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幾句好話就哄得不知東南西北”,正是關德興的真實寫照,脾氣跟夏天的暴風雨似得,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她今日目的已經完滿達成了! 不僅給關德興打開了新世界,見識了他那溫柔繼妻的另一面;還借此逃脫了姜心蓮的追究——關云帆過敏一事確是她一手促成,證據現在正安靜地躺在隨身的背包里。 關德興的突然到來,打亂了姜心蓮的安排,她就能得以脫身了。 她雖然心里高興,但臉上卻還努力擠出兩滴淚,扮演一個深明大義的女兒,“爸,醫生已經給云帆看過了,說沒什么大礙,靜養兩天抹點藥就好了。唉,都怪我沒照顧好弟弟?!?/br> 關妙以退為進,反而更激發了關德興的愧疚之情,伸出寬闊的手掌,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他轉頭面對姜心蓮,語氣柔和了些,然而說出的話卻十分冰冷,“心蓮,我看你先別管公司的事了,多花點心思把家里照顧好?!?/br> 姜心蓮仰頭望回去,驚得呆住了,瞬間就止住了眼淚。 關德興又補了一句,“還有那個文其正來公司的事,過段時間再說吧?!?/br> 聽到“文其正”這個名字,關妙也是一怔,這人可是姜心蓮的左膀右臂啊,上一世沒少給她出主意,原來這么早就安插進關氏集團了。 關妙不由暗暗慶幸,這一次居然歪打正著,阻攔了他進公司,真是天大的喜事! 姜心蓮垂頭,在關德興看不見的地方,狠狠地瞪了關妙一眼。 但她也知道,當務之急不是與關妙置氣,也不是安插人手,而是哄好一家之主。即使心里不喜,眼里含淚,她仍靠近關德興懷里,委屈地應了下來。 她還想對關德興撒撒嬌,剛張了嘴,手機鈴聲就打斷了她。 關妙揚了揚手機,笑容燦爛,“不好意思啦?!?/br> 手機屏幕上閃爍著一個小信封標志,她點開,是閨蜜江映月發來的短信,約她見面。 重生回來也有兩天了,還沒見過好閨蜜呢,她手指微動,立即回復信息約好了時間地點。 “爸,我出去一趟?!彼蛄藗€招呼,瀟灑地出了門,沒忘記把裝了關鍵證據的背包帶走。 關妙抵達咖啡廳時,江映月已經等在那里了。 她是江氏集團的小公主,父母三十五歲才生了她,往上數只有一個大她七歲的哥哥,一家子她是百般疼愛,從小就嬌生慣養。 關妙和她,從小學起就混作一堆,交情甚篤。 贏了姜心蓮一役,關妙高興得快飛起來,還沒落座就忍不住與她分享了一番,引得她也來了興趣,“快說說,你怎么把那小子搞過敏的?” 神秘一笑,關妙從背包里掏出個漆黑的小瓶子遞給她,幸好父親回來及時,沒給姜心蓮搜出這證據的機會。 “靠這個玩意兒?”江映月把玩著瓶子,有點不可置信。 關妙將小瓶子里殘余的液體倒進白瓷小碗里,白凈的碗底出現了一灘青褐色的水漬,將它遞到江映月面前,“你用手在鼻子尖扇著聞,試試看能聞出什么味來?!?/br> 將信將疑地接過小碗,如關妙所說的那樣扇了扇,江映月忽然興奮起來,“仔細聞,有一點香菜的味道,還有一點酸酸的,是什么呀?” 關妙懶洋洋地往后仰去,倒進了柔軟的沙發里,面露得色,“我把香菜榨成汁,又往里摻了點香醋,混合均勻,就能淡化香菜刺鼻的味道?!?/br> 江映月索性越過桌子,坐在了她旁邊來,依偎著她的手臂,嬌滴滴地刨根問底,“你把香菜汁灑進了菜里?反正是口味偏重的川菜,就算混進了一些香菜汁,關云帆那個傻蛋,也不會察覺吧?!?/br> 關妙眼睛微瞇,彈了一下修長的手指,輕聲笑道,“他也不是傻子,我跟他媽勢不兩立,他怎么可能對我完全放心?所以呀,從點菜,服務員上菜,到夾菜,我全部都沒插手,一切都由著他來,這樣他才會放松警惕?!?/br> 驚訝地張大了紅艷艷的小嘴,江映月搖晃她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追問下文,“那香菜汁到底灑哪兒了?