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所以黏乎乎的碩大身軀,讓人猛抽頭皮的同時,還犯出陣陣惡心。 “鼻涕蟲?”一旁的鄧鴻超皺起眉頭,“天吶,這也太大只了吧!” 雖說那奇大的個頭,和黏乎乎的身子讓人犯惡心,但這鼻涕蟲即便長得再大,也還不至于構成什么威脅。我放下槍,抬離視線,望前一探,結果發現前邊兒的一片綠苔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大軟蟲子,遠不只十幾條的數量。 石板與綠苔上現著一道道反光的粘液,這里恐怕是鼻涕蟲們的老窩。 低頭一看,腳下的綠草亂叢里,也隱現著幾坨乳白色。幾條個頭較小的鼻涕蟲,在腳邊的草叢里悠閑蠕身。站在最邊上的王軍英,順勢一腳,踢走了一條。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也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而踢走的那條鼻涕蟲,則在草叢中被翻了個身。它那惡心的rou腳暴露在視線里,翻蠕不停,惡心得讓人腿腳發麻。 見狀,我們趕緊退回了樹林中。倒不是說怕這些玩意兒,只是那黏乎乎的身子、惡心的軟體,讓人犯嘔,不想和它有任何接觸。 野生的鼻涕蟲,竟還能長這般大,真是長了見識。 “這幾把大的蟲子!”旗娃皺起眉頭,厭惡的說,“真他媽惡心!” 旗娃向來就對各種蟲類有懼意,如今見到這種大塊頭的,更是懼怕惡心到發了火。 “惡心就別看了,繼續走?!秉S班長對這些令人反胃的大蟲子并不感興趣,在大家楞目觀察時,他下出了命令。 “這底下好怪呀,”鄧鴻超扭頭看了一眼身后,“剛才休息的時候,有條黑蟲也大得離奇?!?/br> “兩只腳走路的蛇腦袋都遇到了,大蟲子又怪得了哪里去?!蔽彝嘶亓瞬阶?,“野生的嘛,吃了睡,睡了吃,長肥點兒很正常?!?/br> 本身這些惡心的鼻涕蟲也讓人反胃,沒人對它們感興趣。只是說,大家圍過來是看個新鮮。黃班長的命令一下,四個人就收隊回林,繼續行路。 盯著腳下,我們小心翼翼的拐回了樹林里。惡心歸惡心,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尋找天坑的出路。 抬手看表,表盤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被磕壞了外層玻璃。但幸好里頭的表盤指針還看得清晰。這塊“上海牌”手表作為戰利品,已經在我手腕上纏了好幾年。我早已不如當初那樣將他視為珍寶,所以幾年下來磨損得很嚴重。 但看到玻璃表蓋上的裂縫,我還是心疼得皺起了眉頭。 撫著表盤,上頭的指針組合顯示,時間已經快要接近下午三點。時間過得比我想象中的要慢。 告別成片的鼻涕蟲,我們又沿著天坑的邊緣,在樹林里走了一陣。天坑的巖壁,仍還是陡峭垂直,一路順延。綠樹可以在上邊兒探頭,鳥兒可以在上邊兒筑巢,可我們幾個兵,面對那陡峭的巖石,無計可施。 腳步一村村在邁出,時間一分分流逝。我漸漸開始感覺到,情況不如我設想的那般樂觀。這口天坑在我眼中不再是奇特的地貌景觀,而是讓五個人無法逃脫的巨大囚籠。 毛主席講過,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但面對著天險,束手無策的焦灼,開始轉換成一種無盡蔓延的絕望。因為,陡峭的絕壑垂崖,連攀登的機會都不肯給你。 并且,在告別個頭奇大的鼻涕蟲之后,我們還在這“天坑林區”的邊緣,發現了其他蹊蹺。接二連三的異常讓我感覺到,鄧鴻超說得不錯,這個天坑里頭,確實有點不對勁兒。 正文 第七十章 :辦法 惡心的鼻涕蟲剛還在視野里消失不久,就有三兩只蝴蝶撲扇著翅膀,繞飛植隙,從頭頂飛過。