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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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一輩從元,長兄元裕、二兄元嘉皆是如此,唯有鐘意不一樣。 她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子,出生時老夫人稀罕的不行,親自取名叫鐘意,希望她能遇上鐘意于她的男子,和美一生。 可惜,前世終其一生,她都沒遇上那個人。 …… 鐘老夫人是在午后時分歸府的,鐘意與崔氏提著心,聽到消息,趕忙到榮松院去。 “沒事了,”鐘老夫人微笑著說:“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吧?!?/br> 其余人只知此事是鐘意自夢中得知,驚訝過后,聽聞已經通知越國公,便不再在意,只有鐘意留在府中,一顆心還揪著。 然而,還不等越國公的消息自涇陽傳來,她的婚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五姓七望互相通婚,這是早有的舊例。 清河崔氏與隴西李氏、范陽盧氏世代通婚,趙郡李氏則與博陵崔氏世代通婚,范陽盧氏與滎陽鄭氏世代通婚,這是自北魏起,世家內部不成文的規矩。 崔氏未出閣前,便與趙郡李氏女交好,各自出嫁之后,更是約定結為兒女親家,不巧的是,二人前兩胎都是兒子,無法結親,直到崔氏生下小女兒鐘意,才叫這樁婚約落到了實處。 越國公與安國公都曾跟隨皇帝征戰沙場,關系親厚,兩家主母也是親如姐妹,安國公府的郎君是蜚聲長安的才子,越國公府的女郎有京都明珠的美譽,即便叫最挑剔的人來看,這樁婚事也沒什么毛病。 婚期定在了明年七月,掰著指頭數數,也只有不到一年的功夫罷了。 云銷雨霽,第二日是個晴天。 安國公夫人李氏登門,見到鐘意時,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艷,連聲贊嘆:“阿意愈發秀逸出塵了,真是神仙般的人物?!?/br> 這是句好話,她也說的真心實意,可鐘意一見她,便跟被潑了盆冷水似的,霎時間涼了。 “怎么?”李氏察覺她神情有異,關切道:“可是身子不適?” 崔氏微微蹙眉,有些憂心:“這幾日落雨,不是受涼了吧?” “有點,”鐘意也只能說:“喝幾劑湯藥,便無礙了?!?/br> “秋冬交接,仔細時氣,”李氏溫聲叮囑道:“可不要大意?!?/br> 鐘意勉強擠出個笑,算是回應。 李氏走了,沒多久就有安國公府的人登門,送了好些名貴藥材補物過來,鐘意坐在院落里的秋千上,看著侍女捧著登記入庫,心里亂極了。 沈復對不住她,但李氏卻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 前世阿爹過世,她要守孝三年,祖母傷心臥病,沒多久也去了,又要守孝一年,等他們完婚,沈復都二十五歲了。 這樁婚約朝野皆知,安國公府自然做不出毀約另娶之事,但照常例,給兒子安排幾個人伺候,卻也是情理之中。 這種內帷之事,安國公是不會管的,作為男人,他也很難體會到通房妾室這些存在有多刺心,李氏卻同鐘意透了氣兒,決不叫兒子房里有人,叫她寬心。 鐘意二十歲出嫁,已經是老姑娘了,可沈復身邊硬是連朵花都沒有,就為這個,她打心眼里感激李氏。 即便后來出了那檔子事,也是沈復瞞著李氏做的,她知道之后驚怒交加,請了家法,幾乎把沈復打死。 李氏真心實意的待她,鐘意不想傷她的心。 可是,她也不想再嫁給沈復了。 她該想個辦法,既能退親,又不失兩家體面。 …… 青明山發生山崩的消息傳入宮中時,已經是亥時三刻,臨近午夜,皇帝早已歇下,內侍們不敢擅自驚擾,只能報到總管處,由他裁決。 “陛下這兩日為此憂心,食不下咽,若是有意拖延,反是罪過,”內侍總管刑光是伴駕多年的舊人,深知皇帝性情:“還是喚醒陛下吧?!?/br> 皇帝坐在塌上,將那封不算長的奏疏看了三遍,才問來使:“百姓可有傷亡?” 來使答道:“疏散及時,并無?!?/br> 皇帝點點頭,又問:“冬麥受損如何?” 來使微露忐忑:“山崩勢大,十之六七受損?!?/br> “天災避無可避,與人無尤,”皇帝擺手,示意他無須驚惶:“令涇陽縣令開倉放糧,再免當地賦稅三年?!?/br> 來使心臟一松,就聽皇帝問:“越國公無恙?” “國公無恙,再過些時日,便可還京?!?/br> “知道了,”皇帝道:“退下吧?!?/br> 來使退下后,皇帝半靠在塌上,卻再無睡意,刑光親自泡了茶呈上,便聽他喃喃自語:“世間果真有神佛,能未卜先知嗎?” 刑光心知他說的是越國公家小娘子提前預警之事,聽了一句,便低下頭,侍立不語。 “菩薩眷顧,總是她的福氣,救黎庶萬千,也是功德,”皇帝沉吟片刻,吩咐道:“賞金三百兩,絹三百匹,物四百段,今日晚了,明天再去宣旨吧?!?/br> 刑光恭聲應是,隨即又笑道:“陛下這樣大張旗鼓,老夫人怕會不情愿?!?/br> “姨母之前不愿,無非是怕夢境成空,為阿意招惹是非,現下坐實,卻無礙了,”皇帝道:“婚期在即,算是朕為她添點喜氣吧?!?/br> 刑光自然口稱圣明,第二日更是親自往越國公府宣旨,哪知人都到了門口,卻沒見到鐘家小娘子人影。 他心里正納悶,就見提前進府通傳的內侍上前,低聲道:“小娘子昨夜忽發急病,高燒不止,已經下不得地了?!?/br> …… 鐘意這場病來的突然,事先半點征兆也無,著實將崔氏嚇住了。 時節交替,偶染風寒也是尋常,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這樣安慰自己,可等到第二日,女兒仍舊高燒不退時,她就慌神了,到最后,連鐘老夫人都給驚動了。 “于太醫,我們阿意這是怎么了?”鐘老夫人看著孫女慘白的小臉,心疼極了:“不是偶感時氣嗎,怎么還不見好?” “小娘子形燥肢弱,陰虛虧空,脈象實在是不好,”于太醫面有難色,猶疑一會兒,才勉強道:“我再開幾服藥,叫小娘子吃吃看吧?!?/br> 崔氏出身世家大族,素來風儀優雅,現下卻顧不得,顫聲道:“于太醫,阿意她……” 于太醫實在不敢作保證,只能說:“先好生將養著……” 這話說的十分不詳,一貫沉穩如山的鐘老夫人都變了臉色,崔氏強撐著叫人送于太醫出去,眼前就是一黑,即將歪倒時,一道風塵仆仆的高大身影自門外大步入內,伸手扶住了她。 他輕輕叫她:“燕娘?!?/br> 越國公鐘朔,歸京了。 “朔郎!”這原是閨房之內的稱呼,崔氏現下卻顧不得了,緊緊拉住他衣袖,聲音迫切:“你看看我們的阿意!她很好,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越國公看著搖搖欲墜的妻子,再看塌上面色慘淡的幼女,心如刀絞。 “對,”他說:“阿意不會有事的,燕娘別怕?!?/br> 崔氏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 鐘意聽見阿爹的聲音了,這叫她心里涌出幾分迫切來,她想看看阿爹,看看平安歸家的阿爹。 她睜開了眼睛。 越國公高大挺拔,面容英氣,出門在外這些日子,臉也被曬黑了,只是目光中的關切疼惜,卻半分都不見少。 鐘意見到他,心里既歡喜又酸澀,還摻了點不得不欺騙他的愧疚,幾種情感混雜在一起,她小聲哭了:“阿爹,你回來了,真好……” “阿意不哭,”越國公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察覺女兒手腕消減的連鐲子都套不住,心中難過,語氣卻很堅毅:“阿爹會廣求天下名醫,一定能治好你的!” “沒關系的,”鐘意笑著說:“阿爹能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br> 幾日水米不進,她面上早已失了顏色,倏然一笑,卻像是一朵冰雪堆砌成的花兒,假使太陽大點,隨時能消失在人間似的。 