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不懂，舒舒便道：“疼自己的主子，不是挺好？慧格格早晚是要封妃的，換了別人，若不能好好伺候，怠慢的可是科爾沁?！?/br>
    第752章 榮答應有喜

    石榴還沒能真正弄明白皇后的意思，但皇后既然不愿插手鐘粹宮的事，她也不能擅自多事。

    想那王嬤嬤為人做事雖有些顛倒，好歹把慧格格伺候的極好，連太皇太后都夸贊她。正如皇后所說，科爾沁的格格受到優待，那是給整個科爾沁的體面。

    然而慧格格年紀還小，玉兒一直沒松口給她正經的后宮名分，反正她身為太皇太后養個小侄女在身邊沒什么不妥當，算計著，是等三年后再選秀時，一并和新入宮的人封了，又或是嫁到王府去。

    而乾清宮那兩個侍寢的宮女，在初夜之后，被皇帝又再召幸過幾次，聽說床笫之間很是和諧，兩個人前嬌羞膽怯的小宮女，到了龍榻上，很是會哄人高興。

    玉兒對蘇麻喇說：“她們若能喜歡玄燁，那是再好不過，有爭上位的心并不是壞事，但我更希望她們因為心里有玄燁，而能事事都為玄燁想一想?！?/br>
    蘇麻喇笑問：“皇后娘娘和昭妃呢？您松口了嗎？”

    玉兒嗔道：“算是松口了，我叫玄燁自己看著辦，他不會強迫舒舒，舒舒的個性也不會做不情愿的事兒?！?/br>
    可說著說著，玉兒的神情就凝重了，蘇麻喇知道她的心事，說道：“想著誰能生下皇長子，是不是？”

    玉兒苦笑：“他們都稀罕皇長子，可世上到底有多少長子成了皇帝？就怕將來，舒舒成了姑姑那樣，生來生去都是女兒，這孩子心里能壓得住嗎？”

    “先帝那一代，咱們雖然各種煩惱纏身，可兩位皇后的性情境遇，都沒人惦記她們生不生了，倒也少了好些麻煩?！碧K麻喇道，“可往后真要成了您說的這樣，咱們都沒經驗應付?！?/br>
    玉兒嘆道：“可見我的安逸日子，還早呢，眼門前先把玄燁親政這一關過了吧，孩子的事將來再說?！?/br>
    蘇麻喇問：“這一次親政的事否決了，往后再要找個機會就難了，您心里有底嗎？”

    玉兒說：“任何事都能拿來當借口，只看玄燁有沒有那個魄力，他一心想要親政的話，我現在也能成全他。但親政容易執政難，泱泱大國之前，鰲拜又算什么呢?！?/br>
    不論如何，康熙五年的秋天，太太平平度過，歲末年初時，宮里宮外一如既往的慶賀熱鬧。

    轉眼已是康熙六年，正月末，先帝生忌之日，玄燁從皇陵歸來時，一進乾清門宮人就說，太皇太后請皇上到慈寧宮去。

    “什么要緊事？”玄燁有些緊張，沒來得及換衣裳，就帶著大李子匆匆而來。

    慈寧宮里人還不少，太后和淑太妃在，連舒舒也在祖母身邊。

    玄燁一一見禮，看了眼舒舒便問：“什么事？”

    不等舒舒回答，皇太后便笑道：“恭喜皇上了，榮答應有喜了?！?/br>
    玄燁心里一咯噔，目光在殿內找了找，并沒見到馬佳氏的身影。

    此刻舒舒才道：“回皇上的話，榮答應回自己的屋子歇著了，就是今天來請安時，半道上突然頭暈不舒服，宣了太醫后說是有喜了，要她好生歇著?！?/br>
    這么多人在跟前，說一見因為玄燁才能有的喜事，才十幾歲就要做父親的他，滿心的不安和迷茫，無法真正的高興起來，驕傲等等激動的情緒，也無法表現。

    太后笑道：“皇上害羞了嗎？好了好了，我們都散了吧，太妃娘娘，我們回吧?！?/br>
    淑太妃向玉兒行禮后，便要與太后一道走，舒舒見狀，便道：“皇祖母，孫兒送太妃娘娘和皇額娘回宮?！?/br>
    玉兒看了眼玄燁，見他沒什么反應，便頷首答應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散了，玄燁才覺得松了口氣，垂眸道：“皇祖母，方才孫兒沒能大方些，請您原諒?！?/br>
    “都是你最親近的人，她們不會計較?！庇駜簻睾偷匕矒嵝?，“皇祖母想問你，榮答應有身孕的事，你是否打算昭告天下？”