蝴蝶的花紋五彩斑斕,甚是好看,但等這幾只飛蟲靠飛到眼前,我們才發現了異常。異常,和鼻涕蟲一樣,還是出現在蝴蝶的個頭上。 因為那兩三只在樹蔭下嬉戲的蝴蝶,大部分都跟平日所見的蝴蝶長得一樣,唯一的區別是,那玩意兒的翅膀,跟巴掌差不多大,甚至大過巴掌!揮翅帶風的翅膀,把四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要不是見到了那繽紛絢麗的薄翅,還以為是麻雀在耳邊飛呢。 五彩斑斕的巨大翅膀,在耳邊迅速飛過,還沒正經的瞧好那蝴蝶一眼,它們就攀升高度,飛越過枝葉,再也看不見。 蝴蝶路過之后,我們便就地休息了一陣。 天坑里的這窩叢林,“新陳代謝”很快。順著巖壁沒走多久,腳下的泥悄然變換為了堆疊的腐爛樹葉。樹葉厚厚幾層,有如積雪一般,蓋在叢林的土地之上,不知道厚蓋了多少面積的土地。一腳下去,軟塌塌的一片,腐葉間不時會擠出濃黑的積液。不知那是地面的泥水,還是動物腐爛后的尸水。 據說這種腐葉堆雜、死尸殘留的地兒,通常會憋發惹人生疾的“瘴氣”出來。不過這林子里的視線清晰,空氣清新,沒瘴氣的影子出現。 在休息的時候,我屁股剛一坐下,就覺身下的腐爛葉子一陣扭動,驚得我立即站了起來?;厣硪豢?,堆積的腐葉竟上浮下移的扭動著,那下頭像是有什么玩意兒在游動。 果不其然,腐葉亂動的聲響中,四五條黑黃相間的游蛇,從腐葉堆下鉆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幾條游蛇,成功彈扯到了咱們的神經。 幾條身子油亮的小蛇游動著身子,動作迅速的四散而開。五個人驚炸的從地上彈起,準備避蛇而站。這種黃黑花紋的蛇雖是頭一次見,但我明白,顏色鮮艷的游蛇,都是不好惹的主。 打死我也不會想到,這黑腐的葉子堆下,竟他娘的是一個蛇窩。剛才那一屁股要是坐實了,幾張毒口咬來我估計夠嗆。這些吃rou的毒蛇,什么時候喜歡往葉子堆里鉆了? 可身體剛還退出三五步,我就發現了什么不對,因為從腐葉堆下四散而出的幾條蛇,爬行的姿態有些奇怪。 定睛一瞧,那鮮艷的“蛇身”兩側,竟長著明顯的細腳。細腳有千百只,千百只腳一齊而動,就如蜈蚣蟲在爬行那般。再一看,那黃黑相間的細長玩意兒哪里是蛇,而是個頭奇大的節肢動物! 光是說“節肢動物是”四字,想必大家對其樣貌并不清晰。我打個比方,“千足蟲”想必大家都見過,就是細長細長,跟蜈蚣長得差不多的那種蟲子。在潮濕的角落經常能看到。 而在我們腳下逃竄的這幾條仿若游蛇的玩意兒,大概就是千足蟲的放大版。它們有個二三十厘米長,兩根手指那么粗,所以一眼看下去,就像是慌忙游竄的小毒蛇。 大蟲子的千百根細腳一齊而動,腐葉堆上回饋出細邃細邃的聲響,讓人心里發毛。好在這些蟲子天生膽小,更不提什么攻擊性。五個人起身騰路后,它們就很快就鉆進腐葉堆里溜走了。 大蟲子雖然怕人,但我們也嚇得不輕。五人慌忙退步,躲避那油亮的蟲身,恨不得雙腳飛離地面。 畢竟這些普通的蟲子變大了個頭之后,有種說不出的惡心感。惡心之余,更會有厭惡、排斥,甚至說恐懼的情緒。我的意思是,你不想去惹這些令人發毛的低等動物,更不想它來惹你,你只想離它遠遠的。 我不是自然專家,搞不懂這天坑里的生物,為啥會長出那么大的個頭。但接二連三的異樣,讓我得出的結論是,這個囚籠似的天坑,很不正常。我開始意識到,一定程度上“與世隔絕”的天坑里,不僅花花草草帶著奇異,并且這里頭的生物,必定也個個奇特,甚至超出我的認知范圍。 記得之前我打過一個比喻,說是這口天坑如果是由人挖出來的話,那我們五個就好比掉進坑里的螻蟻,想逃脫這里簡直是異想天開。但見識了天坑里的蹊蹺之后,我忽然發覺這個比喻有些歪打正著。 