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人既然可以進來,那也他娘可以出去! 來不及去仔細論證這個猜測的合理性,我就忍不住向他們說出了口。 “你再仔細回想一下,會不會是什么動物讓你看花了眼?”鄧鴻超對我眨著眼。 “對,這兒哪來什么人嘛,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我不信有人會睡這里頭!”惶恐消減的旗娃,開始自我安慰著。 我搖頭,答道:“那影子是兩條腿立著的,你說呢?除了前天看到的什么野人,我就沒見過其他兩條腿走路的畜生?!?/br> “你說那是野人?”旗娃像是沒長腦袋一樣。 “應該不會是越南兵?!蓖踯娪⒕曋車?,說出了他的結論。 “要不要去那洞里摸一摸?”我看向黃班長。 事實上,隊伍當前的任務沒有別的,就是逃出天坑。如果走不出這里,其他一切都免談。如果那拱洞里頭真有乾坤,真有什么秘密出口,不論怎么說我們也得要去看一看。這樣一想,神秘兮兮的人影兒忽然也變得不可怕了——哪怕是圍上一個團的敵兵,咱們也得硬著頭皮去突圍。 如果怕這怕哪,不去尋路,我們遲早也會困死在這里頭。 我這番猜想,倒是給漫無目的隊伍帶來了一個尋得著的目標。人最不能丟掉的就是希望,尤其是在困境中。作為隊伍領頭的黃班長,自然是希望咱們早日逃離天坑,繼續任務。他同意去探洞。 五人起身出林,又朝石口大開的拱洞走了回去。 邁出步伐的我不會想到,逃脫越軍士兵并不代表后事順利。這場噩夢,才剛剛開始。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腳印 沿著原路,五雙解放鞋踏上了石灘。五個人沒有放松警惕,大家瞻前顧后,注意著周圍的一切。 “這大洞子要是真能出去,越南猴子不可能不知道吧?”舉槍警視著的旗娃忽然說,“他們會不會全窩在里頭,把咱堵著?” “去看了才知道?!蔽艺f。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编國櫝傲艘痪涔偾?。 旗娃點頭,念叨著:“真理,真理……” 劉思革那空癟的背囊還丟在原地,五個人盯掃了一眼,就越過步子,往更里面走去。陰涼的潮氣又撲面而來,雞皮疙瘩在衣襟之下立起。如旗娃所說,在這陰涼的地方待久了,還真有點兒想念陽光。 地勢漸漸開始往下傾斜,碎石開始稀少,取而代之的是陡尖的石面。石面上閃著水光,積著小水坑,頭頂開始有浸涼的水滴落下來。陡尖的石面很不好走,除了有滑腳的水漬,更有成片的苔蘚覆在上面。 我不慎腳跟踩滑,一屁股摔坐到凸陡的石面上,碎石硌rou,冰涼的水漬也浸進了褲子的布料,透涼提神。 隨著路面的傾斜,拱洞的洞頂也隨著破面而急收下降,僅在頭頂七八米高的地方橫亙著,幾乎與石破角度平行的勢頭往下收生。我以為進洞后光線會變暗,實則不然。里面的視野很清晰,甚至能看到有微弱的光線從洞里邊兒滲出來。 難道真有什么隱秘出口?我有點兒興奮。 石道斜坡的勁頭是一灘淺水。就跟我之前在洞外看到的一樣。但走近之后,發現這灘淺水面積不小,就跟農家院里的魚塘差不多大,更有延伸進黑暗里我看不見的地方。 淺水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水底下那平整的石面。幾坨樣子怪異,個頭龐大的石頭擋在斜坡的盡頭,五個人踏上石頭上的苔蘚,躍進淺水灘里。啪嗒幾聲,淺水飛濺,五個人踩進了水中。 淺水比看起來要深,一腳下去,水面就淹沒至腳踝、灌進鞋里。刺骨的涼意又從腳底下蔓延上身。 旗娃嘶嘶的叫了兩聲,忍不住抱怨道:“這他媽比冰棍兒還涼,咱這是進了冰窖子還是啥?” “嘴巴閉好?!本X的王軍英瞥了他一眼。 其實在悶熱的三伏天里,這點兒溫度根本也談不上刺骨。只是說五個人在陰涼處歇息慣了,身體狀態已經隨低溫而調節,再碰上溫度更低的玩意兒,自然會有不適感。如果在悶熱的林子里走上半個小時,用這灘水往旗娃身上一淋,我保證他小子爽得哇哇叫。 水滴落下的響聲,不時在這幽靜的洞xue里響起。神秘之中,帶著一絲禪意,仿若寺廟的和尚在敲木魚。水滴由洞頂而落,洞頂上倒掛著尖銳如刀刃的石筍,石筍眾多,有長有斷,有大有小,頗有幾分魔幻色彩,像是走入了異域一般。 從天而降的水滴,便就是積在石筍尖,過重而落,夜以繼日的為這幽洞增添細窣動靜。 走身一看,前頭果然很闊。