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關妙踢著腳下的細碎小石子,悶悶不樂:“知道這個又沒用,關鍵是她怎樣上去八樓??!” 回到警局,許棠棠還沒把尸檢報告捂熱乎,就給了他們倆。 “我們本來預想的是,厲卉可能死在蘇玉玲之前,但事實上,尸檢報告顯示,厲卉應該是死在九月二十八日晚上?!痹S棠棠點了點桌面,這一點大大出乎警方的預料。 那么從九月二十七日晚上,到九月二十八日之間,這二十四小時,厲卉又去了哪里呢? “這只是一個初步的尸檢報告,詳細的還要再等一等。厲卉的尸體在水中泡脹發腫了,具體的死亡時間不太好判斷,只能確定在晚上八點到十一點之間?!?/br> 翟啟寧一目十行,把尸檢報告看完,問關妙:“你覺得,這一日厲卉會在哪兒?” 關妙眉頭微蹙,從許棠棠手里搶過一個草稿本,還順手從她的筆筒里抽了一支水筆,在草稿紙上學著翟啟寧之前的樣兒,寫寫畫畫。 “阿寧,我學你的,咱們列個時間線出來。首先是九月二十七日,那天是周日,也是第三輪比賽完畢的日子,據厲卉的鄰居證詞,看見徐萌和她,在九點走進了自己家?!?/br> 說了一句,她抬起眸子,發現不僅是翟啟寧,旁邊的幾個警員甚至陶陽也聚攏了過來,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在警察們面前分析案情,簡直是魯班門前賣大斧嘛。 陶陽卻笑瞇瞇地抄著手,沖她揚了揚下頷:“繼續說啊,我們都聽著呢?!?/br> 反正她不是專業人士,就算說錯了,也不許他們笑! 關妙心一橫,繼續說下去:“徐萌只在別墅里待了二十分鐘,九點四十出現在自己家,而且是一個人!從徐萌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我們調出監控可以看到,徐萌是一個人回家的,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厲卉沒有和她在一起?!?/br> “嗯,然后呢?”眾人聽得津津有味,甚至覺得關妙分析得頭頭是道,挺是那么回事的。 “然后時間線到了第二天,也就是蘇玉玲死亡的九月二十八日,一大早節目的十強選手就應該聚集在演播廳,但這時候,厲卉沒來!不僅人沒有出現,而且還分別給徐萌和導演,都發了請假的短信。那么,問題就來了?!?/br> 說到這兒,她停下來,掃了一眼聚精會神聆聽的眾人,欲言又止。 “到底出來什么問題了???”王大雄首先耐不住,催促了起來。 是翟啟寧替他答疑解惑了:“你們可以猜一猜,發短信給導演和徐萌的人,到底是不是厲卉?!?/br> “哎?不是她,那會是誰呢?”許棠棠聲音有幾分尖利。 “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厲卉的手機一直沒有找到。而且厲卉不止有一個手機,她有兩個,其中一個在比賽期間偷偷拍下我和蘇玉玲矛盾的手機,在徐萌那兒。在厲卉的臥室里,有被翻找過的痕跡,現在想來,很有可能就是在找厲卉的手機?!?/br> “那么另一個手機,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徐萌拿走了,冒充厲卉發短信請假?”翟啟寧補充道。 “那……那個時候厲卉到底在哪兒??!” 第75章 作案手法 翟啟寧面色微沉,他的聲音放得很輕,但是透出一股力量:“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厲卉自己躲了起來;第二種可能,她被人控制住了?!?/br> 根據尸檢報告,厲卉的死亡時間,是在蘇玉玲死亡的那天晚上,所以白天必是活著的。 但活著,不代表尚好。 關妙頷首,手上的筆繼續在草稿紙上畫著,繼續道:“我們繼續來捋這條時間線,根據尸檢報告,厲卉是在九月二十八日晚上,九點到十一點左右死去。