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可這個人太肥重了,踢不動,冉煙濃大吼:“放我下車!” 那人置之不理,繼續趕車。 冉煙濃想到昨晚容恪給自己戴的指刃,心一狠,手指撥開刀鞘,中指指關節處亮出窄小的鋒利的小刀,她咬牙一刀扎入了大漢的后頸,他被刺得一痛,血濺了冉煙濃一眼,瞬間便從馬車上滾落了下去,馬兒也受了驚,在拐入山坳口處時嘩地翻了車。 冉煙濃從另一側跳出來,就勢飛了出去。 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正要起身,卻猛地被人掐住了咽喉,她一動不能動了,驚恐地望著那人,也是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點著八角宮燈的夜里,映著微茫的燈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輪廓溫柔,眼底卻有漆黑的冷箭一般的光。 冉煙濃不敢動,又問了一遍:“你是誰?難道你不知道,綁架我是重罪?” 那人仿佛聽到了什么聲音,將冉煙濃攔腰一抱,就跳入了深林之中,幾個起伏迅捷無比,他的輕功極好,一點不輸容恪,冉煙濃被他點了啞xue,也說不出話來,怕容恪找不來,又怕他出事。 她現在萬分確定,賢王一定在密謀著什么不可言說的勾當。 她也不知道這人要抱著她去哪,黑魆魆的一片,隱約可見一片金黃,冉煙濃出不了聲,在被抱進一間漆黑的小屋里之前,她隱約意識到這里是瀛洲島外的“世外桃花源”,仿徽建筑,四周茂林修竹,稻田潑墨,小屋里燃著幾只燭火,半明半暗,只可見竹榻、盥洗臺,還有一張桌,四條椅。 冉煙濃被扣押住,那男人松開了她的腰,便讓人上來將她綁了,冉煙濃被五花大綁,推倒在椅背上,啞xue才又被一點。 她抬起眼,“你到底是誰?” 男人微微笑著,朝她緩緩走近,將臉上的黑紗揭了開,露出一張清毓端方如君子的臉,見她愕然之后驚恐地縮起了眼眶,便笑道:“nongnong,好傷心,才闊別兩年,你竟記不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美色到處招蜂引蝶的nongnong又落網了唉 這絕對是我最可憐的女主了 至于此人是誰,大家可以猜猜~ ☆、逃脫 這個人, 這張臉, 簡直是冉煙濃的夢魘。 在望江樓里指使兩個地痞流氓輕薄她, 然后又傷了她的人。冉煙濃不敢告訴母親,她的小手被這個惡心的人牽過,臉頰被他摸過。當年的刀哥也沒什么人脈, 一直無從查知。 兄妹倆都以為是不知何處鉆出來的地頭蛇,誤打誤撞調戲了冉將軍府的二姑娘,既然石沉大海, 想來也是知道了躲著不敢見人了,再者冉煙濃后來不怎么出門了,也遇不到什么險情,漸漸地, 冉煙濃快將她的夢魘丟得一干二凈了。 “是你?!?/br> 男人生得一副清華端正的臉, 皮囊白皙若雪,一點也不輸給容恪,但眼神真炙熱得讓冉煙濃惡心,她別過了頭,“你還惦記我?” 男人笑了笑, “在下陸延川,惦記冉二姑娘已經兩年多了?!?/br> 聽到“陸延川”的名字,冉煙濃震驚了一下, 竟然是永平侯世子。 陸延川撩開衣袍坐到她一旁,揮退了下人,就著昏暗的燈火, 他輕佻地湊近臉,挑起了冉煙濃的下巴,微笑熠熠,“冉二姑娘怎么不說話了?” 冉煙濃不動顏色地反擊:“你們陸家兄妹真是奇怪,你meimei喜愛我的男人,你綁走我,有什么可說的?!?/br> “哈哈?!标懷哟ㄐΦ?,“你的男人?