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但愿如此,他實在太蠢?!饼R齊格不屑,但想到他們馬上要封親王,“今天女人們都在說,宮里的福晉們如何封妃,我想著你們要封王,會不會也有高低,豪格會不會在你之上?!?/br> 多爾袞聽著,卻沒在意豪格會不會在他之上,他好奇,皇太極會把玉兒放在何處,論年份論恩情論功勞,他都不該虧待玉兒吧。 然而此時此刻,皇宮里,皇太極正站在鳳凰樓里的書桌前,看著自己寫下的幾個封號,濃眉緊縮,心中取舍不下。 不多時,哲哲到了,夫妻這么多年,每次皇太極派人請她來鳳凰樓,必定是有麻煩的事。哲哲很欣慰自己能在丈夫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可她也寧愿一切相安無事。 “今天不是挺高興的?”哲哲順手端了一碗茶,遞給皇太極,“怎么了?” 而她的目光,順著看向桌上的紙,笑問:“這是妃子的封號嗎?” 皇太極頷首:“之后還要和禮部商議,既然設立六部,就該讓他們做事,不能無視?!?/br> 哲哲問:“那找我做什么?” 皇太極道:“你知道,我雖然有心給你們科爾沁高位,可如此必定無法平衡后宮前朝的牽絆,娜木鐘她們來自察哈爾,娘家還有阿霸垓部……” 哲哲不等他說完,就道:“我明白了,海蘭珠和玉兒之間,你要委屈一個?” 第167 娜木鐘分娩 委屈哪一個,如何委屈,皇太極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他糾結的是,如何傳達這件事。 是在冊封當日揭曉,還是事先商量好安撫好,他甚至覺得,提早說了,就會提早日子委屈難過,沒這個必要。 哲哲問:“皇上想讓我來說?” 皇太極頓了頓:“也不是……” 哲哲道:“皇上會糾結,至少是在乎的,我就放心了?!?/br> 皇太極竟有些浮躁:“當然在乎,我不在乎你們,在乎哪一個?” 哲哲安撫他:“皇上別擔心,好好和玉兒說,她現在很懂事,她一定會明白您必須為大局考慮的難處?!?/br> “所以……我來說?”皇太極苦笑,“怎么我總是在讓她忍,讓她受委屈。從前膽小,見了我怕;后來愛胡鬧我兇她,見了我怕;如今懂事能干了,見了我還怕,因為我但凡找她,就沒有好事?!?/br> “那也是玉兒該承擔的,作為帝王的女人,怎么能沒有擔當?皇上,我相信玉兒心里只要認定皇上對她的情意,她什么都不怕?!闭苷芎Φ?,“皇上別再煩心,這不算什么,玉兒會想明白?!?/br> 皇太極長長一嘆:“是啊,若你去說,她一定更不好受,她寧愿我來告訴她?!?/br> 但這件事,皇太極始終沒能開口,一則太忙碌,再則和玉兒在一起時,每每見她眉飛色舞的歡喜著,實在不忍心叫她難過。 哲哲問過皇太極,為什么不是海蘭珠,論資歷論功勞,海蘭珠雖然年長,就算居末位也不算太委屈。至少那些積年的庶福晉們,如顏扎氏就算生了兒子,也連個盼頭都沒有。 皇太極當時沒有回答,可哲哲從他眼睛里能看明白,海蘭珠和玉兒在他心里,終究不一樣,更不該拿旁人來比。 哲哲沒再提這件事,即便皇太極拖著,她也仿若無事,早些晚些,那一天總要來的。 不過,登基大典在五月,娜木鐘的肚子等不到那之后,二月中旬時,胎兒已經入盆,肚子沉甸甸地墜下去,沒過幾天,她就要生了。 這日大玉兒在書房,聽先生講述明朝新君登基大殿上的禮儀規矩,蘇麻喇手下的小宮女匆匆跑來,請蘇麻喇出去。 她悄悄退開,到了門前,小宮女就說:“那位要生了呢,大福晉都過去了?!?/br> 蘇麻喇將她們打發了,靜靜地回到大玉兒身邊,繼續聽講。 直到休息時,大玉兒才問她:“方才什么事?” 蘇麻喇輕聲道:“娜木鐘要生了?!?