兩者之間,誰大誰小都是相對而言的,地球在宇宙中可能只算一粒石子,而地球上的一顆沙粒上,也會繁衍著生命。進到這個天坑之后,所遇見的草木、昆蟲都比往常的大,這簡直太過于魔幻,太不可思議。和它們一比較,我們這五個人,仿佛被什么力量縮小了尺寸。 也許,這個天坑匯聚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所以腳下的土壤營養無比,生出的植物長得奇高。接著在生物鏈條的作用下,吃植物的生物便個頭奇大。我想到了這一可能性。 假如我不幸猜中,那我們遇見的,恐怕還只是開胃小菜——如果平日里那些一腳踩下便尸骨無存的小蟲子,都能長那么大的個頭,那這天坑里的其他動物,諸如豺狼,諸如虎豹,那又該長到多大? 除此以外,更有之前“蛇人”那樣的超越認知外的生物存在。 如此一想,我開始對這靜悄悄的天坑,有了一股因恐懼而生的敬畏感。 但不論怎么說,快些逃離天坑,才是我們唯一的出路。退一萬步講,手中握的是沖鋒槍,即便這天坑里有什么吃人惡魔,也他娘的攔不住我。 繼續繞著天坑邊緣地帶,隊伍平安無事的走了半個多小時。布谷鳥叫蕩漾在天坑的上空,不知是懸崖上邊傳來的叫聲,還是天坑里的“本地布谷鳥”。我不禁設想,天坑里的布谷鳥,會不會大得如同飛鷹呢? 最后,我們發現了一潭碧水。潭水靠著巖壁往外而生,貼著石巖對外呈一個半圓型。其面積大概七八平米,水質不算清澈,也談不上渾濁。 面前的巖壁在靠近地面的區域,凹進了一口方洞。面前這一潭碧水水面,便就一路向里延伸,石水間形成了一道細縫。低腰往里一探,潭水好像往里面延伸了不少距離,黑幽幽的看不清有多深。 潭水上的垂崖,歪生著幾顆短小密葉的無名樹。枝頭之間拉起了一張大網,一只色彩絢麗的長腳大蜘蛛,就靜靜豎趴在大網上,等待飛過潭水面的獵物們。不過那蜘蛛的個頭倒沒有大到離譜,只是大了那么一點兒。那長腳蜘蛛顏色鮮艷,甚是悅目。 長時間的尋路無果,讓每個人心里既沉悶又壓抑。一潭碧波闖入眼中,不免讓人有一絲興奮。幾人紛紛跪在潭水邊,以掌舀水,以水撲面。盡管一路走過來,都是在天坑里的蔭蔽部分穿行,但現在好歹也是三伏天,樹林里不如那拱洞前邊兒陰涼潮濕,所以滿身背負裝具的五個人,早已是汗流浹背。 涼爽的水液撲面,頓覺神清氣爽。抑悶的情緒,也被涼水沖散了一點。 滿頭大汗的黃班長則沒有心思捧水洗面,他高高抬頭,仰望著面前的巖壁,沉默不語。待四人戲夠了水,他就令咱們在潭水前歇停下來。潭水邊陰涼宜人,檢查了周圍沒什么奇異的蟲子后,我們卸下背囊,在水岸邊席地而坐。 鄧鴻超將濕潤的頭發往后抹著,腦袋也抬起望向陡峭的崖壁,他頭顱四轉,臉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這小子心里必定開始疑惑起自講過的話:總不至于困在這下頭吧。 旗娃從水潭里補充了一壺水后,就坐下地面。他不時側頭檢查著周圍的草堆,生怕又出現一只惡心的大鼻涕蟲,爬上他的身子。 王軍英呢,盯著那潭水發愣,不知道在想啥。 我點了一根煙,低頭問出了所有人都在思考的問題:“現在,怎么辦?” 黃班長喝了一口水,沒有回答我。 “我之前說準了吧,這地方下來容易,上去難!”旗娃往水壺里放入了一顆凈水藥片,話語中竟還有股欣喜之意。 “你們看,”鄧鴻超低回頭顱,開口說,“這一塊的懸崖都是一個樣,沒有緩路可以走,但是上面長著樹,我們要不爬上去試一試,然后用繩子甩上樹頭,一節一節的爬上——” “不可能?!蔽彝轮鵁?,打斷了他的話語。 “想得倒容易,那上頭坨坨包包,凹凸不平的,石頭一會兒伸出來,一會兒縮進去,爬上去可不像下來那樣輕巧,萬一中途沒勁兒了,就他娘的進退兩難了?!蔽曳瘩g著大學生的辦法,“噢,你還以為像握著繩子往下滑那樣輕松呢!” 鄧鴻超估計也是急壞了心神,所以才隨口這樣一說。被我反駁后,他就垂頭嘆氣,沒再辯駁。 