根據魯米諾檢測出的血跡反應,初步可以斷定,第一案發現場應該是厲卉家別墅的雜物間?!?/br> 翟啟寧抽出案情分析報告中的一頁,正是厲卉家的雜物間,纖長的手指點了點一個角落:“你們看,這個地方還放了兩個棗紅色的木箱,只是大小不一樣,看來跟裝厲卉尸身的,是同一套?!?/br> 這也能成為雜物間是第一案發現場的佐證。 關妙與他配合默契,接著說下去:“兇手在殺害了厲卉后,把她裝進了這個最大規格的棗紅色木箱里,然后趁著天色黑沉,一路推到了河邊?!?/br> “為什么是推著箱子到河邊呢?”王大雄眼珠子一輪,如果兇手真是徐萌的話,那么以她矮小的身材和較弱的模樣,的確是扛不動這樣的大箱子,只能推過來。 可若能證明這個裝了尸體的沉重大木箱,不是被推過來,而是扛過來的,那就能從側邊證明,兇手力氣很大,身材也比較魁梧,絕不會是徐萌這樣兒的軟妹子。 翟啟寧搖了搖頭,聲音清冷:“從別墅到河邊的那條路上,有箱子拖曳的痕跡,而且看草葉子被挫傷的那一面,定是這幾日造成的傷痕。那條河雖然距離厲卉的家只有幾百米,但也屬于這片別墅區比較偏僻的地方了,根據許棠棠對別墅區常住人口的調查,一般都很少會去那邊,連監控攝像頭都沒有安裝?!?/br> 王大雄頓時啞口無言了,他是真的很難相信,看起來那么萌萌噠的一個甜美妹子,怎么會心思這般狠毒呢! 他想了想,又低聲道:“可是箱子里還放了好幾塊大石頭,徐萌那小身板應該也推不動吧?!?/br> 許棠棠不滿了,兩只手叉腰,柳眉一豎,厲聲斥道:“王大雄,你怎么回事,老幫著徐萌說話?她親口告訴你,不是她犯的事兒了?還是說,作案時間你和她在一塊兒,這么篤定她就不是兇手???現在證據可都指向她,而且審訊過程中她還有撒謊前科!你別急,等關妙捋完了,我再來跟你好好捋一捋!” 王大雄的粗脖子往后一縮,一下子就熄滅了氣焰,低低地喃喃自語:“我就是怕抓錯了人嘛,徐萌跟我能有什么關系,你可別亂說……” 而后,他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翟啟寧和關妙。 關妙聳聳肩,朝他眨眨眼:“至于放在木箱里的石頭,我已經看過了,河邊多得是,完全可以到了河邊,把木箱子放在岸邊,然后再揀石頭丟進去?!?/br> “最后把鎖扣一搭,往河里一推,就完事兒了!木箱子很重,會自己沉下去的,只是兇手大概沒想到,木箱子沉下去雖然不容易被人發現,可警方要從河里撈起來,也是很容易的事兒。這幾日沒下過雨,水流量略小,根本沖不動這么重的箱子?!?/br> 翟啟寧頷首,做了一點補充:“在殺人沉尸之后,兇手應該又回到了別墅,在厲卉的房間里翻了手機?!?/br> 這個分析,大家心服口服,然而卻出現了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沒有證據! 只能證明,在九月二十八日的晚間九點到十一點,這個厲卉死亡的時間,徐萌沒有不在場的證明,可這并不能證明,她就是殺害厲卉的兇手! 一直坐在角落里保持沉默的陶陽,終于緩緩地開了口:“在這起案件里,我們還忽略了一個重點,那就是徐萌的作案動機。按理說,她和厲卉的關系不錯,是可以在夜晚被邀請到家里做客的朋友,為什么要殺了厲卉呢?” 關妙抿了抿唇,忽然想到“星廚駕到”這個節目,沉聲道:“我有兩個猜想。第一,在‘星廚駕到’這個節目中,徐萌的廚藝不錯,據我觀察,應該是勝過厲卉的。在第三輪的比賽中,兩人也是通力合作,然而最后卻是厲卉險勝了她,進入決賽。徐萌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她會不會因此嫉恨在心,與厲卉產生了矛盾,所以干掉了她呢?” 關妙沒有提“無意”兩個字,能在白天殺完一個蘇玉玲之后,晚上再殺一個厲卉,關妙并不覺得她是無意中殺人。 再結合徐萌現在的表現,如果最后案情水落石出,兇手真的是她,那她還能保持這樣的鎮定,實在是非??