/br> 大玉兒哦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筆,想了想還是吩咐:“去問問,生了什么?!?/br> 側宮里,娜木鐘正努力對抗著分娩帶來的劇痛,當初生阿布奈,疼得她幾乎昏死過去,最可悲的是,那個孩子的出生,不會給任何人帶去希望,甚至是麻煩。 而這一次,腹中的兒子,會給她光明榮耀的未來,大金的鐵蹄毀了她的人生,她要重新在這里站起來。 “側福晉,您用力,您再用力些?!苯由糯舐暼氯轮?,“已經看見孩子的腦袋了?!?/br> “兒子,兒子……”娜木鐘尖叫著,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只覺得腹下一松,渾身癱軟下來。 嬰兒的啼哭聲,從側宮傳來,哲哲站在門前,身邊是不得不來露面的竇土門福晉,里頭的人匆匆跑來,向大福晉行禮。 宮人喘著氣道:“啟稟大福晉,側福晉生下了一位小格格?!?/br> 哲哲神情漠然,淡淡地頷首:“知道了?!?/br> 她抬起眼,看見了竇土門福晉嘴角的笑意,孱弱的女人,露出了反抗般的喜悅,忽然發現哲哲正看著她,驚恐地收斂了笑意。 哲哲不以為然,依然淡淡地吩咐:“去向大汗報喜吧?!保?0:00左右還有一更) 第168 關雎宮宸妃 皇太極從始至終,不曾期待過娜木鐘的孩子,雖然生了兒子他也不會當回事,如今生了女兒,他反而愿意多疼疼。 大政殿里,傳話的人正要退下,皇太極問:“玉福晉在哪里?” 那人應道:“玉福晉今天一直在書房?!备菣C靈地補了一句,“今天小格格們不上學?!?/br> 皇太極擺擺手,兀自看完手中的奏折后,喚來尼滿:“拿風衣來,我去書房坐坐?!?/br> 到如今,尼滿再也不會糾結,皇上說要去書房是看阿哥們還是格格們,皇上只會去看玉福晉。 而每次在書房里的一兩個時辰,都會讓他心情大好,那是玉福晉喜歡的地方,如今也是皇上愛去的所在。 玉兒已經得到消息,娜木鐘沒能如愿,心里不禁對那才出生的小格格有了幾分憐憫。畢竟就連姑姑對她自己的女兒,也不大上心,在這宮里出生的小格格固然尊貴,母愛就奢侈了。 “預備賀禮?!贝笥駜悍愿捞K麻喇,“我和jiejie的一樣就好?!?/br> 話音才落,皇太極就出現了,她笑道:“皇上來的正好,先生在與我講明朝皇帝登基大典,咱們一道聽聽嗎?” 皇太極頷首,與她并肩坐下,當說到后妃的冊文,大玉兒問皇太極:“皇上,我的寫好了嗎?” “那是禮部的事?!被侍珮O含笑,一面示意先生退下,一面命蘇麻喇,“去倒茶來?!?/br> 如此,書房里只剩下他們,大玉兒怕皇太極冷,取了手爐來塞進他懷里。 皇太極卻抓過她的手覆蓋在手爐上,輕輕摩挲著,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事嗎?” “玉兒……”皇太極欲言又止。 大玉兒心里微微一顫,雖然不至于像皇太極說的,現在找她總沒好事而害怕她,可她也知道,皇太極交付在她身上的期望,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沉重。 “你知道,登基后就要封四妃?!被侍珮O凝視著大玉兒,“科爾沁不能鋒芒過盛,察哈爾來歸的兩位不能太過委屈。東宮、西宮、次東宮、次西宮,四宮之中,你……” “最末位嗎?”大玉兒主動問,“你一臉的為難,是糾結如何告訴我這安排的結果是嗎?” “玉兒啊?!被侍珮O道,“眼下是暫時的,待我入關后定都北京,我們住進紫禁城,我說過,讓你頭一個選自己喜歡的宮殿,今日委屈你的,來日加倍的補償你?!?/br> “你還記得,說要讓我第一個選宮殿?”大玉兒滿臉的欣喜,她就知道,皇太極一直是惦記她的。 “怎么會忘,答應你的事?!