有趣。不過我和別人不一樣,你是陳留世子妃,不是我永平世子妃,兩個世子,身份算是不分伯仲,可惜他快人一步,我只能后腳跟上了,我倒想和容恪爭上一爭?!?/br> 冉煙濃驚愕,“所以你的目標到底是我,還是……” “我贏了他,自然就贏得了你?!标懷哟ㄓ悬c兒自負。 冉煙濃一邊五官生動地與陸延川打太極,指刃已亮出,緩慢而小心、盡可能不讓陸延川發覺地在切割捆住她的粗麻繩。 陸延川挑著她的下巴端凝良久,嘖嘖道:“冉二姑娘嫁了人,成了婦人,竟更美了。我平生最后悔的,便是當時在望江樓沒機會對冉二姑娘一親芳澤?!?/br> 說著,陸延川那兩瓣唇不由分說地壓了上來,冉煙濃像被狗啃了一樣惡心,陸家的世子傳聞之中能文能武,是個端正自持、潔身自好的君子,誰知道他肚子里一副色心腸,冉煙濃要扭頭,被他動粗用力地扳住了臉。 她全身被繩子綁得嚴嚴實實的,陸延川對她做不了什么,冉煙濃不擔憂他現在陡然施暴,反而擔憂容恪,很害怕她落入了陸延川的圈套。 在草原上時,她知道忽孛雖然行事剛愎自用、果決狠辣,但草原上的人心腸直,不擅長出陰招耍詭計,她就不擔憂她和容恪會被暗算,可這是上京,上京的人在權術爭斗之中浸yin久了,論陰謀單拎出來一個容恪都可能不是敵手。 陸延川見她全程閉著眼睛,緊守著唇不讓他撬開,也笑著松開了她的下頜骨,“可惜,是澀的,二姑娘不情愿呢?!?/br> 冉煙濃睜開眼,沉聲道:“你敢動我,不怕我爹爹和容恪找你報復么?” 不知為何,這句很有殺傷力的威脅在陸延川耳中便猶如一個笑話,他輕輕搖頭笑了起來,仿佛在看一個天真的稚子,“小nongnong,你不知道陛下打算用什么法子對付容恪么?至于你爹爹,說好聽了他是大將軍,可皇上和你爹心里都門清著呢,廉頗老矣,兵權很快就不在他手里了?!?/br> 冉秦也有五十了,齊野一直在等機會,待冉秦花甲之年便收了他的將軍印。 但上天又安排了一個容恪,于是這個計劃只得更早一些。 冉煙濃狐疑地瞇眼,“你……是賢王黨?” 陸延川笑道:“我meimei與齊咸的婚事,是大局已定。今晚他們就春宵一度了,先斬后奏,我們家四世三公,由不得皇上不答應?!?/br> 冉煙濃還以為陸延川很聰明,現在看來也是愚蠢,“你認為堂堂賢王殿下,會甘心讓一個籌碼做他的正妃?實不相瞞,齊咸喜愛的人是我,他不會真娶你meimei的,就算今晚得了她的清白身子,最多也只能讓她做個側妃罷了,你不信咱們就賭一賭?!?/br> 陸延川臉色微變,蹙眉道:“你對自己很有信心?你莫忘了,當初你找過齊咸,他怎么對你的?” 看來這個陸延川將她的一切都打聽好了,冉煙濃冷笑道:“你以為齊咸看著平和似玉,就真的是只任人拿捏的柿子么?太子自請去遼西,對他來說不是一個大好機會?不然何必趁著此時拉你們為盟友。既然他有心想上位,又怎么會把區區一個永平侯府放在眼中?陸世子,你這人看起來聰慧,卻一點都不了解齊咸?!?/br> 冉煙濃也沒猜到齊咸真正的意圖,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么多詞,容恪的指刃雖然鋒利,但奈何刀刃太小,而繩子又太粗,她割了半天才割了一半,但不知接下來給怎么同陸延川周旋下去了。 陸延川聳了一對修長漆黑的墨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當然,賢王殿下看著絕對不像是冉煙濃說的那樣,但究竟怎么一回事……不過今夜,誰也不知齊咸是不是人面獸心。 