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他心驚膽戰,兩腿一軟跪在地上,一手捂著前面一手捂著菊花哭喊,“大爺——大爺你行行好吧!別動我【嗶嗶】呀大爺——哎呀!” 易弦用蘆葦桿朝他背上狠抽了一記,“閉嘴!走!” 這頓毒打加羞辱加恐嚇時間其實不長(也就一泡尿的功夫),他們走進走出蘆葦蕩,前后最多十幾分鐘。 可察普兄弟看到蘆葦蕩邊緣,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覺得被欺負了幾十年,看到站在前方的何田,仿佛見到了親人,一起嗷嗷地哭叫起來。 何田也沒想到,她剛找到三人的足跡,還沒走多遠,易弦跟察普家兩兄弟回來了。 那兩人臉如土色,腦門鼻尖全是汗珠,捂著□□,撇著兩條腿走路,遠看過去倒像是在扮鴨子。 他們一見何田,哈著腰痛哭流涕,“小姑奶奶,趕快去買你的狗吧,我家的狗崽子你要是看得上,隨便拿!再不敢得罪你了?!?/br> 何田愣住,再看易弦,他還是蒙著臉,眼睛也看不出喜怒,蒙臉布上更不見有流汗的痕跡。不像是和察普家兄弟動手了。要么,就是雙方武力值相差太大,根本沒打起來,只是單方面的毆打。 他回頭低喝一聲,“你們也配和她說話?再敢跟她說一句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滾!” 這兩人如喪家鴨子一般撇著腿慌忙跑了。 等察普兩兄弟滾遠了,何田拉住易弦的手,還沒開口鼻子就酸了,差點就又要哭出來了,“你嚇死我了?!?/br> 易弦攬住她的肩膀,又擦擦她眼角的淚花,“我這不是沒事嗎?” 何田吸吸鼻子,“你怎么他們了?” 易弦說,“沒怎么。以理服人罷了?!?/br> “我才不信呢?!?/br> “我用腳講理的。我早就說過,他們欺軟怕硬。教訓了他們一頓,他們知道你不能得罪了?!?/br> 他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要不是今年突然有城主搞了這種大陣仗,人多眼雜,難免會橫生枝節,他早把這兩個狗雜碎一刀殺了,那可省事得多。能教出這種狗雜碎,他們家的老狗,也得殺了。 回到集市,賣狗女郎還等著他們呢,何田的背簍好好地放在攤子后面,由爸爸狗看著。 雙方講好價錢,收錢時,女郎還給何田一百塊,她對易弦笑笑,“你幫我出了口惡氣,這是感謝錢?!?/br> 易弦把錢仍然遞給她,“謝謝。不需要?!比缓罄翁锞妥?。 何田抱著那只金黃色的小狗,如獲至寶,什么都行,對女郎笑笑就走了。 他們走遠了,女郎笑道,“還是個挺驕傲的小哥哥?!?/br> 何田買到了狗,無心再逛,她找了個僻靜地方,把換貂皮所得的錢分給易弦,和他四目相對看了一會兒,再看看他背著的包,“你……多加小心?!?/br> 她低下頭,“你快走吧。穿過這片蘆葦蕩,一直向西走,走兩個多小時,就有一個小渡口,那里有船去這附近的小鎮。到了鎮上,可以坐船,也可以買匹馬……” 她停了停,說,“我……我也得走了?!?/br> 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何田回去的時候是逆流而上,又是一個人劃船,要盡快出發才能在天黑前趕回家,再不走的話,她就只能在這附近住一夜了。 她說完,一手抱著小狗,一手張開,用力擁抱易弦。 從前何田高興、覺得值得慶祝的時刻也擁抱過易弦,可這家伙總是不自在地躲開,要么就像塊木頭似的僵硬著,可是今天,她得到了熱烈的回應。 易弦給了何田一個熊抱。 他手臂緊緊箍著何田,把夾在兩人之間的小狗擠得嘰嘰亂叫。 小狗抗議的哀鳴立刻破壞了臨別時依依不舍的氣氛。何田本來都要哭了,這會兒又笑了出來。 唯一一次回應還這么失敗,易弦也不禁苦笑。 何田仰頭看著他,“你快走吧。別磨蹭了?!?/br> “嗯?!币紫颐蚓o嘴唇。 何田又看看他,“你要是想回來了,什么時候都可以回來?!?/br> “嗯?!?/br> 何田輕輕呼口氣,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了十幾分鐘后,身前的小狗像是這才知道自己大概要永遠離開爸爸mama了,嗚嗚地哀鳴起來。 何田停住腳步,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緩緩地回過頭——目之所及,只剩下在風中輕輕搖晃的蘆葦。 易弦,已經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祝大家身體健康。 關于河谷的交易市場本來不想寫這么長的,但是這地方后面還會反復出現,所以還是費了不少筆墨寫。 第34章 意不意外 何田重新回到碼頭, 把停船時發給她的竹牌交給看船的人, 帶著她的新伙伴——那只小狗,向家的方向劃去。 她把小狗放在一個籃子里, 籃子里墊了塊兔子皮。 小狗起初還凄凄惶惶地一會兒嗚嗚叫一會兒嘰嘰叫,過了一陣兒就躺在籃子里玩起兔皮上的尾巴毛,它學著爸爸mama的樣子, 一下咬著兔子尾巴一邊低吠一邊猛晃腦袋, 一下就在籃子里跳起來,惡狠狠地撲著兔尾巴。 沒一會兒,兔子尾巴就給它咬得濕漉漉的, 眼看搖搖欲墜,和身體分離的時候不遠了。 何田本以為易弦走了之后,自己會一邊劃著船逆流而上,一邊哭得滿臉眼淚鼻涕, 過了五條河水交匯的河口,她才知道,悲傷也是需要力氣的。 