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疼得幾乎喘不過氣，小臉兒煞白，被玄燁抱過去拍著背脊哄：“好了好了，按回去了，可至少疼上幾天，你再鬧?！?/br>
    桑格在邊上忍不住道：“娘娘，您也太不小心了?！?/br>
    玄燁擺擺手：“你們不許責備她，都下去?！?/br>
    舒舒窩在玄燁懷里，這下真是老實了，玄燁怎么逗她，也不惱，軟綿綿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瞧著心疼。

    “是朕不好，先踢開桌子來捉你，把你逼急了?！毙顚⑹媸孑p輕放平，溫和地說，“不怪你胡鬧?！?/br>
    “我想和你鬧著玩兒?！笔媸嬲f，“今天在欽安殿干坐一整天，太悶了?！?/br>
    “朕也悶?！毙畹?，“也想和你鬧著玩，結果把你弄疼了?！?/br>
    舒舒說：“那我疼的這幾天，你天天來陪我可好，我是說處理完了朝政?！?/br>
    玄燁頷首：“夜里忙完了就過來，你讓桑格變著法兒給朕做宵夜吃?！?/br>
    舒舒拍拍身邊的位置：“陪我躺會兒?！?/br>
    玄燁側著身體躺下，彼此目光相交，情意綿綿，叫他禁不住笑道：“還記不記得，那會兒總是遇上大白天，你不敢放肆，把朕撩撥起來，然后又戰戰兢兢地說是白天不敢太荒唐?！?/br>
    舒舒臉頰緋紅：“其實是害羞，和白天不白天倒也沒多大關系，皇上當時若堅持，我自然也就從了?！?/br>
    玄燁說：“朕知道你害羞，舍不得強迫你?！?/br>
    舒舒拿沒受傷的手，輕撫皇帝的下巴，那淺淺的胡渣最扎手，笑道：“是怕我難過嗎，榮貴人有身孕，新人又進宮，怕我難過是不是？”

    玄燁頷首：“朕很擔心你，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說什么都不合適?！?/br>
    “有這份心，我就滿足了，該煩惱的人是昭妃?！笔媸娴?，“宮里多了五個人吃飯，跟著的太監宮女都要安排，別看只是五個人，她也要算上半天?！?/br>
    玄燁躺平，握著舒舒的手：“怎么想起來提她了？”

    舒舒道：“今天我們說了好些心里話，七年來，頭一次說這些話。我們是最初從欽安殿來的人，七年的光陰，轉瞬即逝?！?/br>
    “朕會好好待她?！毙畹?，“你不用擔心?！?/br>
    “皇上……您真的沒有對昭妃……”

    “沒有?！毙蠲靼资媸娴囊馑?，“朕或許會騙別人，可朕從不騙你?！?/br>
    “但大李子?！笔媸骖D了頓，艱難地爬起來，跪坐在玄燁身邊，“皇上恕罪，臣妾的人，發現了一些不該發現的事?！?/br>
    屋子里靜了許久，玄燁才說：“你可真本事，查到朕頭上來?！?/br>
    “因為三年了，我一直沒再有動靜?！笔媸娴?，“家里人就急了，可絕不是我的意思?！?/br>
    玄燁目光冰冷，但沒能堅持多久就破了功，笑著拍拍胸膛：“躺下?！?/br>
    舒舒搖了搖頭，不敢。

    玄燁起身來，他一抬手，舒舒就往后一哆嗦，叫他忍不住笑：“朕要吃了你嗎？”

    “皇上，臣妾會好好管束他們?！笔媸媸菄烂C的，“決不允許他們再犯上，窺探皇上的事?！?/br>
    “那些東西，不是給昭妃用的?！毙钫f，“可是，朕有權力不再要誰的孩子，朕不缺人來為皇家開枝散葉，朕也沒虧待她們?！?/br>
    舒舒放松下來，愧疚地說：“得到消息時，想到的就是昭妃。若早幾年，我一定無所謂，對我來說，她也不過是個后宮里位份高一些的奴才。但是七年來，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我不想再那樣看待她?！?/br>
    玄燁道：“我們都成長了，你也是，昭妃也是。而朕最欣慰的是，額娘曾經見過你，朕能成為帝王，一定是因為，上天安排了你成為皇后?！?/br>
    舒舒樂了，湊上來親了玄燁一口：“皇上的甜言蜜語，又換花樣了?！?/br>
    第882章 宮檐上的石獸

    玄燁一臉的寵溺與深情，捧著舒舒的臉頰：“就算我們七老八十了，朕也日日換著花樣哄你高興，你高興了，紫禁城上的天都是燦爛的?！?/br>
    舒舒的手指在玄燁心口輕輕滑動：“等七老八十，可就沒力氣這樣鬧著玩兒了?！?/br>
    玄燁目色曖昧：“那么，是不是不該辜負好時光？”