冉煙濃其實也在心驚rou跳,一個連親meimei也能以交易相贈的陸延川,太過于心狠手辣,她真怕他魚死網破起來,什么都不顧忌,傷了容恪該怎么辦。她自己身陷囹圄,想的卻還是容恪,見陸延川還鎮定自若,便不由更心慌。 “你還是趕緊放了我,不然我夫君追來了,一定會對付你?!?/br> 陸延川回過神,食指與中指一并,扣著農家的黃木桌露齒大笑,“他會怎么對付我?” “就像這樣?!比綗煗庠噲D賭一把,她拼著全身力氣一掙,已經劃開了大半的麻繩就此斷裂飛出,陸延川對她一個女人不設防,沒想到冉煙濃的指刃出刀如風,左手輕而易舉地就抵住了還沉浸在大笑之中的陸延川。 他目光一變,冉煙濃的指刃已刺破了他的脖頸。 意識到出了血,陸延川動都不敢動了,正要出聲叫人,冉煙濃玉手一起,利落了封住了他的啞xue,和周身幾處大xue。 點xue的功夫是和冉秦學的,左手用指刃是容恪教的,雖不足以正面制敵,但陸延川對她太大意了,才教她得手。 冉煙濃飛快地彎腰,雙手用指刃劃開了腳上的粗繩,然后抵住了陸延川的咽喉。 從草原上回來以后,她至少學會了一樣東西:臨危不亂。 之所以還有心思同陸延川周旋,是因為容恪不在,在沒有任何人撐腰的時候,唯有托庇于自己。 冉煙濃解了陸延川的啞xue,他沉聲道:“你要殺我?” 冉煙濃沒想把一個世子鬧出人命,只想威脅他,從而順利逃脫,然后再找爹爹和容恪想辦法制裁他,還未答話,陸延川又道:“你要想清楚了,你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對付容恪么?你以為今日你們能逃出生天,容恪就能回陳留了么?妄想。什么圣旨,什么邀請你們入京過年,難道還不夠明顯?” 陸延川的話,冉煙濃從未想過,此時雖然也有了幾分動搖和懷疑,但當務之急不是質疑皇上的什么決定,而是盡快脫身。 “來人!” 冉煙濃一叱,守在院中的四名親兵立即沖了進來,“世子?” 冉煙濃的指刃抵著陸延川的脖子,鮮血直流,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副反受其掣的情狀,親兵愣了,冉煙濃毫不客氣,“放我出門,不然我現在就了結了他?!?/br> 府兵們面面相覷,還不肯動,冉煙濃蹙起了柳眉,“既然你們世子敢綁我,就不要懷疑我敢殺他?!?/br> 他們退了出去,冉煙濃左手扣著陸延川的頸脈,右手壓著他的背,將他押了出去,陸延川雖不能動,卻笑道:“到底是冉將軍的女兒,我竟忘了,你的武功比你的那個不成器的哥哥其實差不太多?!?/br> 冉煙濃不肯被他的話分心,將人壓倒了院子里,清喝一聲:“退出三丈遠,不然我真殺了他?!?/br> 親兵依言照做,冉煙濃看了眼陸延川雪白的脖頸,想到這人的輕薄和非禮,渾身冒刺,真想一招就殺了他,可是現在不行,冉煙濃將指刃往右一拉,扯出一道血口,右掌將受傷的陸延川一掌推出,借勢跳上了房檐。 屋檐不算高,但冉煙濃的輕功也不好,走得歪歪扭扭,跳上房檐開始便大喊容恪的名字。 他一定在附近。 冉煙濃急于找人,一腳踩空,“啊”一聲,從屋檐上滾了下去。 容恪找到了翻到一旁的馬車,想到中原有燈下黑的典故,因此冉煙濃一定在近處,他踅入了深巷,正好聽到她叫自己,便提劍沖入了一間花院,冉煙濃還以為掉地上不死也要殘條腿,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 落入容恪的懷里,冉煙濃就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恪哥哥……” 容恪將她放了下來,見她完好無損,只是受了些驚嚇,懸了許久的心才終于放下,又將她摟入了懷里,“nongnong,是誰抓你?” 