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芊苒從姜芷念的臥室出來，在踏下第一個階梯時就看到了坐在單人沙發上看報紙的他，她望著他，看到他那張熟悉冷漠的側臉，暗自抿唇，一步步走下去。

    就在她下完最后一個臺階時，他抬眼看了過來，眼眸一如往日沉靜無波，毫無情緒。

    程芊苒忐忑不安，伸出舌尖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蘇墨澂瞥到，心口一滯，別開頭。

    他站起身，拿著報紙繞過沙發，在從她身側經過的時候問了一句：“好了？”

    程芊苒沒想到他就這樣主動關心了她，有點愣愣地點頭，說：“好多了?！?/br>
    蘇墨澂走到格子櫥前，將報紙放到一個格子里，程芊苒深吸一口氣，跟著他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停住，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太揣揣不安，揚起笑容用輕快的語調喊他：“蘇墨澂?！?/br>
    他的手指一頓，勉強壓下心口的躁動，低聲應：“嗯?！?/br>
    程芊苒咬了下嘴里的軟rou，鼓起僅剩的所有勇氣，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與此同時，她手里攥緊的手機響了起來，程芊苒以為是自己叫的出租車，順手就劃了接聽，卻在接聽之后才瞥到來電人是江珂溯。

    她有點懊惱地小聲說：“我這邊有事啊，一會兒我打給你?！?/br>
    因為生病的原因，她本來惱怒的聲音聽起來沒有讓人覺得她在生氣，反而虛軟的給人一種嬌嗔的錯覺。

    程芊苒說完就掛了電話。

    就在她在抬頭掛上淺笑看向蘇墨澂的那一刻，她聽到他冷冰冰地質問她：“我是不是說過讓你離我遠點？！”

    而下一秒，她本來拿著手機那只手的手腕突然被他拽住，他的力氣很大，毫不費勁就將她壓到了格子櫥間，他逼近她，面容緊繃，唇線抿直，黑墨色的瞳孔中暗涌著怒氣，這副模樣的他讓她覺得害怕。

    程芊苒的手被他壓制在頭的兩側，手背磕在了格子櫥的拼接處，疼得她手一滑就松開了手指，手機應聲而落，摔在了地上。

    她的后背緊緊地貼著一塊一塊的方格，又硌又難受，程芊苒試圖掙扎，想讓他松開她，可他的力氣大的很，對于她的推搡和掙脫，只是巋然不動。

    程芊苒真的被他嚇到了。

    “你松開我?！彼⒓t著眼眶，瞪他。

    他突然沖她笑了下，只不過他少有的笑意根本未及眼底，程芊苒怔愣，蘇墨澂又向她靠近了一點，話語卻冷的都要掉冰碴，“你不是喜歡我？不是每次都不聽勸的非要靠近我？難道不是想讓我也親近你？”

    “那我要怎樣？和他一樣對你摟摟抱抱，或者做一些比他對你更親密的舉動？”

    “你在說什么？”她有點惱，不懂蘇墨澂為什么會突然這樣。

    而且經他這樣一折騰，本來還在疼的小腹頓時更痛，一陣一陣地絞痛傳來，身下還時不時地往外涌熱流，沒幾秒鐘程芊苒就疼得開始冒冷汗，她的眉心緊蹙，手腕不斷地在他手心里掙扎，聲音也明顯地虛弱了下來，“蘇墨澂你松開?！?/br>
    他只是很近很近地瞪著她，不說話，兩個人的呼吸早已交織在一起，他的冷冽混合著她的清甜，交雜出一種復雜的情緒。

    程芊苒是真的難受，她的眼里都泛起了霧氣，潮濕的眼睛有點失落地低垂下去，不再看他，纖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身體開始發軟無力，她沒什么生氣地低喃說：“我疼，我肚子疼?！?/br>
    蘇墨澂愣了一下，而后冷笑，諷刺：“你也知道疼？我還以為你捧著加了冰塊的酒喝的那么歡快，早就對這種疼免疫了?！?/br>
    “程芊苒，就你這樣不懂得自愛，不顧自己的情況隨隨便便和別的男人喝的醉醺醺的人，憑什么還要來問我喜不喜歡你？”

    “你疼成這副樣子他會管你嗎？你暈倒的時候他在哪里？作賤自己給誰看？”

    他說完就撇開頭，攥著她手腕的手指不自覺地更加用力。

    讓我心疼嗎？

    可是你，輪得到我來心疼嗎？

    程芊苒本來就微側腦袋低垂著頭，而他又下意識地向另一邊別開頭，他們兩個身形幾乎都要相挨，看起來就像是抱在了一起。

    在她沒看見的地方，他下榻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顫著，緊抿的嘴唇稍稍松開，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將那句話說出口。

    心疼，像是那種被人生生扯斷筋脈一般的疼痛。

    而他只能受著，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一下下捅進她的心里，本來就有了創傷的心頓時就變成了血淋淋的模樣，疼到麻木，到最后甚至都沒了初始的疼痛感。

    不是失望，是絕望。

    原來在他眼里，她程芊苒就是這個樣子的女人，下賤，不自愛，隨隨便便和男人拉拉扯扯，沒有資格喜歡他。

    她徹底懂了。

    程芊苒冒著汗的臉漸漸的蒼白起來，她聽完他的話緩慢地露出一個淺笑，賭氣的語氣輕佻起來，故作漫不經心地說：“偽裝了這么久還是讓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了，我就是愛作賤自己，特別不自愛，總喜歡拉著男人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你說得對，蘇墨澂，我沒資格喜歡你?！?/br>
    他聞言僵住，猛然清醒回神，心里七上八下地亂成一團。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剛才聽到她對江珂溯說話那么溫柔，加上之前的短信影響，一下子就被怒氣沖昏了頭腦，所有的理智在剛才全部瓦解，說的話都是他口不擇言，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么，只是聽到她說肚子疼就想起了昨晚的場景，一時氣極才第一次如此失控說出了這種傷人又傷己的氣話。

    話是他說的，但最難過的也是他，每一句都疊加起來扎傷他自己，他的心里并不比她好受多少，甚至比她更難受。

    “七夕我說我喜歡你，你說讓我離你遠點，今天是第二次，蘇墨澂，有再一再二，但不會有第三次了?！?/br>
    她平日里艷媚昳麗的臉龐此時蒼白如紙冷若冰霜，不笑的時候，程芊苒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隨和，甚至氣勢很凌厲，她說：“我會離你遠遠的，遂你的愿?！?/br>
    其實，倒不是他讓她離她遠點傷她最深，而是那天中午她看到的場景，還有剛才他對她的近乎苛毒的評價和指責，讓她徹底的清醒。

    什么喜歡她，這分明是嫌棄厭惡她。

    蘇墨澂怔忡著松開她的手腕，剛剛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的手腕此時像是充了血一樣紅，白皙的皮膚上明顯地烙著他的指印，程芊苒用手推開他，從地上撿起手機，在離開之前十分認真地對他說：“你怎樣看我沒有關系，但是請不要隨意說我的朋友，我和江珂溯認識七年，他的為人我比你清楚?！?/br>
    程芊苒不說最后這段話還好，蘇墨澂聽到她這樣庇護江珂溯，冷笑了下，“你比我清楚？”

    那如果他說他從20年前就認識了江珂溯呢？

    程芊苒只是單純地闡述字面意思，但蘇墨澂聽后卻變了意味，她的話語傳進他的耳朵，每一個字符都在向他透露著同一個信息——你只不過是我才認識兩個月的人，而江珂溯和我認識七年，在我心里，他比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