你別吊人胃口呀,我都快急死了?!?/br> 點了點少女的額頭,關妙嗔道,“經過我手的就只有可樂了呀,笨蛋!” “可樂里放香菜汁?你別欺負我讀書少,怎么可能不被發現!”江映月嚷起來。 關妙啜了一口鹽津青梅汁,耐著性子解釋,“你仔細嘗,會發現可口可樂比其他可樂,口感偏苦一點,再加上吃完麻辣菜之后喝冰凍的飲料,會短暫麻痹舌頭,所以幾口可樂他根本不會發現里面混雜了別的東西?!?/br> “哇!妙妙,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聰明了,我要拜你當女神!” 江映月生得秀氣,纖細的眉眼此刻彎成下弦月,小巧挺直的鼻梁下,一張微微嘟起的櫻桃小口紅潤而富有光澤,可愛的表情引得鄰桌幾個男子扭頭看了好幾眼。 揉揉江映月柔順的長發,關妙將她往卡座里面拉了一點,避過了鄰桌的視線。 江映月扭捏了好一會兒,湊到關妙耳畔,悄聲講,“那個,我入選了一個歌舞劇,會在金色藝術節上做壓軸表演?!?/br> 金色藝術節,是錦都一年一度的盛事,很多知名的演藝圈人士都會來,能夠參與壓軸的歌舞劇,對一個表演系的學生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哇塞,你太棒啦!” 江映月笑容羞澀,很快又拉長了臉,有些不忿,“可惜領舞的位置被喬雪兒搶走了!” “喬雪兒?”關妙絞盡腦汁,挖掘記憶里關于這個人的信息。 “就是上次跟我爭系花那個!” 關妙總算想起來了,戲謔地打趣了她一句,“系花不過是個名號,又不發獎金,輸了也沒什么要緊嘛?!?/br> 大大的眼睛瞪住她,江映月嘟起了小嘴,“她明明就是買了水軍,勝之不武,你還幫她說話?” 抱了抱她,關妙溫言安撫,“那這回的歌舞劇,你表現好一點,把她比下去?!?/br> 江映月這才高興起來,“必須的!” 兩人一起吃過晚飯才分開,關妙到家時,已經是九點了。 別墅一樓,姜心蓮和兩個子女都在家,其樂融融地看著奧運會。 關妙撇撇嘴,招呼也沒打一個,徑直上了二樓,剛打開房間門,就發現陽臺處坐了一個人影。 “回來啦?” 關妙聽出是父親的聲音,打開燈,“怎么不開燈???” 關德興躺在椅子里,向她招招手,“咱們父女也好久沒聊過啦?!?/br> 乖巧地走過去,關妙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關德興的表情帶著一絲歉意,“妙妙,這些年委屈你了。爸爸不是不疼你,只是……爸爸到底是個男人,家里的事多有照顧不到?!?/br> 關妙身體一僵,別扭地轉過頭去,盯住角落里的一尊花瓶,“沒事說這些干什么?!?/br> 關德興笑了,聲音溫和,“你就要獨立了,怎會沒關系。早點出去闖蕩一番也好,想當年我也是二十歲創立關氏,你是我的女兒,差不到哪里去。你放心,爸爸說話算話,關家這一份給你留著,你若有本事,全拿去也無妨?!?/br> 說罷,他起身往門口走去,臨到要踏出房門了,又轉頭不舍地補了一句,“你書桌上有張卡,里面存了二十萬,你先用著。家里也先住著,等情況穩定了再搬出去。在外面花錢的地方多,不夠了記得來找爸爸要?!?/br> 眼淚忽然就涌了出來,在眼眶里打轉,關妙睜大了眼,極力憋住不讓它們落下來,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知道,她不僅不會向父親要錢,這二十萬也不會動一個子兒。 她會讓父親看到,能夠托付關家的人,只有她! 第7章 三大炮 第二天一大早,關妙就出了門,直奔美食一條街而去。 她慢吞吞地從這頭走到那頭,一家一家店鋪看過去,最后選定了路口的“樂豐年”飯店。 這是一家中餐館,開了三年多,不算錦都的老字號,但也站穩了腳跟。最重要的是,飯店門口貼了一張招聘啟事,招聘一位三廚。 對于自己的手藝,關妙還是有信心的,勝任中餐館的三廚,綽綽有余。 