此時五個人已經進入“洞廳”,穹窿如天的洞頂,拱立在咱們上方,氣勢甚足。而洞廳仿似巨大無邊,往里延伸的部分時明時暗,說不清楚有多大。 而腳下這一灘淺水,一路蔓延,越生越寬,我又發現,農家的魚塘已經不可以和它相比較了。那面積,估計要好幾個生產隊的魚塘拼湊起來,才有比較的條件。 在洞廳里往前蔓延的淺水灘,一路閃著水光,越發明亮。順前一看,淺水灘的盡頭竟還閃著波光粼粼的一片——一道直直的光柱,斜射在水灘之上! 有門兒!我猛眨著眼皮。 有光柱射進來,就說明這洞里邊兒有缺口!有缺口,就說不定有出口!其他四個人,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斜射進洞的光柱。光柱如茫茫大海里的燈塔,指引著我們的去路。黃班長沒有下令,四個人就默契的朝光柱調整著方向。與其說是默契,倒不如說是本能。 天無絕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淺水灘并沒有附滿整個洞廳的地面,它僅是呈一個橢圓長條形,一路往洞廳的右側延去。在淺水灘的周圍,積著泥沙,堆著碎石,那樣子,竟還有點兒像斷流的河床,也像河岸的沙石灘。 五個人踢著淺水,走出了水灘,解放鞋踏上了松軟的沙灘。 事實上,盡管那道耀眼的光柱就斜立在前方,但充滿魔幻氣息的洞xue,仍讓我們忍不住東瞧西盯。淺水灘旁,除了軟沙細石之外,并不是一望無垠的空曠。洞頂有高掛的石筍,洞底也冒出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 怪石有如盤臥巨龍,有如露齒猛虎,更如舞爪鬼豹。它們時而圓潤如玉,時而尖銳如刀,嶙峋疊生,分散無序。更有異石,石面水光閃爍,像是有人在上面抹上了亮蠟,或是水滴石穿,石體多孔多洞,精美潤生,該怕是世界上手藝最為精巧的手藝人打造而出! 都說大自然鬼斧神工,這便是最好的詮釋。 前幾年我回游邊境,途經云南,逛過幾次景區。當地zhengfu嗅到了這喀斯特地貌的商業價值,連連開發了好多這種“地洞奇觀”。但逛了幾次下來,我卻覺得平淡無奇。因為最為精巧的地貌奇觀,我早已在這越南無人區內見識過。 但那時候的我,哪里逛過什么風景區!令人嘆為觀止的奇特景貌,讓五個人都成了大觀園里的劉姥姥,新奇又驚訝。原來除了宏觀的一碧萬傾,這些藏在洞里的亂石相生,也是一道微觀的、獨特的風景線呀。 假如這里以后能被發現、能被開發,必定會成為一個火爆異常的風景區。我這幾年一直在關注這方面的消息,卻遲遲沒聽到越南那邊兒有動靜。這口不大不小的天坑,想必還藏匿在那無人區中,鮮為世人所知。當然,這是后話了。 我們繼續說回來。就在五人朝著光柱而行,沿著水潭而走,逮著奇貌而望時,頂在隊伍最前的王軍英,卻伸手示意我們停下來。 大家以為是他察覺到了什么狀況,立即剎住步子,低下身姿,舉槍警戒。 “你們過來看?!闭胫車鸁o動靜時,前面的王軍英說了一句。說著他就放下沖鋒槍,右腳跪地,半蹲在泥灘上。 話畢,后面的四個人紛紛圍了過去??粗軇?,王軍英應該發現了什么東西。 “咦,這啥?”彎下腰的旗娃,率先張開了疑惑的嘴巴。 擠上身,低頭一看,腳下的泥灘上果然有蹊蹺。 王軍英發現的,是一個印在泥灘上的腳印。那泥灘上顯眼的印跡,讓我方才的興奮感、賞閱感頓時消散——我之前看到人影兒,是真切的。并且,他就在這個洞里,還留下了腳印。 可是,驚嚇之余,詫異又涌出心頭。因為那泥灘上的腳印,有些不對勁兒。 我側頭歪腦,細盯楞看,怎么看都不對勁兒。不對,不對,我又不自覺的搖起了頭,這他娘的根本不是人的腳??! 明顯的印跡顯示,印上這道印子的腳板,只有三根腳趾頭。我的意思不是說五根腳趾頭只剩下三根,而是那怪異的腳板,本就生著三根腳趾頭! “腳???”鄧鴻超眉頭皺起,疑訝了一句。 腳趾頭后面的腳板形狀,也跟正常人的完全不一樣。那是一個類似于倒三角的形狀,三根細長的腳趾頭,就由倒三角伸出,構成了一個怪異無比的腳印。有些像鴨子的腳掌,但區別又很明顯。 最恐人的是,古怪的腳印奇大。 “不會吧,這大的腳???”旗娃伸出腳,在那怪異的腳印旁邊比較了一下。 旗娃個頭大,腳板自然也不小。但這伸腳一比,他那雙大腳,卻像個纏過足一般的三寸金蓮——泥灘上的腳印足足高出了他的腳尖六七厘米。 “這他媽……”旗娃緩緩收回了腳。 想象力這時候發揮出了功效,古怪的腳印在我眼中脫泥而出,變得立體。