    “她只是個答應?！毙畈患偎妓?，“昭告天下這樣的尊榮，只有皇后能享受，榮答應有身孕的事，不必這樣大驚小怪?！?/br>
    玉兒含笑問：“你是在乎舒舒，還是真的覺得榮答應沒有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br>
    玄燁道：“兩者都有，雖然額娘當年也只是貴人，孫兒本不該看輕位份低的嬪妃，但宮里的規矩體統不能亂，并非孫兒不在乎榮答應?！?/br>
    “那么，玄燁，你喜歡馬佳氏嗎？”玉兒問，“皇祖母問的，是單單男女之間的喜歡?！?/br>
    玄燁臉頰漲得通紅，點了點頭，垂下眼眸：“她很溫柔體貼?！?/br>
    玉兒道：“那就好好保護她，讓她能像你巴爾婭姨娘一樣，活得自在些體面些?！?/br>
    “皇祖母，倘若榮答應生下阿哥，他們是不是就該急了？”玄燁問道，“他們會傷害榮答應和朕的孩子嗎？”

    “便是如此，皇祖母才要你保護好她?！庇駜赫?，“其實他們也知道，長子又如何，誰知將來會怎么樣?？裳巯?，他們可以借此大做文章，借馬佳氏和孩子，來達成他們的目的。他們怎么會在乎一個小小的答應，你最最要謹慎的人，是舒舒?！?/br>
    “皇祖母?！毙畹臍庀⒑荜幊?，與他這般年紀本是格格不入，他沒有接玉兒的話，卻是道，“有沒有辦法，讓孫兒臨幸昭妃的同時，讓她無法生下孩子？”

    玉兒的心，像是被人舉著大錘子重重掄了一下，悶得她一口氣提不上來。

    當年親手給齊齊格服下絕子藥的陰影，幾十年來依舊纏繞在她的心里。

    “不可以?！庇駜旱?，“你可以不臨幸她，不要傷害她的身體?！?/br>
    玄燁被祖母突然強硬的語氣震懾了，上前道：“皇祖母，您別生氣，孫兒只是和您商量?！?/br>
    玉兒冷靜須臾后，才鄭重地說：“玄燁，答應皇祖母，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你的兒女都長大了，不論他們犯了什么過錯，你可以打罵，甚至用囚禁罷黜來懲罰他們，絕不要殺他們的性命，絕不能主動殺害你自己的孩子?！?/br>
    玄燁緊張地看著祖母：“會這么嚴重嗎？皇祖母……要殺自己的孩子?！?/br>
    玉兒盯著孫兒，嚴肅地說：“會，還會嚴重到他們想殺你?！?/br>
    玄燁稍稍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又堅強起來：“孫兒會做個好阿瑪，好好教導他們?！?/br>
    玉兒輕輕撫摸玄燁的腦袋，分明她的孫子，自己還是個孩子，帝王之家，實在無情。

    紫禁城里人多眼雜，侍寢宮女馬佳氏有身孕的消息，很快就被傳出來。

    各府女眷都忙著準備賀禮，但慈寧宮遲遲不下懿旨宣布這件事，她們也不敢貿然送禮，估摸著是要照習俗，藏三四個月才說。

    但就在這時候，二月時，索尼的病情進一步惡化，那一晚大口大口的血吐了半床，家里人連壽材棺槨都預備好了。

    這一日，玄燁散了朝，徑直往坤寧宮來，對舒舒說：“換了衣裳，咱們去探望你爺爺?！?/br>
    舒舒搖頭：“臣妾答應過太皇太后，之前那一次，是最后一次?！?/br>
    玄燁道：“那是說不得已背過人的事，現在是朕大大方方帶你去，不是你私人的事，是整個大清的事?！?/br>
    舒舒卻堅持：“那也等臣妾，問過太皇太后?！?/br>
    玄燁無奈，喊過大李子：“趕緊去問?！?/br>
    舒舒倒也沒那么執拗，一面就讓石榴來換衣裳，石榴捧著衣裳來，看了眼皇帝，笑道：“皇上，請您到外殿喝口茶吧?！?/br>
    “去呀?！笔媸骠鋈灰恍?，背過身去了。

    玄燁干咳一聲，晃晃悠悠退出來，不久大李子就跑回來，說太皇太后答應了。

    舒舒聽得動靜，一面扣著扣子就跑出來，玄燁也不笑她，帶著舒舒就出門去。

    帝后離去時，靈昭剛好從西側門進來，見帝后同行，立刻停在門邊，等她抬起頭，兩人早跑沒影了。

    石榴迎上來道：“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去探望索尼大人了，皇上催得急，奴婢正要來向您稟告，今日皇后娘娘不能約您下棋了?！?/br>
    “我也聽說了，索尼大人病入沉疴?！膘`昭說道，“不礙事，我晚些時候，再來向娘娘請安?！?/br>
    第753章 她這個皇后，做的很辛苦