有人能堂而皇之地混入瀛洲島,堂而皇之地以假亂真、魚目混珠,替換冉家的馬車,即便不是受齊咸指使,也與他必有關聯,即便冉煙濃不說,他也已大致猜到了是誰了。 冉煙濃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指抓住了他肩膀上一截領子,被刺破了,還在流血,冉煙濃呆住了,“恪哥哥!你……受傷了!” 傷口很深,還有毒。 這回冉煙濃是真真正正地慌了,眼也不眨地盯著容恪的肩傷,直掉眼淚,“恪哥哥,我們要趕緊回去,先解毒?!?/br> 作者有話要說: 恪哥哥的人生真是命途多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恪哥哥:太優秀了,怪我嘍(攤手) ☆、鬼醫 容恪打過大小戰役, 也受過無數次傷, 但只有冉煙濃會為他一點傷口掉眼淚, 她淚光盈盈,看得人心口燙了起來,容恪就像揣了一只精致的寶瓶在手里, 不舍得碰碎了,拇指替她擦掉了眼淚,“別擔憂, 只是小傷,毒也不礙事?!?/br> 每次都說是小傷,上次就嚇死她了。 冉煙濃瞪了他一眼。 容恪噙著笑,牽住了她的手往回走, “nongnong, 告訴我,是誰要抓你?!?/br> 冉煙濃上前兩步,抱住了他的右臂,“是陸延川,他和齊咸做了一筆交易, 今夜把meimei送給齊咸,他就能得到齊咸首肯,放人進來抓走我, 他本來是想……” 嘴快的冉煙濃趕緊抿住了櫻唇小口,容恪手忽然一頓,便轉過了身, 冉煙濃一頭撞進他的懷里,悶悶地哼了一聲,容恪臉色微暗,握緊了她的手,“陸延川欺負你了?” 冉煙濃倏地抬了起頭,月光朗照之下,她被嘬得泛紅的嘴唇像鶯啄石榴般的艷,容恪眉峰一動,攥緊了長劍,“我殺了他?!?/br> “別!”冉煙濃怕趕不及阻止,抱住了他的腰,“恪哥哥,只是……只是這樣了,我沒讓他得到什么便宜,而且我已經用你給的指刃劃破了他的脖子……你千萬別現在動手,我要給你找大夫看看你的傷和毒……” 容恪沒有動,被抱住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冉煙濃用他的衣襟蹭掉了淚水,“十個陸延川也比不上你的一根頭發,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 容恪本來以封xue抑制毒素的蔓延,但一時間心神激蕩,xue被沖開了,喉嚨嗆出來一股腥甜,被冉煙濃柔軟地一求,也不想找陸延川算賬了,“nongnong?!?/br> 她還在就好,沒受傷就好,容恪深覺自己此時應該萬幸,而不是泄憤殺人。修長的手指撫過她凌亂的發髻,她還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見猶憐,容恪就心軟了,“我天生異樣,一點毒傷不到我的?!?/br> 冉煙濃以為他還想回去宰了陸延川,抱著不撒手,“不管你怎么說,都要回去看大夫。大夫說你沒事,我才安心?!?/br> “好?!?/br> 容恪撫了撫她的長發,“不哭了,嗯?” 冉煙濃說不哭就不哭了,牽著他的手走出了瀛洲島,冉府的馬車候在外頭。 據車夫說,方才不知何故,賢王忽然說,里頭車馬林立,已不夠用,讓冉家的馬車停候到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