    “我的肩膀疼……”舒舒嘴上這般說，眼中卻毫無拒絕之意，極小聲地念，“不過，皇上，天快黑了?！?/br>
    坤寧宮里柔情蜜意，皇后肩膀摔脫臼的事兒，隔天才傳到玉兒跟前，她特地選了太醫當著自己的面兒給皇后整骨檢查，太醫確認安然無事，請皇后忍耐幾日的酸痛便能痊愈。

    舒舒臉漲得通紅，老老實實低著頭，待太醫們都退下，腦門上就挨了皇祖母一巴掌，蘇麻喇嬤嬤趕緊攔著：“怎么還打上了呢，不如傳家法得了?！?/br>
    玉兒氣道：“你去告狀啊，把皇帝找來，我連他一塊兒打，還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嗎？”

    蘇麻喇勸道：“這不沒事兒嗎？”

    玉兒是真生氣：“沒事？你說的輕巧，萬一摔……”可后面的話，她不忍心說。

    舒舒忙上前來，老老實實地說：“皇祖母，孫兒是知道沒有才和皇上鬧著玩，我平日很小心，絕不會出那樣的意外，桑格也比任何人都仔細地留心這件事?！?/br>
    玉兒道：“剛進宮時，我叮囑你什么，都忘了吧？”

    舒舒搖頭：“孫兒不敢忘，皇祖母，求您別生氣?！?/br>
    看孩子委屈的模樣，又招人心疼，玉兒嗔道：“誰舍得罵你，皇祖母是心疼，摔這么一下，膽兒都嚇壞了吧?！?/br>
    舒舒一臉不可思議地比劃著：“皇上太厲害了，桑格還在和他說話呢，咔嚓一下就把肩膀托回去了，那一下疼得孫兒差點厥過去，但后來就好了?！?/br>
    蘇麻喇在一旁道：“皇上才是胡鬧的，這要是沒接好，把骨頭折斷了可怎么辦，主子，這事兒您可得好好說說皇上?！?/br>
    “這兩個小東西我都不想管，正經事一點兒不錯，就偏在這上頭見天來氣我?！庇駜阂彩菦]法子，“我是真的老了，成天就cao心這些?！?/br>
    舒舒跪坐在腳踏上，給皇祖母捶捶腿：“皇祖母您看，我的胳膊好著呢?！?/br>
    蘇麻喇在一旁笑道：“cao心這些，那也比cao心國家大事強?！?/br>
    玉兒并沒有高興，相反面色一峻，端茶來喝，掩飾自己的情緒。

    有件事她壓在心上，她以為玄燁會來和自己商量，但等了那么久，也不見那孩子提起，不論玄燁到底怎么看待，又或是根本沒想到，她都要多做一手準備。

    這天下是，豈是能說不管就不管，玉兒深知自己活著一天，活著的使命就是和兒孫們一起守護這大清江山。

    不同的是，如今孩子們都齊齊圍在自己身邊，沒有當年和福臨周旋的辛苦，哪怕為了國家擔驚受怕，回過頭看看孩子們，心里就踏實了。

    玉兒輕撫舒舒的腦袋：“皇祖母年紀大了，嚇不起，也管不動你們。你們恩愛是好事，可你自己也曾做過母親，知道想要平安養大一個孩子有多不容易了嗎？對我來說，每天看著你們平平安安，就比什么都強?！?/br>
    舒舒的心一緊，再不敢有半分玩笑的心思：“孫兒知錯了?！?/br>
    玉兒嗔道：“最不愛聽你這句話，和玄燁一樣，嘴上過一遍，轉身就忘，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br>
    那之后，等舒舒離去，蘇麻喇才說：“自己年輕時，摔著磕著的事兒，都忘了？”

    玉兒卻無心這件玩笑事，自顧自嘆著：“玄燁那孩子，為什么不來問我娜木鐘的事？他是不是真的沒想到，他沒想到，大臣們也沒想到嗎？“

    “您說什么呢？”蘇麻喇問，“奴婢也不明白?！?/br>
    “他要撤藩，一旦打起來，軍隊往南邊壓，那西北邊的蒙古人，他還管不管？察哈爾的那些人，嚷嚷著要回阿布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庇駜簯n心忡忡，“我估摸著，這孩子是沒想到，也料定他們不敢輕舉妄動?！?/br>
    蘇麻喇道：“那您當面提醒皇上不就成了，又或是差遣哪位大臣，就算讓皇后娘娘去……”

    玉兒卻嚴肅地說：“蘇麻喇，這件事你不要提?！?/br>
    蘇麻喇緊張不已，道：“不提如何使得，出了事，皇上便是腹背受敵?！?/br>
    玉兒沉下心道：“以大清眼下的兵力，吳三桂勝算并不大，他要多方拉攏勢力，才能真正和大清軍隊對抗。但那些人，個個兒都想做皇帝，彼此猜忌懷疑，互不相容，早晚是要潰散的。玄燁正是心中有計算，才敢走這一步，他有信心?！?/br>
    “那蒙古呢？真的不提醒皇上？”蘇麻喇憂心忡忡。