我不住的幻想,究竟是什么樣的腳掌,才會印出這樣的腳??? 頭皮一麻,心頭又是一個重石落地。 要說叢林里頭啥猛獸都有,一個古怪的腳印倒也說得過去。問題是,這個腳印明顯是踩上去不久——用頭發絲兒也能想到,我之前看到的人影兒,十有八九就是這古怪腳印的“始作俑者”。 順眼往前看,腳印不只一道,錯落有序的一連串腳印,一路往前延伸著。 “建國哥,你說你看到的那人影兒……”旗娃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我。 從那串腳印的隔次就能很容易看出,踩出腳印的這玩意兒,是雙腳直立在行走。 “是兩條腿走路?”旗娃驚疑的頓了頓。 王軍英撐著膝蓋骨,站起身來。他望向腳印延伸的方向,緩緩說道:“剛踩上的,還沒走遠?!?/br> 黃班長看著古怪的腳印,沒憋出一句話。 “不可能,兩條腿走路,怎么會有……”鄧鴻超眼珠亂轉,面露惶恐,話到一半就噎住了口。 腦中不斷閃回著那一晃而過的綠色人影兒,我那還未成熟的世界觀,受到了重重的沖擊。即便是之前見識到的那惹人心懼的“野人”,也沒這等威力。因為但那東西也還長得像人,生得靠譜,勉強還可以用現有的認知去理解、認識。 但這三根腳趾頭的怪異腳板算什么玩意兒?窮盡所有想象力,我也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玩意兒是兩條腿走路、腳上還長著一雙古怪的大腳板。 頭皮驚炸的我忽然又意識到,那人影兒絕不會是越南士兵,或是越南山民。記憶在那一刻清晰起來,拱洞前那抬頭而望的人影子,不僅是身軀泛著綠色,而是通體綠色——我誤以為那是綠色的軍服讓我花了眼。 “這還用說,印子不會是假的,”王軍英拿好了沖鋒槍,“那東西肯定不是人?!?/br> “你看糊眼了?!彼榱宋乙谎?。 黃班長順著那串腳印抬起頭,他咬玩著嘴唇,眼神里萬般情緒交雜。 因為那一串零散又緊密的腳印,正好是朝著光柱方向而去。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青乖子 無形的懼怕由洞頂壓至我的天靈蓋兒,這不是那種遇見敵人時純粹的恐懼,而是超越認知之外的事物帶來的本能情緒??偟膩碚f便是,我稱他,不,應該是“它”。我稱它為“人影兒”,潛意識便認為那東西與我是同類。但事實又證明,它不是。 這種意料之外的情緒碰撞,撞出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意。就有些像我起初以為人影兒是旗娃,是黃班長,是王軍英,但事后又猛然發現,那是其他人。 “咋盡碰上些稀罕玩意兒?”旗娃看向鄧鴻超,“大學生,你又來解釋解釋,兩條腿,大腳掌,仨趾頭,又是什么鬼東西?” “我哪知道,”鄧洪超擺擺頭,眼神從腳印上移開,“我一個整天關在房子里的學生,接觸得最多的是白紙黑字,不是野生動物?!?/br> 一滴涼水打在我的肩頭,浸回我的神魄。蹲下身子,我也側頭仔細看向那泥沙上的古怪腳印。腳印無變化,三根細長的腳趾頭與倒三角形的腳掌清晰可辨。印跡里有凸有凹,看得出走動時的著力點,以及肌rou扭動的痕跡。 這些說明,那確確實實是一雙rou腳印上去的,不會是其他什么東西。 “那就是書上沒寫了,”旁邊的旗娃繼續對著話,“我看這腳板印兒像是蛤蟆腳,上次是猴子精,這次嘛,應該是在這洞里頭修煉得道的蛤蟆精!” 能踩出這么大一雙腳印,說明“它”的個頭不小。眉頭皺起,我微抬起頭,看向在泥灘上往前伸延的腳印串子。通體泛綠,直立行走,體型碩大,這些零碎的線索,讓我根本拼湊不出一個具體的形象來。 “不對,”旗娃又開始修正起自己的胡猜亂想,“建國哥說那東西是長著綠色兒的,蛤蟆又黑又丑,不對,應該是青乖子,青乖子精!” 旗娃這愣頭青就跟個小學生那樣,哭里有笑,笑里有哭,剛才還退縮膽怯,現在卻又開始說笑著胡想了。 “青乖子精?”鄧鴻超立即回問,“青乖子是什么?” “嗐,就是田雞,青蛙!”旗娃答,“青蛙精!” 經旗娃這一提,腦海里便不自覺的出現了一個“青蛙人”的形象。 不料王軍英一個巴掌拍到了旗娃后腦,他低聲訓斥道:“說話盡在放屁,三句話不離精,你小子是評書會聽多了!” 別說,通體泛綠這一條件,倒還蠻符合青蛙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