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蘿卜是何田種得很好的一種作物。 它和土豆一樣,既可以當菜,也可以當主食。 把新挖出來的蘿卜洗凈,帶著皮切成小拇指那么細的小條,放在竹匾里晾曬,曬到表皮有一層細細的白霜時就可以了,再曬下去,蘿卜失去了太多水分,做出的腌蘿卜就不好吃了。 把曬好的蘿卜條和鹽、糖、切成小丁的新鮮辣椒、干辣椒磨成的面兒還有鵝油大力攪拌在一起,封在陶壇子里,過個三五天就可以吃了。 剛做好的蘿卜干咬開還有鮮甜的汁水,看什么部位,靠近青色表皮的蘿卜干會更辣一點,靠近白白的心的則帶點蘿卜特有的微甜,不管配粥還是配rou食都令人胃口大開。 放在陶罐里的蘿卜干可以放上一個冬天,但是放的越久,水分就越少,到了初夏,蘿卜干咬起來就是堅韌的口感,這時把蔫蔫的蘿卜干撈出來,瀝干,和腌rou一起燉湯,又是另一種風味了。 放好食物,何田到附近的小溪打了水,提進小屋里。 然后她帶著大米到林中查看這附近的四五個陷阱。 四個松樹拱門陷阱都好好的,今年新造的那兩個已經變得和四周的樹木渾然一體了。 還有一個天然的樹洞,何田在樹上做了個標記,以防大雪后找不到它。 檢查完陷阱,何田又在林中走了走,撿到了一些秋菜。 這些野菜的葉子邊緣被霜凍成了紅色,葉片也遠不及夏天時肥厚。 它們應該是今年最后一批新鮮的野菜了。 春天的時候,剛出芽的第一批野菜用滾水焯一下,和燙過的鮮魚rou拌在一起,加一點點油和一點點鹽,就很好吃。 秋天的時候,它們的個頭和口味都不及春夏,帶一點微微的苦味。不過,依然是爽口的食物。 回到小屋,日影在知不覺間已經西斜,林子里四處是冷冷的風,片片秋葉隨著風嘩嘩地飄落,在林間下著一場黃色、橙色的雨。 何田抱了兩根干燥的粗木,放在劈柴的木樁上劈開。 她在木頭上劈了個縫,拔出斧頭,將一枚木楔子插在縫里,反轉斧頭,用斧頭背敲進木頭。楔子一頭粗厚一頭削得薄而鋒利,像一把斧刃延長了的利斧切進木頭里,把木頭裂成兩半。 接下來再劈,就容易得多了。 天將將變黑時,何田劈好了柴。 她把木柴抱進小屋,燒起爐子。先燒一壺水,灌滿水瓶,塞進今晚要睡的被子里,再放上鍋,煮一點小米粥。 煎餅放在鐵爐的烤籠里烤焦,配上粥,雞肝醬,還有用鵝油拌好的辣蘿卜干和用水焯過的秋菜。 一口熱乎乎的小米粥,配一口脆脆辣辣的蘿卜干,爽口的秋菜,再咬一口涂了雞肝醬的煎餅。煎餅在烤屜里烘得焦焦的,咬一口就發出“啪啪”的脆響。 “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搭配是神的食物?!焙翁锟邶X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臨睡前,何田把大米牽進屋子里,在門口鋪上干草。 她囑咐它,“大米,你可不要拉很多大便啊?!?/br> 大米還是搖搖腦袋,不搭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放美食。 第7章 土豆粉條 今年的第一場雪降臨時,何田正在河上撈網。 這一天的漁網不算太沉,可提上來的時候十分費力。 這幾天氣溫更低了,河上從早到晚起著霧,潮濕寒冷,即使帶著皮手套,手指也凍得僵硬的難以彎曲,在拉網的時候,粗糲的網繩把手勒得生疼。 何田終于把漁網拖進小船,累得坐在船板上直喘氣。 