黃班長放下水壺,抬頭盯了一眼陡崖峭壁。他雖然話不露口,但看得出來,作為一班之長,他才是最焦慮的一個。我的話說完,便沒有人繼續接話。沮喪掛在每個人的臉上,王軍英也問我要了一支煙,低頭不語。 “我倒是有個辦法?!逼焱迶Q緊瓶蓋,晃搖著水壺,冒了一句。 “什么辦法?”我立即擺頭回問。 雖然旗娃這愣頭青說話不靠譜,但是在這種時候,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歪打正著呢。 見幾人的眼神投來,旗娃倒有些泄氣了。他扭捏著表情,放下水壺道:“先說好了,這辦法是剛才我腦門一亮給想出來的,各位領導覺得可以的話,就辦,不可以的話,就當聽著玩兒,可別說我整什么幺蛾子!” “說??!”鄧鴻超也焦急得追問了一句。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水平面 旗娃抬頭看看頭頂的懸崖,然后用食指指向天空,小聲的問道:“你們說,想弄死咱們的那些越南猴兒,現在還在上頭守著沒?” 話一問出,幾人紛紛跟著手指頭的指引,抬頭望去。 高高的巖壁向外凸出一大坨,將懸崖上的情況遮擋。這一抬望,只能看到蔚藍的天,以及幾十米高的懸崖上伸探出的樹枝樹冠。至于懸崖上邊兒還有無越軍士兵蹲守,自然是無法知曉。 “不知道,”鄧鴻超搖了搖頭,“應該都走了吧,他們下不來,我們上不去,還守著干什么?” “錯!”旗娃將水壺賽好,說道,“我保準那些越南猴兒們還在上頭!” “少廢話,”王軍英吐了一口煙,“有屁就放,有法子就講?!?/br> 旗娃點頭,借著說:“我看啊,咱們不如就用信號槍射他一發信號出去,讓越南猴兒們知道咱還活著。然后呢,就讓他們把咱幾個救上去。越南猴兒們不是想要咱們投降嗎,我們就假裝投降,等到上去了,再趁機反水兒,殺他個精光!” 說完,旗娃看向黃班長,看向王軍英,看向我,等待我們的意見。 我吐了一口煙,嘆了一口氣。是的,這愣頭青并沒有歪打正著,這只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餿主意。我想的不錯,旗娃這小子說話的確不靠譜,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瞎幾把在扯?!蓖踯娪⒖焖俚耐鲁鲎炖锏臒?。 旗娃見大家表情一變,立馬伸出雙手,揮擺在眼前。他說:“行,行,行!之前說好的啊,要覺得不靠譜兒,各位領導就當聽著玩兒,別又開始批斗我??!” “但是,”旗娃接著說,“走這么遠的路,你們也都看到了,想要從這破地方走出去,要么上頭有人幫忙,要么背上長對翅膀??偛豢赡芡ㄖ蠓?,讓部隊派一個團來解救咱們吧?” “再說了,李科長摳門兒,走那么遠的路,電臺也不給配一個……”旗娃別過黃班長的視線,小聲的發著牢sao,“想通知都通知不了,是死是活都沒個數兒?!?/br> 黃班長沉著臉,沒有理他。 王軍英用手指夾著煙頭,放進嘴里,眉頭一皺,猛力嘬了一口。 “那也不一定,”他側過頭,看了一眼那潭平靜的水,“這堰塘的水,說不定是個法子?!?/br> 水?我在心里頭疑惑著,然后轉頭看向了那汪碧潭。 旗娃扭頭看向水潭,又轉回頭,看向王軍英:“啥?排長你說啥?” 黃班長也一知半解的回問:“一潭水里,有法子?” 鄧鴻超扭回頭,他又將那殘損的黑框眼鏡戴好。小子推推殘損的眼鏡,疑惑的看向王軍英。 王軍英吐了口煙,他搖搖頭,說道:“我也拿不準,但是現在沒其他法子,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靠這個碰碰運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