上午十時許,餐館剛開門,還未開始營業,大廳里一片冷冷清清,只有三兩個服務員在擦桌子。 見關妙走進來,服務員還以為是來吃飯的顧客,迎上去,“你好,靠窗的座位已經擦干凈了,您坐那邊行嗎?” 關妙擺擺手,一派落落大方,“我不是來吃飯的。你們這兒要招一個三廚?我是來應聘的?!?/br> 服務員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許是沒見過女生來應聘廚師,撂下一句“你等等”,就往后廚去了。 關妙聳聳肩,找了張已經擦干凈的凳子坐下,等了大約五分鐘,服務員才回來,身后跟了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材精瘦,鼻梁上架了一副無框眼鏡,雙手橫疊在身前,文質彬彬地回絕了她,“這位小姐,我是‘樂豐年’的大堂經理,不好意思,我們店不招女廚師?!?/br> 關妙眉頭微蹙,上一世她從沒出去找過工作,一畢業就隨了前男友創業,埋頭后廚不問世事,不曾想連個練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吃了閉門羹。 “女廚師不見得手藝就很差,招聘啟事上的要求,我都能達到?!北M管心里不贊同,但關妙還是保持禮貌。 大堂經理面露歉意,聲音照舊溫和,“這是主廚的要求,是我們店員的疏忽,應該在招聘啟事上注明這一點?!?/br> 主廚,是廚房里的王者,他們掌控著對用人和食材的生殺大權。 關妙想了想,提議,“能讓我見見主廚嗎?或許他嘗過我的廚藝之后,會有所改觀的?!?/br> “對不起,主廚不想見你?!?/br> 飯店的拒絕干脆利落,關妙一怔,面上難堪,火辣辣地犯疼,指甲用力地扣進掌心,耳邊好像響起了無數的嘲笑聲。 她咬了咬牙,深呼吸一口氣,忽然坐進了旁邊的餐椅里,朗聲道,“點菜!” 大堂經理已經轉身而去,聽見她的聲音,又走了回來,站定在她面前,面露疑色,“這位小姐……” 關妙打斷了他的話,鎮定地一笑,“難道貴飯店也不接待女顧客?” 這下輪到大堂經理愣了,但他很快回過神,遞了份菜單過去,“當然不會,小姐請點餐?!?/br> 從菜單上,也能看出一家飯店的風格,“樂豐年”主打中餐,菜單也做成深木紋色的硬殼本,描繪了祥云鳳凰花紋,看起來古色古香。 關妙仔細地瀏覽了一遍,菜名張口就來,“東坡rou,宮保雞丁,魚香rou絲,荷塘小炒,蓑衣黃瓜,西紅柿雞蛋湯,甜點來一份紫薯芝麻餅……記下了嗎?” “小姐,您幾個人?” “就一個?!?/br> “點這么多菜,您吃不完的呀……” 關妙淺淺一笑,“放心,我不會賴賬,盡快上菜吧。對了,再給我一杯綠茶?!?/br> “樂豐年”飯店的主廚叫俞天中,十七歲從學徒做起,當廚師已經三十余年了,除了幾樣招牌菜,現在他已經不常親自動手。 這次也一樣,服務員送了點菜單來,直接甩給了二廚楊丹,讓他看著辦。 近十道菜,楊丹從頭看到底,不由贊了一聲,“這一桌子還挺會點菜?!?/br> 俞天中正和朋友談話,聽見了這邊的動靜,招手讓楊丹把點菜單遞過來,與朋友一起瀏覽了一遍,問他,“文滿,你怎么看?” “唔,這人點的都是平時能吃到的菜,一比較就能知道飯店的手藝,不像佛跳墻之類,普通人就算點了,也嘗不出好好歹來。這……點菜的莫不是同行?” 服務員在旁補充道,“這是一位小姐點的菜?!?/br> 俞天中不以為然,“你也聽見了,服務員說是一個女人點的菜,女人怎么可能是同行?!?/br> 他的朋友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了什么,張了張嘴,最后仍是作罷,什么也沒說。 “楊丹,你帶著俞浩處理吧?!庇崽熘羞f還了點菜單,并沒把這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