    “讓他吃一塹長一智吧?！庇駜憾谔K麻喇，“我會有所準備，但不能讓玄燁知道，不論他算計到哪一步，都該讓他自己去面對?！?/br>
    蘇麻喇很不安：“這太冒險了，主子，代價太大?！?/br>
    玉兒道：“我也只是一慮，興許察哈爾沒這個膽魄呢，更何況，玄燁可能想到了呢？蘇麻喇，我該放手，讓皇帝自己去闖蕩，這樣等我走的那一天，也能安心了。答應我，別去打擾玄燁，讓他自己想，何況，我已經提示他了?！?/br>
    “我絕不說?！碧K麻喇努力揚起笑容，“大不了打仗唄，咱們還有什么沒經歷過，早幾年那么弱，大清也挺過來了，現在怎么都比十幾年前強，怕什么?！?/br>
    數日后，新選的秀女入宮，此次入選五人，都被分配到東西六宮的偏殿或后院居住，為了這件事，安貴人在玄燁跟前也念叨了兩回。

    玄燁只聽過笑過，并沒有插手或輕言許諾，安貴人見毫無用處，不敢惹怒皇帝，也就不再提起。

    然而新人的位份并不高，僅一人封了貴人，其余不過是答應、常在，鐘粹宮里住的兆佳氏，也只得了答應的位份。

    但靈昭格外囑咐內務府，挑選兩個聰明伶俐，更要緊是人好的宮女送去，算是補償她住在那是非之地。

    冬云提到鐘粹宮里本就留了慧妃的人看守，直接用那些人就是了。

    靈昭道：“留下她們，是慧妃的遺愿，真真假假我也不清楚，但既然皇上點頭的事，那就這樣吧?？赡且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兆佳氏那么柔弱，還不叫她們折騰壞了，另外派兩個人去，她好歹能差遣得動?！?/br>
    這日清晨，新人入宮后，第一次向皇后請安，靈昭來到坤寧宮門外，那些新來的答應常在早就齊齊地到了，反是安貴人姍姍來遲，而榮貴人則因害喜嚴重，今日沒能出門。

    一下子多了五個人，再帶著宮女太監，坤寧門外的光景立時就不同了，靈昭心想三年再三年，這隊伍是不是要排到拐角轉個彎。

    “真是熱鬧了?！笔媸娓咦鲜?，見眾人行禮，對身旁的桑格說，“再往后，兩邊要放兩排椅子才夠坐，要不就該像大臣們上朝似的，都站到外頭去了?！?/br>
    桑格道：“娘娘您別玩笑了，快請她們起來才是?！?/br>
    皇后話不多，不過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讓散了，只有昭妃留下，其余人都退了出來。

    安貴人把五個新人都叫住，仔仔細細地看過每張臉，冷笑道：“往后都是伺候皇上的人，你們要老實本分些，宮里一向太平無事，別等你們進來了，就不消停?！?/br>
    還是惠貴人溫和，與眾人道：“早些回去吧，宮里的日子，慢慢適應了就好?！?/br>
    安貴人眼珠子一轉，問道：“誰住在鐘粹宮？”

    只見氣質柔弱的女子上前半步，輕聲道：“是臣妾兆佳氏，見過安貴人?！?/br>
    安貴人走到面前，輕聲道：“你可要小心，鐘粹宮夜里有鬼，半夜會爬到你床上來?！?/br>
    可憐的小答應，被嚇得臉色煞白、瑟瑟發抖，往后退了幾步，被她的宮女攙扶才站穩。

    安貴人卻笑著揚長而去，其余人也跟著散了，留下兆佳氏腿腳發軟，邁不動步子。

    “答應，您還能走嗎？”跟來的小宮女，個頭兒也小，“您別怕，紫禁城是皇上住的地方，哪里來的鬼?！?/br>
    “真的嗎？”兆佳氏一臉迷茫。

    “真的，我阿瑪說，妖魔鬼怪是進不了皇城的?！毙m女指著宮檐頂上的石獸，“答應您看，那些都是鎮妖的神獸?！?/br>
    剛好靈昭從門里出來，聽見這小宮女的話，也禁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她進宮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留心宮檐頂上的石獸。

    “怎么還不回去？”看過后，靈昭道，“坤寧宮外不得逗留，在宮里也不能隨意走動，一言一行都要有規矩，要趕緊學起來?！?/br>
    兆佳氏顫顫地行禮后，跟著自己的宮女離去，瞧著那柔弱的背影，冬云輕聲道：“主子，奴婢多嘴說一句，這兆佳答應身邊的宮女，模樣兒比她還好些呢，皇上那天是不是累了隨便挑的？”

    “那也比李氏那么聒噪的強?！膘`昭說，“巴不得新來的人，都這樣柔弱老實，就省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