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不過一瞬間,賀莉就停止了掙扎,理了理凌亂的蓬蓬裙,恨恨地剜了關妙一眼,哼了一聲就轉身離去了。 望著賀莉走遠的背影,許棠棠輕呼了一口氣,總算把這嘰嘰喳喳的貴婦送走了,可是剛剛那惹是生非的少女又是誰? 她心里這么想著,一溜兒嘴上就問了出來,大家心里也同她一樣犯嘀咕,不約而同地望向了翟啟寧。 “腦子上那玩意兒,你們是擺著好看當花瓶?”翟啟寧懟完王大雄和許棠棠,轉頭面向關妙時,卻一下子變了畫風,“這大概是阿火的第三位熟客?!?/br> 關妙微微一笑,“我猜到了?!?/br> “王大雄,我受到了一萬點傷害,怎么辦,在線等,急!”被懟了,許棠棠哭喪了一張臉。 王大雄也拉長了臉,做“嚶嚶嚶”掩面哭泣狀,“感覺被塞了一把狗糧,好想拒絕啊……” “啪啪——” 兩人的頭上都挨了翟啟寧一巴掌,“跟了我這么久,連這么點事都猜不出,還有臉哭。再有下次,就給我滾蛋,換看門老大爺當我徒弟,都比你倆有前途?!?/br> 翟啟寧率先推開了審訊室的門,剛跨進去一只腳,一只明艷艷的八爪魚就撲了上來,手腳并用地攀在他身上,嘴巴還不停叫嚷,“哇,帥哥,跟我交個朋友吧,我可以給你錢噢?!?/br> 跟在身后的關妙目睹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好想知道此時翟啟寧會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 許棠棠和王大雄則吃了一驚,佩服少女勇氣的同時,還在心里為她祈禱——上一個撲上來強吃豆腐的花癡女,他們已經忘記是怎么死的了。 果然,一瞬間的慌亂后,翟啟寧馬上鎮定了下來,捏住少女的手腕,輕巧地反手一擰,就把她的身子翻了個面,扔在了地上。 少女癱在地上,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臉都扭曲了,支了手揉摔疼的背,佯作嚶嚶哭泣,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給你三秒鐘起來坐好?!钡詥幉挪怀运@一套,面無表情地坐定了。 見少女沒反應,翟啟寧也不多話,直接開數,“一,二……” 數到“三”時,少女還沒聽話地起身,他揚了揚嘴角,活動了一下手腕,邁步就要來逮她。 許是被翟啟寧那股氣勢嚇住了,少女猛然翻身起來,閃身就乖乖地坐進了椅子里,整個動作如行云流水,幾乎在眨眼間就一氣呵成了。 “這女孩,有點前途?!蓖醮笮勖嗣掳?。 許棠棠白了他一眼,“你是覺得人家長得不錯吧?!?/br> 少女一頭披肩的黑發,其中挑染了幾縷紫色,穿了一件粉色的圓領t,搭配火辣的超短牛仔褲,秀出一雙白皙修長的腿。一張飽滿的鵝蛋臉,笑起來會出現兩個深深的酒窩,充滿了青春的氣息。 她坐進椅子里還不安分,撩了撩衣服領口,對著翟啟寧拋了個媚眼,用腳去蹭他的小腿。 翟啟寧巋然不動,只小腿使力,側面一鉤,就反制住了,讓她不能動彈絲毫,冰冷地例行發問,“姓名,年紀?” 幾番撩撥不成,少女也覺無趣,掏了片口香糖出來,一邊嚼,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嚴歡,十八了?!?/br> 十八歲就學會玩鴨子了? 眾人都是一副震驚臉,只有翟啟寧仍一臉淡定,“你和阿火什么關系?” 嚴歡嘻嘻一笑,“阿火,這名字多土啊,他和我在一起時,叫弗蘭克?!?/br> “你們什么關系?” 少女把臉擱在桌面上,歪著腦袋看天花板,心不在焉地講,“愛情關系呀,我愛他,他愛我……的錢?!?/br> “昨天下午和晚上,你都在哪兒?” 嚴歡揉了揉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講,“下午在賓館睡覺,晚上去了云杉路上新開的一家酒吧,嗨到后半夜,本來想轉場‘暮色’續攤兒,誰知酒吧關門,索性就又回賓館睡覺了?!?/br> “你住賓館啊,怎么不回家?”許棠棠撇了撇嘴。 嚴歡好像很累,細看還能發現深深的黑眼圈,連打了兩個哈欠,“我父母離婚,沒有家,我平時都住在云杉路的希爾頓,你們可以去查證?!?/br> 反復問了好幾遍,翟啟寧才從她顛三倒四的陳述里,拼湊出了她與阿火的故事。 父母離異各結新歡,每月都會給她大筆的生活費,卻不愿接納她一起生活,于是手握大筆鈔票的少女,在一次酒吧狂歡中結識了阿火。