膳碌囊粋€女人! “那第二個猜想呢?”陶陽眼神微瞇,目光鎖定在關妙的臉上。 “第二個猜想,則是因為手機。警方查到,‘星廚駕到’節目中有關我那兩段視頻,便是徐萌上傳到。但通過分析,我們可以知道,拍下這兩段視頻的手機屬于厲卉。從厲卉房間被翻得這么凌亂來看,肯定不是厲卉主動交給她的。那么她會不會為了得到這兩段視頻,而把厲卉……” 關妙越說越心驚,如果真是因為這些原因的話,那一條人命在兇手的眼里,就實在是太不值錢了。 陶陽捻了捻手指,眉宇間蘊了一絲淡淡的憂慮,許久才講:“作案動機都不算多么有力,看來,厲卉這件案子,一時有點難理出線索。許棠棠,你剛剛說徐萌在審訊中撒謊,是哪些事情?” 終于被問到了,許棠棠瞥了王大雄一眼,咬了咬唇,一件件數出來:“其一,九月二十七日晚,和陸行思一起走進蘇玉玲家的人,分明是徐萌,但她卻偽裝成了厲卉的樣子,并且在之后我們問起這件事時,隱瞞了下來。其二,她和陸行思保持了不正當的關系,在審訊中,也沒有告知這一點,反而誘導我們,厲卉有個經常打電話的男朋友,事實上我們調查過了,并不存在厲卉的男朋友這個角色。其三,便是九月二十八日上午,也就是蘇玉玲死亡那個時間段,她謊稱自己生理期,肚子疼,獨自在廁所里待了二十分鐘?!?/br> 關妙附和:“看起來二十分鐘很短,其實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我和翟啟寧今天已經去試驗過了,從一號演播廳旁邊的廁所窗戶翻出去,沿著三號樓的背后,可以一直走到一號樓附近。只需要兩三分鐘,并且全程無監控攝像頭?!?/br> 言下之意,大家都很清楚了,若徐萌真是兇手的話,那這就是她的行動軌跡。 陶陽也來了興致,身子略微往前傾了一點,一雙眼睛發出精光,追問道:“你們還發現了什么?” 關妙攤攤手:“關于這件案子,暫時就沒了,我們想不通兇手到底是怎么進入803室,而不被監控拍到的。不過今天過去,才發現一號樓的旁邊還有一棟樓,我們以前都沒有注意到。問過家屬小區的人了,說是蠻久之前就建好了,只是幾年前,有人跳樓死了,這棟樓就荒廢下來?!?/br> 聽那老大娘的意思,那棟樓已經有點歷史了,關妙便覺應該與本案無關,只當是個邊角料,提了一句。 沒想到陶陽似乎很感興趣,點了點許棠棠:“或許,咱們應該去查一查那棟樓的歷史,畢竟在蘇玉玲死亡現場的旁邊,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br> 翟啟寧也接話,一如往常的沉穩:“嗯,我和關妙會返回電視臺,察看一下那棟樓。之前接到許棠棠的電話,說是厲卉的尸檢報告出來了,我們還沒來得及查驗那棟樓呢?!?/br> “好,那咱們就兵分兩路吧,另外,對徐萌的審訊也不能停止,還有二十四小時,大家加油!”陶陽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給大家加油鼓氣。 事不宜遲,關妙和翟啟寧又回到了蘋果電視臺的家屬小區,站在那棟廢棄的小樓前,頗有幾分唏噓。 不過幾年時間,好好的一棟樓已經被報廢成這樣兒了,壓根不像能住人的樣子。 他們的身邊,還跟了一個文質彬彬的眼鏡哥,是陶陽向電視臺要來的陪同員工,據說姓朱,大學畢業后就進了電視臺的后勤部工作,至今已有數十年,對電視臺內的一切設施都如數家珍。 小樓荒廢已久,原本就不寬的樓道兩旁堆滿了雜物,許多都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塵,更顯得樓道狹窄。 翟啟寧走在前面,長手還不忘揚在后面,牽著關妙,時不時提醒她依舊“看路”,小心翼翼地往上。 一直走到四樓,他忽然停了下來,微蹙了眉頭,問朱眼鏡:“請問,這棟樓還會有人來嗎?” 