    索尼已在彌留之際，家人子女皆無力再做什么交代，昏昏沉沉中見到少年天子，頓時精神一振，竟是能叫人扶著坐起來。

    舒舒見爺爺失去了昔日的風采，病得枯瘦如柴，知道他大限已至，強忍著心中的悲傷，陪在玄燁身邊。

    一些問候的話之后，索尼便對孫女道：“娘娘，老臣有幾句話，想單獨對皇上說，請娘娘暫且回避，實在失禮了?！?/br>
    舒舒看了眼玄燁，玄燁摸了摸她的手，要她別太難過，之后二人別過，舒舒將侍女下人們一并都帶了出去。

    祖母和母親早早等在外頭，舒舒一見二人，再也忍不住眼淚，索尼夫人道：“娘娘別哭，老爺他最最記掛的，便是您了，娘娘您好了，老爺也就安心了?！?/br>
    女眷們擁簇著舒舒去休息，這邊病榻前，索尼支撐著力氣說：“皇上，您來早了幾天，也罷，他們想要阻攔您親政，有的是借口說辭，您早來幾天晚來幾天，都一樣?！?/br>
    玄燁問：“這是怎么說？”

    索尼喘著氣，一字一頓地說道：“老臣原想過幾日，再次上奏請您親政，當然在那之前，要先把鰲拜他們都找來，我要和他們一起四人聯名上奏?！?/br>
    玄燁道：“你的意思是，朕該在那之后再來探望你？”

    索尼笑悠悠：“是啊，皇上來早了，但來早了，也有來早的好處，一些話老臣能向您交代清楚?；噬?，老臣剩下半口氣，再也不能為大清做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扶持您登上親政之路?！?/br>
    廂房這邊，侍女們打來熱水請皇后洗漱，舒舒拭去淚痕，由母親小心地為她撲上蜜粉遮蓋紅腫。

    舒舒沖著母親溫柔一笑：“額娘，您也要多保重身體?！?/br>
    然而不等母親回應，祖母就端著茶從一邊過來，問道：“娘娘，榮答應的胎，可還好？”

    舒舒心里一沉，只道：“我不懂這些事?！?/br>
    礙于婆婆威嚴，舒舒的額娘有些話想說也不敢說，只能輕輕握了握女兒的手，捧著胭脂盒退到一邊。

    老夫人果然不死心，問道：“跟你的人沒教你嗎，要不要奶奶再派些人進宮，舒舒啊，你和皇上圓房的事，是太皇太后不答應嗎？”

    到這一步，也實在不必客氣，舒舒忍讓，祖母只會刨根問底，她神情嚴肅，毫不留情地看著祖母：“宮闈之事，本不該您打聽過問，這是您的本分，亦是我的本分。倘若中宮皇后，都無法以身作則，隨隨便便將內宮之事往外說，大清皇帝的后宮，還有指望嗎？”

    索尼夫人噎住，端著茶的手，稍稍一顫，回眸看了眼兒媳婦。

    兒媳婦忙上前道：“舒舒，聽說你回來，下人們都樂壞了，廚房正忙著做你愛吃的東西，我們一道去膳廳坐坐?！?/br>
    舒舒冷漠地說：“我和皇上在宮外，不能隨便進食，他們的心意我領了，額娘替我派些賞賜下去吧?！?/br>
    如此直到圣駕回宮，索尼夫人也沒能和孫女搭上話，氣得心口堵得慌。

    而圣駕一走，索額圖就眼巴巴跑來詢問母親關于皇后的事，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到此為止，我可再不想對著自己的孫女低聲下氣?！?/br>
    回宮的馬車上，玄燁看出舒舒不高興，舒舒毫不掩飾地說：“往后想額娘了，我會請額娘進宮坐坐，而這個家，沒有了爺爺，我再也不想回來了?！?/br>
    玄燁聽舒舒說完剛才發生的事，摟過她說：“是你太緊張，舒舒，換做誰家，都會問這些話，朕并不覺得奇怪?！?/br>
    “是，我也知道?！笔媸娴?，“可是心里難受，爺爺就快不行了，他們好像一點也不難過，都忘了是誰給這個家撐起的門楣和榮耀，只顧著眼前的利益?！?/br>
    玄燁道：“人往前看，本是對的，只能說他們做了不合你心意的事。舒舒，你那樣大度寬容，對家人何不也多些寬容，這樣心里能舒坦好些?！?/br>
    舒舒見皇帝如此，也不愿再執拗，靠在他懷里說：“我聽皇上的?！?/br>
    玄燁道：“雖不常見面，可在和不在終究不同，索尼走后，朕會多抽些時間來陪你，朕能熬過額娘去世的痛苦，你也一定能挺過去?！?/br>
    舒舒心頭一酸，怕勾起皇帝的悲傷，抬起頭道：“皇上，我沒事，真的?！?/br>
    玄燁卻道：“有句話朕一直沒說，舒舒，為了馬佳氏懷孕，朕對你心有愧疚，你心里若是難受不高興，坦率地告訴朕，千萬別憋在心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