鐘老夫人在她話里察覺到了什么,撥開兒子,坐到床頭,沉聲道:“阿意,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生病,是嗎?” 越國公夫婦的目光霎時間凝滯,鐘意嘴唇動了動,又別過臉去,小聲說:“太醫都看不出,我怎么會知道呢?!?/br> 鐘老夫人聲音中帶著難以忽視的威儀:“不許撒謊!” 對于一個臥病在床的小姑娘,這語氣太過嚴厲了,然而說這話的卻是歷經四朝、執掌越國公府多年的老夫人,任誰也不敢說些有的沒的。 鐘意哭了,抽泣聲弱不可聞:“我不是有意撒謊的,可是……” “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鐘老夫人語氣轉柔:“瞞著我們不說,必然是出于好意,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什么都不說,我們這些人見你一日日的虛弱下去,心里有多難過?” “菩薩說,凡人不能泄露天機,她助阿爹脫險,卻也要有人承擔因果,”鐘意似乎是被說動了,沉默片刻,低聲哭道:“我將山崩之事說出去,此后便要常伴青燈古佛,否則……” 原來那場天機,是用小孫女后半生換來的。 鐘老夫人眼淚落了下來,又心疼,又不忍:“你這孩子!” 越國公這樣剛強的人,都覺得眼眶發酸:“阿意,你叫阿爹怎么忍心?” 崔氏聽她說完,更是心痛,然而女兒不說,丈夫只怕已經遭遇不測,她沒法說別的,只能哽咽著問:“你怎么不同我講?” “要是說了,阿爹會內疚的,”鐘意低著頭,緩緩道:“我同安國公府還有婚約,若是出家,豈不叫世人非議他們么?!?/br> “安國公府不會介意的,”越國公眼眶通紅:“阿爹去同你沈伯父講,他不會因此同府上交惡?!?/br> 看著塌上病弱不堪的幼女,他也哽咽了:“益陽長公主在青檀觀出家,想來不會折我臉面,先叫人去問一聲,明日便送你過去……” 長安不過巴掌大的地方,略有些風吹草動,便會傳的滿城風雨。 先前皇帝派人往涇陽去疏散平民,又令縣衙準備一干賑災制物,雖有未雨綢繆之名,朝野間卻還是有些非議,唯恐興師動眾,最終卻是多此一舉,然而等山崩消息傳來,這些非議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轉為稱頌天子圣德,未卜先知。 皇帝并不居功,將實情表露出來,又降旨厚賞鐘氏女郎。 時下佛道盛行,此中內幕為人所知,世人奇之,然而不等天家降下賞賜,鐘家的小娘子便臥病不起,不出兩日,就出家做了女冠。 這事委實奇怪,長安眾議如沸,竟連秦王歸京這樣大的消息都蓋住了。 …… 兩日前。 鐘意水米不進幾日,臉色慘淡,見安國公夫人到了,強撐著起身:“伯母,我實在是……” “你這孩子,怎么不早些說?”李氏見她如此,心中又憐又痛:“倘若真出了事,豈不叫我悔恨終生!” 安國公與妻子同至,不好進內苑,便在外間同鐘老夫人和越國公說話:“天命如此,人弗能改,是幼亭沒有福氣,配不得神女?!?/br> 他自懷中取了當年所留的結親文書,退還給鐘老夫人,言辭懇切:“兩家原是通家之好,我與英華更是親如兄弟,切莫因此事而生了齟齬,此后往來相交,一如從前?!?/br> 鐘老夫人稱謝,越國公則向安國公一禮,后者連忙避開,口稱不敢。 這樁婚事長安皆知,貿然取消,少不得引人猜測,傷及兩家情分,鐘老夫人再次入宮,向皇帝闡明緣由,說了其中內情。 “如此孝女,堪為世間表率,”正逢尚書仆射杜克明在側,聽鐘老夫人說完,面露贊許,深為感慨:“英華有女若此,令人稱羨?!?/br> “臥冰求鯉,黃香溫席,這都是書里才有的故事,真到了眼前,有幾個能做到?”皇帝亦是深為嘉許,動容道:“阿意正當韶華,愿為父親常伴青燈古佛,真是世間第一等孝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