阿火溫柔又帥氣,對她可謂是百依百順,不過一夜花上個萬兒八千,對她來說也不算什么,自然就深深地迷戀上了。 只是時間久了,一些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面,她是越來越離不開阿火了,可阿火只當她是客人。 “我總覺得,他心里頭有人,陪我的時候總心不在焉??墒俏蚁氩煌ò?,我又不丑,又有錢,為什么不來愛我呢?!眹罋g說著說著,眼里就蒙了一層霧,從記事起,唯有阿火是對她最好的人。 即使是用錢買來,那溫暖也是切切實實的。 送走嚴歡,大家都有點低落,花一般的年紀,卻偏早早地跌進了社會的大染缸。 “哎,一想到為人父母不用考試,竟有點寒心吶?!标P妙喃喃道,惹來翟啟寧打量的目光。 “走吧,還有最后一個?!?/br> 見到最后一個嫌疑人時,眾人都吃了一驚,她似乎更應該出現在超市大賣場,而不是審訊室。 一件淡青色的家常薄衫,領口是仿旗袍的開襟樣式,一條米色的麻布褲子,烏黑的長發挽起,綰了一個圓髻,發間插上一柄細木簪子,整個人像是從民國電影里走出來似得,氣質典雅清逸。 她微微一笑,臉頰浮上一絲嫣紅,眼角微有細紋,卻不妨礙她的一雙眸子含情似水,聲音也是低緩輕柔,如訴如泣,“十分抱歉,我一早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但我得送完孩子上學,才能過來。耽誤了你們時間,真對不起?!?/br> “你是阿火的客人?”許棠棠張大了嘴,不敢置信,一再確認。 她有點扭捏,撥了一下耳邊的碎發,點了點頭,“我叫許舒蘭,阿火……真的死了?” 翟啟寧“嗯”了一聲,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許舒蘭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眼角滑下一滴淚珠。 “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痹S舒蘭說著,用袖邊拭去眼淚,手足無措地坐下,“有什么疑問,你們請問吧,我知道的一定配合?!?/br> “你和阿火是什么關系?” 一旁的許棠棠和關妙都豎起了耳朵,她們都很想知道,這位看起來溫柔嫻淑的中年美婦,和酒吧里的頭牌男公關,是如何扯上關系的。 許舒蘭抿了抿唇,如她們所愿,娓娓道來,“從生下孩子開始,我就當了全職主婦,最開始還感覺不錯,照顧孩子和丈夫,一家人其樂融融??墒菚r間久了,丈夫慢慢開始不著家,孩子也上學了,我的時間多得發慌,每一天似乎都漫長得可怕。日子對我來說,看似好像沒變化,但其實已經越來越苦,就像含著一枚黃連度日?!?/br> 她的眸海泛出一點粼粼的波光,好像那難捱的日子,就在眼前一幀一幀地回放,唇角不由彎起一個苦笑。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搓了搓手,平復了一下情緒,“后來,有朋友看不下去,說帶我去酒吧找樂子。我從小到大都沒進過酒吧那樣兒嘈雜的地方,對我來說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腳踏進去,連手放哪里放都不知道,是阿火主動找我搭話,我們相聊甚歡。后來,我每次過來酒吧,都找他聊天說話?!?/br> “我也不知道如何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他從我這兒拿錢,但不多,我從他那兒得到慰藉和輕松,也不少?!痹S舒蘭故作輕松地攤攤手,但殷紅的眼圈卻流露出她的傷感。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父親婚內出軌,當然是渣男一枚,但渣男未必沒有屬于他的報應,所以,咱們往下看好不啦~ 第29章 火爆腰花 許舒蘭的一席話,說得許棠棠也跟著紅了眼圈,抽了抽鼻子,悄悄地跟關妙講,“之前嚴歡說,覺得阿火心里藏了人,就是她吧。如果我是個男的,也會忍不住愛上這么溫柔的女人呢。我覺得,她跟阿火之間應該真的有感情?!?/br> 關妙冷笑,男人個個都有七十二變,若那阿火真在意許舒蘭,為何不離開男公關這一行? 反觀翟啟寧,一點也不受審訊室里傷感氣氛的影響,面無表情地繼續問她,昨天下午和晚上在哪里。 “吃完午飯我會午睡一個小時,然后三點半出門去接寶寶,四點半到家做晚飯。我丈夫六點回家,吃完飯一家人就早早睡覺了?!痹S舒蘭的回答一氣呵成,一點沒有停頓。 “許女士記憶力很好啊,每個時間點都記得這么清楚?”翟啟寧在記錄本上寫著,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許舒蘭擺擺手,姿勢依舊優雅,“除去丈夫應酬的日子,每一天都這么過,哪能記不住呢?!?/br> 詢問完畢,已經九點多了,許舒蘭匆匆打了個招呼,就急急地往菜場奔去,搶在午市之前買些新鮮蔬菜。 望著她開車離去的背影,關妙不由感嘆了一句,“這阿火可真厲害,各個類型的女人都能收入囊中?!?/br> “那現在怎么辦?”許棠棠也面露難色,“這案子卷入的嫌疑人越來越多了?!?/br> 翟啟寧仍是一派氣定神閑,“收集完資料后,下一步是什么?許棠棠,我教過你的?!?/br> “呃……”許棠棠望天,眨巴眨巴眼睛,余光求助地望向一旁的王大雄,奈何他也不知道,嚴肅而無情地把閉上了眼。 她又把臉轉向關妙,扁了一張櫻桃小口,眼神一片凄凄切切。關妙看過眼,撓了撓頭,出言相助,“那個……要不讓我猜一猜?” 翟啟寧挑了挑眉,斜歪著頭看她,“噢?” 見他沒有反對,關妙仔細想了片刻,“下一步要做的,應該是梳理信息,篩選出重點線索,按照重要程度分配人手,是嗎?” 翟啟寧翻看著嫌疑人的審訊記錄本,亮晶晶的眸子微彎,“你沒受過訓練,能想到這一層也不錯了。目前,嫌疑人大體可以分為兩部分——酒吧人員,和死者的客人群?!?/br> 他走進旁邊的房間,用水筆在白板上簡單地畫了兩條線,“按照嫌疑程度來劃分,酒吧部分依次是調酒師衛卓,經理劉山峰,和死者同為男公關的李子強,以及他的弟弟,與死者關系不錯的李子明。這一條線,更多的是集中在財殺,或仇殺?!?/br> 即使隨手一寫,仍能看出翟啟寧的書法功底,字跡遒勁有力,又讓關妙開了眼界。 “死者的客人群,類型迥異,好像都有不在場證明,但她們說得是不是實話,還得走訪調查才能確定。你們也看出來了了,阿火的客人基本不缺錢,所以情殺可能性,大于仇殺?!?/br> 經過翟啟寧這么一扒拉,頓時清晰多了,王大雄驚呼了一聲,“好家伙,這才是初步調查,已經有一二三……八個嫌疑人了!” “可能還有我們忽略的呢?!痹S棠棠補了一句。 就是這一句,喚醒了關妙的記憶,她忽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疑點,“我記得,案發現場有聞到紅酒的味道,而且調酒師衛卓也有嫌疑……我建議查一查酒吧紅酒庫存,是不是有智利紅酒?!?/br> “我會查的?!彼麚P了揚手,“你也累了一個通宵,先回家歇一歇吧,查完有進展我會通知你?!?/br> “那你們呢?”大家都一副倦容。 許棠棠無所謂地笑笑,“嗨,我們都是家常便飯了,臨時宿舍里都放了一套日常用具的,一會兒去洗個澡換套衣服,繼續奮斗咯?!?/br> 關妙聞了聞自己的衣服,酷暑盛夏,穿了一天一夜,的確有些汗味了,便不再堅持,“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協助的地方,你們再叫我?!?/br> 她還沒挪動步子,王大雄就吼了起來,“有啊有啊,警局就缺個你這樣兒的廚師呢?!?/br> 惹得翟啟寧伸出手掌,又在他那圓乎乎的腦袋上拍了一記。 走出警局的大門,強撐了一夜的倦意排山倒海般襲來,關妙直接打了個車回家。 她剛踏入關家的大廳,就被一個尖利女聲叫住了,“站??!” 是meimei關嬌。 她站在樓梯上,趾高氣揚地俯視著關妙,高高地揚起脖頸,仿佛是一只高貴的白天鵝。 只是配上她略微顯壯的身材,關妙翕然一笑,是一只飛不動的大白鵝還差不多。 “你笑什么?”關嬌沒想到,厲聲一喝不僅沒嚇到這個jiejie,反而逗得她笑起來,一時亂了陣腳。 幸而,她還有秘密武器,姜心蓮從樓上怡然自得走下來,站在女兒側前方,故作關切,“妙妙啊,嬌嬌也是關心你,所以語氣才急了點?!?/br> “呵,我可真是有個好meimei?!标P妙嗤了一句,袖手看她們演戲。 姜心蓮臉色一僵,抱了雙臂壓下火氣,“妙妙,你昨晚一夜未歸,去哪里了?” 關妙冷笑,真那么關心自己,怎么昨晚不見一個電話打來? “知道小明的奶奶為什么能活九十九歲嗎?因為她從不多管閑事?!边@是幾年后才流行起來的一個段子,關妙深覺用在此處十分合適,如姜心蓮這般時時算計的女人,說不定哪天就因為殫精竭慮而掛掉了。 “你——”關嬌伸出手指,顫巍巍指向jiejie,氣鼓鼓地鼓著腮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