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冉煙濃將信小心揣到懷里, 怕事態緊急, 要趕緊給jiejie送過去, 容恪卻扣住了她的腰,不許她動。 泄翠含珠的庭院,花深喧鬧, 秋千架旁的茱萸芳蕊已現端倪,花影萌動起來,冉煙濃被他半匿在疏影深處的俊臉鬧得臉紅不已, 許久不見,就……很想了,現在見了,就更想了。 “nongnong?!?/br> 她不敢再左顧右盼, 聞聲一回眸, 嘴唇忽地被貼上來兩瓣冰涼,冉煙濃杏眸睖睜,身子被他撞得后仰了些,手指便緊抓住了他的前襟,十指緊閉, 然后飛快地閉上了眼。 她的唇嘗起來有股甜味,許是方才喝了許多酥藕甜湯,嘴唇清潤飽滿, 小臉艷而不妖,引人垂涎,容恪不想忍了。 吻上來時, 冉煙濃還緊張兮兮地怕他伸舌頭,但容恪只是嘗了嘗她的唇,將一圈甜湯吃下去了,便滿足地抱住了她,下巴擱在她頸窩處,疲倦地靠著她闔上了眼。 在上京住了一宿,他還是精神不濟,冉煙濃撫了撫他的背,“昨晚也沒睡好么?” “自你走后,沒有一日安眠?!?/br> 冉煙濃將被他親吻過的嘴唇用食指碰了一下,碰得臉頰生了紅霞,心里很高興,卻彎了柳眉杏眼,嘟起了紅唇,“恪哥哥,我就說你比我記掛。我睡得挺好的,每天都睡得很早?!边@樣就可以到夢里見你啦。 容恪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闔著眼眸道:“原來nongnong不記掛?!?/br> 當然不是。 冉煙濃掐住了容恪腦后一枝旁逸斜出也想來輕薄美色的藤蔓,折了下來,捏在掌心,笑吟吟道:“恪哥哥放心睡吧,現在你可以安眠了?!?/br> 容恪閉著眼,正要歪頭。 一柄長劍忽地凌空擲來,冉煙濃知道容恪是個睡著了身旁還要放著劍的人,警覺心極強,冉煙濃才聽到破風之聲,容恪趴在她的肩頭,動了,回身一只手接住了這柄直拋而來的長劍,冉煙濃怔怔地耳朵往后一縮,只見綠影里,利落勁裝的刀哥提刀疾步而來,恍如日光般耀眼的少年,臉上全是自負和清傲。 就知道冉橫刀沒得逞,一定又來糾纏。 冉橫刀這廂已經將刀把夾在了胳膊彎里,嘴角往上要碰到鼻梁了,“嘿,容世子,聽說你能打贏忽孛?那我要是能打贏你,是不是就算勝過了夷族大汗?” 容恪揚唇,回眸,嘴唇靠近冉煙濃的耳朵,“躲不過了?!?/br> 冉煙濃嘆了一聲,“那就打吧?!?/br> 容恪挑眉,“可以贏么?” 這話讓冉煙濃想了想,要是出來糾纏的是爹爹,冉煙濃不想容恪贏,但是刀哥…… 上京城里頭一號賤骨頭,明知道打不過但非要上去挨揍,挨完揍便回來哭嚎喊疼的人,是該狠狠教訓一頓。 冉煙濃狐貍似的綻開笑靨,“不打臉,不傷人,隨便恪哥哥怎么贏。我去給jiejie送信啦?!?/br> “好?!比葶∶嗣奈y的發髻,笑著站了起來。 冉橫刀在一旁看著,那叫一個氣啊。 他親手養大的小白菜被人拱了不說,這兩人親昵時當身旁一切都是死的??!為什么他的公主媳婦兒從來就不會溫柔??! 刀哥只想打容恪的臉,看到他那副凡事都氣定神閑、從容不迫的模樣,想到自個兒卻要聽長寧日日夸他沉穩通達、做事干練、兒子相形見絀的,刀哥就不信了,要沒了迷惑女人的好皮囊,她們還向著容恪。等會兒棄了刀就rou搏,拳拳打他臉! 冉煙濃披著雙花排穗的蜜合色織錦斗篷,像一縷煙氣似的,消散在了亭閣后頭。 看著她離開,容恪垂眸微笑,將劍提出了劍鞘。一天之內,和岳父和大舅兄過招,也是沒有別人了,容恪早知道冉秦和冉橫刀對一個拐走了他們女兒和meimei的人不會友善,不過……大抵是因為太子的緣故,兩人風聲鶴唳也是有的。 