朱眼鏡摸了摸鼻尖,仰頭望了望破舊的樓道,輕聲道:“這里放了些雜物和維修工具,有時候會有維修工人過來,逢年過節我們后勤部的人也會過來,翻找出一些有用的陳年舊物,或者把長久用不到但又舍不得扔的東西,也丟棄在這里?!?/br> “那上一次維修工人過來,是什么時候?”翟啟寧追問。 “這個嘛……”朱眼鏡拿出手機,“我們可以查維修記錄,我問一問同事,你們稍等?!?/br> 朱眼鏡一走開,關妙就湊上了上去,柔聲問:“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線索?” 翟啟寧讓出身邊的一點位置,給關妙看,布滿灰塵的樓梯欄桿上,赫然是半個嬌小的手印。 第76章 作案手法2.0 “手掌???” 關妙驚訝地睜大了眼,傾身往前,仔細地看了看。 按理說,這地方年久失修,少有人來,怎么會出現半個手掌印呢? 而且,從這手掌的大小來看,也不太像維修工的手掌,太小了一點。 關妙伸出自己的手,覆上去比比劃劃,似乎……跟自己的手掌差不多,難道是個女的? 腦海里忽然闖入徐萌那張臉,關妙悚然一驚,黑白分明的眸子四處張望,看了許久,才撫著心胸,猜測道:“難道,徐萌來過這里?” 正巧這時,朱眼鏡也打完電話回來了。 “我跟同事核對過了,維修工上一次過來是在上個星期四,也就是九月二十四號吧。至于他有沒有進過這棟樓,我們就不知道了,這附近都沒有監控攝像頭,根本看不到?!?/br> 翟啟寧和關妙對視了一眼,目光微閃,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了。 關妙扯了他衣袖,悄聲詢問:“你怎么看?” 翟啟寧眼尾一挑,默然無語地觀察了四周,邁步繼續往上:“先上去,看一看?!?/br> 很快,他們就到了七樓,破舊的陽臺邊甚至還擺著一盆花,是c市最常見的一種花,方言喚作“粉豆花”。大花盆的四周長滿了野草,但仍沒能阻止粉豆花頑強的生命力,攀著陽臺,伸出一條枝椏,綻放出深紫色的花朵,給這破敗的小樓增添了幾分生氣。 粉豆花正對著一扇門,門上依稀還可辨出貼了門神貼畫,年歲已久,畫上的門神已經失了顏色,顯得暗淡灰暗。貼畫只剩了大半個角還黏在門上,角落里寫著“2003”的字樣。 關妙揚了揚細眉,喃喃道:“2003年,是不是老大娘說的,有人跳樓那一年?” 朱眼鏡推了推他那細邊的眼鏡,眼眸放光,連連點頭:“你們也知道那件事???對對,就是2003年。那戶人家,就住在這兒?!?/br> 關妙原本已經站定在門口,伸了一根手指頭,準備推開門瞧瞧,一聽這話,立刻把手收了回來,跳到了翟啟寧的身后,躲住。 空氣中溢出一絲輕笑,翟啟寧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她的慌亂。 這棟樓,與蘇玉玲居住的一號樓呈九十度直角,從陽臺望出去,能看見八樓的窗戶,只是正對的那一面,并不是蘇玉玲的家,而是她的鄰居804室。 “哎,你知道804室是屬于哪戶人家嗎?怎么好像長久沒人???”關妙好奇心起,指著那扇窗戶,問朱眼鏡。 號稱“電視臺百事通”的朱眼鏡,這下子有點卡殼了:“房子記在誰名下,我這種搞后勤的怎么會知道,不過那房子的確空了許久,據說是有大師看過,風水不太好,所以一直沒賣出去,那沒人住,就暫時空著?!?/br> “嗨,這電視臺的家屬房,像這樣空著的多了去,人家也不缺這么一套,橫豎房子不會長出腳跑了,放著就放著唄?!?/br> 似乎是一時嘴快,說漏了嘴,朱眼鏡急忙掩了唇,抬起兩只手:“我可什么都沒說啊,你們看完了嗎?若是看完了,那咱們就下去吧,這灰撲撲的地兒,也沒什么東西可看?!?/br> 翟啟寧仿佛沒聽到他的話,指了指通往天臺的樓梯:“走吧,上去?!?/br> 關妙自然是緊緊跟隨,他們倆已經踏上了天臺的最后一階樓梯,朱眼鏡才搖搖頭,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