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李東揚哼了一聲,抱著肥皂轉身離開。 狄然跟在他身后,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 李東揚走出幾步,回過頭看看她,轉身又繼續走,狄然繼續跟。 李東揚突然放慢腳步,右手軟軟地垂到身側,抻著向后勾了勾小手指。 狄然先是一愣,隨后抬起頭臉上綻開了笑,她跑上前去,輕輕和他勾起手指,在空中一甩一甩蕩來蕩去。 窗外日光明媚,李東揚抱著貓淡淡地“嘁”了一聲,也忍不住笑了,轉臉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 ☆☆☆ 陸川回到事務所時已經快要下班了。 大廳里幾位律師在和一位年邁的老伯說話,對方情緒激動。 那老伯衣著樸素干凈,臉上淚水縱橫,言語和哭音夾在一起,聽不清在說什么。 潘靜姝拉他:“您別這樣?!?/br> 那老伯看她像主事者,“撲通”一聲跪在她前面:“你們幫幫我——” 潘靜姝眼神閃爍,為難道:“不是我們不幫您,您沒有錢可以去申請法律援助,會有人為您安排專門的律師?!?/br> “他們不接!”那老伯哭起來,“我實在走投無路了,求求你們——” 陸川站了一會,出聲道:“我看看?!?/br> 潘靜姝連忙拉住他:“不行陸川,這個案子不能接?!?/br> 那老伯像是看到了救星,膝蓋挪動到陸川面前:“我求求你了!” 陸川扶他到一旁的沙發坐下:“您慢慢說?!?/br> 那老伯抹了一把眼淚:“我姑娘高中畢業后來這打工,她mama生病,每個月都寄回家幾千塊錢?!?/br> 陸川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安靜地聽著。 “她很乖,學習也好,如果不是我沒用,她一定能上大學?!崩喜嬷?,“如果不是我沒,她不會為了錢去那種地方打工?!?/br> 老伯說話斷斷續續,說到關鍵處上氣不接下氣地哭,他說了很久,陸川才聽明白。 他的女兒晚上在迪廳做服務生,半個月前的一個夜里被一群喝醉的男人輪.jian致死,真兇卻逍遙法外。 陸川擰著眉思考了一會,老伯見他這模樣以為他不想接,又跪在他面前:“陸律師,你幫幫我!我就這一個女兒,要多少錢你和我說,我回老家賣房子也要把那個畜生送進去!” 陸川扶起他,看向潘靜姝:“接了,費用算我身上?!?/br> 潘靜姝很堅決:“不行,這不是錢的問題,你知道他要和誰打官司嗎?” 老伯哽咽:“那個畜生叫程耀?!?/br> 陸川很多年沒聽過這個名字,眼神一晃,許多從前零散的記憶走馬燈一樣從腦海里一一閃過。 潘靜姝見他沉默,以為他在思考程耀的事情,在一邊輕聲說:“雖說這幾年可能變天,但空子不是那么好鉆的,贏了名利雙收,輸了萬劫不復,去冒這個險不值得?!?/br> 陸川恍過神,不再猶豫,果斷地說:“接?!?/br> 潘靜姝一愣:“你說什么?” “我說接?!标懘ㄆ鹕?,淡淡地說。 潘靜姝一臉不可置信,她臉色白了白:“陸川你是瘋了嗎?那是程耀,他爸真要追究起來,一根手指頭就能弄死我們?” “算我一個人的?!标懘ê芷届o,“不連累你們?!?/br> 潘靜姝面色復雜:“你不想活了?” 陸川看向她,眼底毫無波瀾:“你說得對,我不想活了?!?/br> ☆☆☆ 夜,八點。 陸川開車穿過城市的深街小巷,回到了熟悉的樓下。 家家戶戶燈火點點,浩浩和小紅牽著手迎面走來。 “陸川哥?!彼械?,“我想借點書看看?!?/br> 陸川點頭:“明早來,我要出遠門?!?/br> “陸川哥又要去旅行嗎?”小紅眼睛亮了,“我也好想去?!?/br> 浩浩笑了:“以后我帶你去?!?/br> 陸川打開家門,阿拉斯加從里屋鉆出來,“嗚嗚”蹭他的腿。 陸川開了燈,蹲下來摸摸它:“今天太累,不遛了?!?/br> 阿拉斯加懂事地替他叼來拖鞋,陸川打開電視,隨便調了一個頻道,將聲音調大。 不想看電視,只是不喜歡這種無聲的冷清。 他在食盆里倒了狗糧,又去廚房泡了一碗面。 阿拉斯加沒有吃東西,跟進廚房圍著他轉。 陸川又蹲在它面前,輕聲說話:“我要休息一個周,訂了明天的機票,把你送到寵物店好不好?那里很多狗,你和它們玩?!?/br> 阿拉斯加沒聽懂,他自己先笑了。一個人太久,經常喜歡對狗自言自語,很多時候變得都不像自己。 “我今天看見她了?!标懘ㄗ叩疥柵_的椅子上坐下,阿拉斯加乖巧地蹲在他腳下。 陸川從一旁的盒子里取出梳子替它梳理毛發:“還和她說了話,她看了我很久,沒有以前那么害怕?!?/br> 說完他笑了笑:“也許是因為我戴著口罩?!?/br> “我打算接程耀的案子?!?/br> 陸川仰頭看著暗夜的天空,今晚是七夕,外面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城市的光線遮掩住了天上的星星。 淺薄的云層飄過后,月亮正正懸在無邊的黒夜中央。 “我不在的時候,她吃了很多苦?!标懘ǖ氖终茻o意識地摸著阿拉斯加柔軟的毛,眼里躍動著剔透的水光,“以后不能陪在她身邊,我不想有人再傷害她?!?/br> 阿拉斯加吐著舌頭晃著尾巴,舔了舔陸川的手背。 “你沒見過她,不知道她多好?!?/br> “她很可愛,也很驕傲?!?/br> “她愛漂亮,和我在一起卻只敢買二十塊的裙子。我沒給過她好東西,也沒讓她過上像樣的生活?!?/br> “我答應過給她買大房子,答應過會讓她過得好,我現在可以做到了?!?/br> 陸川從身后的箱子里掏出一罐啤酒。一口下肚,覺得有些苦,他將酒瓶放到一旁,從另一個箱子里掏出一瓶西瓜味的汽水。 碳酸飲料刺激的泡沫在味蕾綻開,色素香精的甜味緊緊裹住舌頭,陸川在嘴中含了一會,輕輕吞咽下去。 “她想看我好好的?!标懘ù寡劭粗掷锏钠?,“可沒有她,我怎么好?” 他抬手覆住眼睛,聲音潮濕:“就連我想她,都不能告訴她?!?/br> 廚房那碗面已經泡得發漲,水汽頂在塑料紙蓋上散不出去,凝結成豆大的水珠噼里啪啦落回湯里。 客廳電視跳到音樂節目,男人溫柔的聲線流淌在燥熱的晚風中。 “當天邊那顆星出現 你可知我又開始想念 有多少愛戀只能遙遙相望 就像月光灑向海面 年少的我們曾以為 相愛的人就能到永遠 當我們相信情到深處在一起 聽不見風中的嘆息 誰知道愛是什么 短暫的相遇卻念念不忘 用盡一生的時間 竟學不會遺忘” 頭頂的月光輕灑,夜晚的風兒低啞。 荒草園的夏蟲爭鳴,院子里的合歡樹不說話。 那是他的女孩。 是他的抹不去的心尖痣、握不住的指間沙。 是他回不去的年少芳華,是他一生的牽掛。 “如今我們已天各一方 生活的像周圍人一樣 眼前人給我最信任的依賴 但愿你被溫柔對待 多少恍惚的時候 仿佛看見你在人海川流 隱約中你已浮現 一轉眼又不見 短暫的相遇卻念念不忘 多少恍惚的時候 仿佛看見你在人海川流 隱約中你已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