這時,她臉頰上忽然一涼,像是有一滴小水珠落在了臉上。 她抬起頭,看到細細的小雪花緩緩地落下。 雪花穿過河面上飄動的白霧和何田口鼻中呼出的白氣,落在她額頭、、睫毛和鼻尖上。 何田在河邊把今天捕到的魚一一殺了,破腹,洗干凈。 河水冰冷刺骨,靠近岸邊的地方漸漸起了一層薄薄的冰。 洗剝魚的時候,何田時不時把雙手放在嘴邊,呵一口氣,暖和一下僵硬的手指。 這冰現在還是透明的,不會比盤子更厚,可過了今晚,就會凍成半透明的三四寸厚的冰坨。 下雪之后,氣溫會快速降低,河水也會上凍。 洗完所有的魚,何田的手紅腫起來,每根手指都像一棵小胡蘿卜,碰一下就像被小刀子戳了那么疼。 可她還得忍著疼,把小船背回家,放在棚子里。 何田再返回拿魚的時候,下坡的路上,石子上的雪結成了冰,滑溜溜的。 她背回了一簍碎樹枝和干草枯葉,一邊走一邊灑在路上。 要再等等,等第一場真正的大雪之后,再把栗子的刺球殼灑在路上。 洗剝好的魚也凍成了一團,魚身上有一層幾乎看不見的冰,抖擻幾下,魚身互相碰撞,冰屑紛紛落下。 從這一天開始,家里的爐子的火要一直不停地燒著。 寒潮來臨時是無聲無息的。它會在一夜之間將整條河凍上,林間的氣溫可以從零下十度驟降到零下四十度。極度的嚴寒會把屋子里的一切給凍上,水缸會凍裂,將睡夢中的人永遠留在夢中。 何田坐在爐子邊烤了會兒火,等僵硬疼痛的手指重新恢復了靈活后,提上水桶去山澗取水。 山澗這幾天也一直在結冰,冰層現在已經有一寸多厚了,但冰下的水還在流動。 何田每天都在同一個地方用一根粗木棒敲碎冰層,把水桶縋下去取水。這塊總是被敲碎的冰比別的地方的都要薄。 她呼著白氣想,很可能過了今晚,山澗就會被完全凍上。 這水是從山頂流下來的,山上越高的地方,就越冷。 養著魚的水缸也被移到了靠著爐臺的墻邊,何田又搬進屋一個水缸,把水添到八分滿,撈了一條小魚放進去?,F在,屋子里一共有四個水缸了。 把更多的水缸放進屋子里不僅是為了方便用水,也是為了保暖。 雪越下越大了,起初細細的雪珠變成了白色羽毛,漫天飛舞,樹梢上已經積了一層雪。 何田再次走進風雪中。 她打開菜窖的木蓋,把手里的油燈掛在窖頂的墻壁上,沿著梯子爬下去。 近兩米深的菜窖其實不算大,只有三、四平方米,放滿了食物。 沿著四壁放著粗實的木架子,整齊地堆著陶罐、木箱。 何田清點了一下,她有兩小壇小米,一小缸野米和燕麥——這些是夏秋季在河流邊緣的田野里打鳥時收集的,四箱土豆,三箱蘿卜,十顆大白菜,一小缸腌好的長豆角、辣椒、小茄子、胡蘿卜,還有一大缸黃豆和兩草籃子的洋蔥。此外,她還有兩箱蘋果,各種干果干菜,堅果若干。 她滿意地爬上來,蓋好菜窖的蓋子,再蓋上幾層干草編的簾子。 她還有一個小點的地窖,里面放的是紅薯。 何田去放熏魚熏rou的小房子,把魚和rou一排排拿下來,用草繩兩只兩只栓成對,再把它們都放進了紅薯窖。 冬天到來后,饑餓的動物會冒著被人類捕捉的危險來覓食。何田可不想在某天取熏魚的時候發現熏棚里藏著一窩老鼠,把她的魚和rou啃得亂七八糟。 紅薯和其他食物不太一樣,它在休眠時會釋放出二氧化碳。 這使紅薯窖成了保存過冬rou食的好地方。 要取用的時候,用一根一頭捆了鐵鉤的長桿伸進地窖,勾住草繩,就能把食物方便地拿上來了。紅薯也已經裝進了簡易的草編袋子里了,每袋三四顆,夠吃一陣了。 除了這些食物,何田的屋子里還放了些用土豆淀粉做的粉條。 