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 她時刻都不能放松。 兩只船槳架起來,不停地重復一個動作。 書里說, 運動時大腦會自動分泌多巴胺。這是種能令人振奮的激素。據說,大嚴寒來臨之前, 有不少醫生建議抑郁癥患者以運動作為輔助治療的方法。 連抑郁都能減緩,更何況是離愁別緒。 何田一直不停地劃了一個多小時,到了河水較為平緩的河段, 把船??吭诤拥乐醒胍粋€小洲邊上,取出帶來的干糧,吃了一點。 籃子里的小狗聞到香味,立刻搖著尾巴掙扎著跳出籃子,蹲在何田膝蓋前,靜靜地看著她。 這小狗坐得規規矩矩,頗有幾分訓練有素的獵犬才有的樣子,但是身后那條小尾巴不停搖晃,打在船底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何田不由笑了。 從現在開始,這小狗的訓練就得由她完成了,它不是作為寵物被買來的,要是新主人教養不當,就難以擔當一條獵犬應盡的責任。 何田吃了幾口包著雞肝醬的小米煎餅,挖出一塊雞肝醬放在船底,小狗立刻要跑去吃。 何田按住它的狗頭不讓它動,再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重新坐好。 小狗嘰嚀了幾聲表示不滿,但很快就坐好了,重新仰著小頭,用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何田。 何田又放了一塊雞肝醬在船板上,這次,放得更近了,幾乎就在小狗一低頭躥身就能吃到的地方,小狗的鼻孔不停翕動,脖子也動了動,似乎是在吞咽口水。它顯然聞到了香味,受到了誘惑,可是,它乖乖地不動。 何田這時放了第三塊雞肝醬,就放在小狗前爪前面,小狗低頭看看,再仰著頭看她。 “吃吧!”何田拍拍它的頭,指了指食物,小狗啊嗚一下就吞掉了那塊雞肝醬,然后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舔舔嘴,用“沒品過味兒啊”的眼神再看著何田。 何田指指另一塊雞肝醬,“吃吧?!?/br> 它立刻跑去吃掉,吃完后,似是猶豫了一下,轉過狗頭看著何田,不知從她的臉上和眼神里得到了什么信息,又趕快跑回她腳邊,對第三塊雞肝醬視而不見。 何田大力撫摸它的腦袋和脖頸以示贊揚,這才發令讓它去吃第三塊食物。 這獵犬真的是好品種。之前的主人也養得很好。 小狗吃完了食物,跑回何田身邊,想要跟她玩,何田摸摸它身上幼犬特有的柔軟絨毛,把它抱起來,放回籃子里,又從岸邊摘了幾片草葉,扎成一團扔給它,它就當個草球玩起來。 何田喝了點水,繼續向著家的方向劃去。 來時,越來越溫暖,回去時,衣服越穿越多。 再次休息時已經快下午四點了,何田重新穿上貂絨小坎肩,吃喝一番,補充體力。 小狗安靜地睡了一會兒,這時醒了,趴在船舷邊兒,探頭在河中喝了幾口水。 何田把它抱起來放在??康男≈捱吷?,它快速地在地上轉了個圈,在一棵蘆葦邊趴在地上尿了一泡。 它一尿完,立刻嘰嘰叫著跑回船邊,生怕何田不管它,獨自離開了。 何田把它抱回船上,用蘆葦葉折了個四方小盒子,把一顆早上順手牽羊拿的蛋打碎放在盒子里。 小狗這次看到食物,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何田摸摸它的頭,“吃吧?!?/br> 它搖搖尾巴,趴在盒子邊,吧唧吧唧舔起蛋漿,一會兒就把一顆蛋吃完了,小胡子上和最下邊的絨毛上還掛著點蛋黃。 何田再次出發。 她這次足足劃了兩個小時才停下休息。 這時天色已經黃昏,天邊云霞燦爛,河面水流平緩,兩岸綠草隨風婆娑起舞,一群野鴨飛過天空。 何田忽然流下淚。 可她只輕聲啜泣了幾下,就用袖口抹掉淚珠,扳動槳,再次前進。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天色是蒙昧的藍灰色,從林間看過去,樹葉的黑影之間還能看到幾點橘黃色的夕陽。 何田回家后先去看大米。 大米在窩棚里呆了一天,早就不耐煩了,伸長脖子拱來拱去,看到何田懷里抱的小狗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它立即又覺得這小東西沒什么好怕的,再次伸長脖子去拱何田,問她要好吃的。 何田把它牽出來,給了它一把黃豆,點亮掛在窩棚墻上的油燈,閉著氣,快手快腳把大米拉的大便給掃出來,再撒上草木灰和干凈的干草,給水槽里也換上清水。 這期間,小狗也沒閑著,一直跟進跟出,好幾次何田差點踩到它的胖爪子。 見到何田用掃把掃地,它低吠著去咬掃把。 打掃完窩棚,天已經徹底地黑了。 何田把大米領回窩棚,摸摸它的耳朵,“晚安?!?/br> 大米吃飽了黃豆,不耐煩地晃晃耳朵,不搭理她。 何田鎖上門,帶著小狗回到木屋。 她燒上一壺水,在自己洗腳的木盆里添上涼水。 小狗還不知道自己要倒霉了,歡蹦亂跳著,四處在屋子里嗅。 它在前主人家中受過教育,知道不能在這里便溺,過了一會兒抓抓門,何田把門開個縫,它忙亂亂地跑出去,站在門廊上猶豫一下,跳下去,極不雅地摔了個狗啃泥,在屋子前的空地上轉了圈,趴在一棵樹下撒了泡尿,又趕快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