被侍珮O道,他在玉兒眼中看到笑意,那么真誠而簡單。 大玉兒笑容燦爛:“末位就末位唄,若是我在末位,不會讓你為難,那就值得了?!?/br> 皇太極心頭一松:“玉兒,你不會傷心?跟了我這么多年,我們有三個女兒,到頭來我卻讓你在最末位?!?/br> 大玉兒搖頭,笑悠悠道:“怎么會不難過呢,可能為你分擔,才說明我重要,我心里也樂著呢?!?/br> 皇太極摟過她,滿心的歡喜,他太小瞧玉兒,玉兒遠比他想象的大度,豁達,有擔當。 “那封號……” 大玉兒剛開口,只見尼滿急匆匆地闖到門前,著急地說:“皇上,八百里加急,幾位將軍似乎也收到了消息,已進宮來求見皇上?!?/br> 聽得這話,大玉兒一刻也不敢耽誤,趕緊把皇太極送走,蘇麻喇端著茶,還沒來得及上桌,大玉兒嘆:“我們自己喝吧?!?/br> 所幸,不是什么翻天的大事,但也讓皇太極忙得好幾天沒進內宮。 娜木鐘的小格格洗三禮,由哲哲一人主持,她并沒有虧待娜木鐘,連大玉兒和海蘭珠都來了。 宮里宮外的女眷們,輪番向娜木鐘道賀,她臉上的笑容,恨不得能用針線固定住,而每一次笑,心里就撕開一道口子。 老天為何要作弄她,為何讓她生出不被期待毫無希望的兒子,又讓她生出一個讓所有人偷笑的女兒。 眼前晃過的一張張笑臉,她都能想象背過身去,她們是何種模樣的嗤笑,恨的娜木鐘咬牙切齒,輾轉難眠。 每天夜里嬰兒的啼哭,更是讓她瘋狂,于是未滿月的小格格,很快就被乳母帶走,從此不住在內宮里。 而登基大典之前,建天壇,定禮制,制冊文,零零種種無數大事小事,對外還要防止明朝和朝鮮的異動,讓皇太極忙得分身無暇。 連海蘭珠都極少能見到皇帝,娜木鐘更是只能偶爾趴在窗口望一眼,看著他在清寧宮或對門匆匆而過。她是最精明的,已經失算了一次,眼下關鍵時刻,絕不能給皇太極惹不痛快,任何事,等過了登基大典再說。 轉眼四月末,盛京冰雪融盡,迎來初夏的溫暖,登基大典之前,皇宮內各處都換了匾額,清寧宮的門匾重新打造,金燦燦的三個漢字和一行滿文,璀璨而莊嚴。 這一日,東西四宮的門匾也送來了,大玉兒特意從書房趕回來看,工匠和宮人們,爬高將各處門匾掛上,紅綢揭開,大玉兒在自己的門前,看見“永福宮”三個漢字。 永福,大玉兒心頭一喜,知道這必定是皇太極對她的祝福,那邊海蘭珠正朝她招手:“玉兒,你來?!?/br> 海蘭珠不認得漢字,寶清也不認得,她總不見得問來裝匾的工匠,只能把meimei叫來。 大玉兒興沖沖跑來,抬頭一看“關雎宮”,她心里驀然一空,早知道,她就不念書了。 “玉兒,這怎么念?”海蘭珠好奇地問。 “關雎宮?!贝笥駜簯?。 寶輕笑道:“怎么聽起來怪怪的,玉福晉,這是怎么個意思呀?” 大玉兒看著jiejie說:“皇上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詩經里,說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br> 海蘭珠默默重復,縱然沒念書,她也明白了,突然就覺得對不住meimei,她何必非要讓玉兒來念給她聽。 “jiejie高興嗎?”大玉兒一臉的不服氣,可也沒覺得太難過,她的永福也是極好的呀。 “高興啊……”海蘭珠勉強應道,“玉兒,你的呢?” 四宮的紅綢都揭開,關雎對麟趾,永福對衍慶,工整又美好,只是麟趾宮的筆畫太多了,連娜木鐘都看傻了眼。 哲哲從清寧宮出來,含笑看過四宮后,便道:“一會兒禮部的人,會來講解冊封典禮當日的規矩,你們四個一道聽吧,那是大清頭一次封妃,是你們一輩子的榮耀?!?/br> 四人則齊刷刷向哲哲道賀,畢竟,她是大清朝頭一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