!?/br> 狄然摳著手指,神色說不出的呆滯。 她愣了很久,啞著聲音問道:“翻案了?” 李東揚點頭:“楊潔認識兇手,她喜歡吃紅燒rou,每次趕集楊馳都會帶她去買新鮮的rou,那人是個左撇子,皮屑分析后對上了?!?/br> “遺落在現場的錢包也是陸呈慶在那里掉落的?!?/br> 房間里寂靜無聲,像窗外月色下的樺樹林一樣靜謐。 狄然垂下眼睛:“讓我自己待一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