把新收獲的土豆洗凈,瀝干,切碎,放在手動粉碎機里加水攪碎,就會流出白漿,把這些白漿倒進容器中,放了一會兒之后表面會略帶一點紅褐色,漿水靜置兩個小時左右,將上層的清水倒入另一個容器,沉在底部的白色細膩粉糊,就是土豆淀粉。 剩下的土豆渣再用紗布包住用力擠壓,還能再出一些淀粉。 淀粉曬干后更方便儲存,還可以做成各種食物。 把淀粉加水攪勻,再加入滾水攪拌,就能揉成團,把壓粉條的鋼架架在一鍋滾水上,網槽里擱上一塊面團,用力壓下去,面團從網槽的孔眼中爭先恐后滑出,變成漂亮的白色粗線,落在滾水里,就成型了。 把粉條撈出來,在冷水里降溫,再掛在繩子上晾干,就是干粉條了。 土豆粉條保存得好的話,在森林里,可以存放兩三年。 何田今天捕獲的魚沒用來腌制或者熏制,她把它們掛在屋子外,沒一會兒,魚就凍得像石頭那么硬了。 她留了一條當今天的午飯。 她煮了一鍋水,把泡發的香菇、山菌、一片干辣椒、一個曬干的小番茄扔進去,湯水煮成橙黃色時,再把整條魚放進去煮大約五分鐘,當魚的鮮香滿屋飄散時,投入一把土豆粉條。 魚湯盛在碗里,再灑上幾粒蔥花和一點鹽。 湯汁酸辣鮮香,魚rou鮮嫩可口,土豆粉絲滑溜溜的。吃完一碗,全身暖洋洋熱乎乎的。 吃完午飯,風雪更大了,天地間灰蒙蒙的,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只能見到翻飛的雪花。 何田坐在爐火前,織補漁網。 河面凍上了并不意味著不能再捕魚了??墒撬臐O網,恐怕要等到來年春天才能用了。 要是奶奶還在的話,她們可以在河面上鑿兩個洞,用細竹竿栓上漁網,一個人把漁網和竹竿從一個洞放下去,等水流把漁網帶到另一個洞口附近,另一個人拉住竹竿,把漁網從這個洞口拉出來,取出竹竿,把漁網上的木頭浮子固定在兩個冰洞邊上,放上三四天。漁網靜靜在還依然流動的河水深處飄蕩,就會有魚兒自投羅網。 幾天后,兩人再用同樣的方法把網從一個洞拉起來,就能捕到魚了。 可是現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傍晚,雪還在繼續下,積雪已經有差不多十三四厘米那么厚了。 冬天,已經來了。 雪又下了一夜才停。 何田醒來時,整個世界穿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衣。 太陽也出來了,金色的陽光照射在晶瑩的雪地上,反射出細小的彩色光點。 何田煮了一鍋紅棗干姜茶,燒燒地喝下肚,趕快出門鏟雪。 這時的雪還是松軟的,更容易鏟走,等太陽升得更高,雪化了,再被凍上,就結成一層硬殼,那時,就很難鏟走了。 她用來鏟雪的工具是一個木板耙子。將一塊薄木板釘在一根木棍上,推動木棍,像鏟子那樣把堆在木板上的雪推開,堆在開出的道路兩旁。開出的這條小道上還有一些積雪,沒關系,在上面撒一層枯枝腐葉,只要能防滑就行??葜∪~上,小細菌一直在進行著看不見的活動,樹葉腐爛的過程始終在散發熱量,黑褐色的枝葉也會吸收陽光的熱量,很快就會把它們所覆蓋的雪融化成水。 繞著屋子開出一條小道后,何田把地窖周圍的雪也清掃干凈。地窖蓋子上的草簾子掀開,木蓋也打開一條縫兒,讓地窖通風。 雪是相當好的絕緣物,能阻隔空氣,但是地窖里儲存的菜得需要空氣才不至于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