要不是刀哥欠揍,冉煙濃又和他感情最親密,容恪并不想讓他輸得很難看。 現在…… 冉煙濃闖入jiejie閨房,這回急得沒有扣門,雖然容恪好像并不急著將這封信給jiejie,但她怕jiejie又錯過了什么,將信替正在梳妝的冉清榮放在了一旁,她眼明手快,一眼便瞅見了冉清榮擱在紅褥上的和離書,才堪堪只提了一個“冉”字。 冉煙濃像發現了什么秘密,“阿姐,你是不是……舍不得?” 冉清榮拿起了那封沒有署字的紅貼,也不回頭,將鬢邊落下來的一縷碎發用碧簪攏上了,“我的朱砂不夠了,等會兒去母親那兒取一些?!?/br> 冉煙濃走回來,她脂粉盒里的朱砂確乎是沒有了,朱砂難褪色且醒目,jiejie想用這個題上名字……但冉煙濃怕容恪給的信里有什么秘密,現在和離書沒簽,還尚有余地,冉煙濃將信給了jiejie,“這個,jiejie有空看看?!?/br> “這是什么?”冉清榮將信捏在了之間,薄薄的一層,里頭大約也只有一二張紙。 冉煙濃搖搖頭,“不知道,是恪……容恪給我的,他說有些事jiejie看了就會明白?!?/br> 明白什么? 里頭也許是與太子有關的事,冉清榮不動聲色,齒尖磨得唇rou微疼,然后,她眼波澹然地擱下了信,“我不看。等我去找了朱砂,就簽了和離書,以后和他徹徹底底斷了?!?/br> 容恪也沒說是太子的事,冉煙濃也沒說這個,但jiejie想的第一個人就是太子。她悠悠地嘆息著,“jiejie……” 這時候外頭一陣哄鬧聲,丫頭婆子都在勸著什么,鬧哄哄的院落,一時將清寂和有條不紊盡數打落,兩姐妹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前后腳出了閨房。 只見小院一片枝折花落,婆子們個個躲在回廊下不敢近前,轉出小灌木,飄出兩截了疾飛的衣裳。 容恪的劍收鞘了,穩占上風,單手完虐著刀哥,“天池、曲澤、神闕、中府、天突、鴆尾、巨闕……”容恪說哪兒打哪兒,刀哥毫無招架之力了。 剛開始兩人還看著旗鼓相當,冉橫刀沾沾自喜,頗為得意,誰知容恪這個狡猾的人,一直等機會,專挑xue位下手,一給他得逞,自己手臂就麻了,跟著大腿也麻了,全身麻了,一點勁兒沒有,再兩招,大刀被挑飛了,他眼下就像個赤條條的毫無遮羞布的男人,容恪還不抽劍,背著左手,右手劍鞘四處點,說哪兒就點他那兒的xue道,但偏偏不下重手,蜻蜓點水一樣過一下,便把刀哥苦練十幾年的自負擊成了粉碎。 在上京城的軟骨頭權貴世家子里頭,他的武功不算數一數二,但也絕對是出類拔萃的,絕沒有被人羞辱到這個地步。 更令刀哥哀嚎的,她的公主媳婦兒就坐在回廊底下,磕著瓜子看熱鬧,笑吟吟地不時為容恪鼓掌。 刀哥氣炸,丫頭婆子們全都勸不住,在容恪一聲“膻中”出口時,劍雖心至,刀哥忽地一舉手,“不來了!認輸!” 再打下去更難看,刀哥識時務者為俊杰,不來了。 第一個起立歡呼的就是靈犀,“妹夫真厲害!” 冉煙濃忍笑,刀哥和公主是怎么鬧成這個地步的? 容恪也不乘勝追擊,順從他心意地將他的劍還了回去,不得不說,刀哥給的劍是世家子弟用來切磋用的,鈍而無鋒,輕盈無力,容恪用的不順手,劍若是不能殺人,那便沒什么用處。 他也不喜與人切磋,容恪學的是殺人的功夫,不是比劃的花拳繡腿。若出招收招還要顧著不能傷人,會很憋屈。 幸得大舅兄還差了不少火候。 容恪淡淡道:“冉兄在軍中無官無職,原來如此?!?/br> “……”不帶打贏了還羞辱人的! 冉橫刀有最好的師傅,冉秦,但自個兒天資愚鈍,練武又好犯懶,雖然也有一身神力,但沒處施展,在上京又贏了一幫病怏怏臉上沒二兩rou的孱頭,心便竄上了天,今日被容恪一通折辱,雖然生氣,卻也反而意識到自己不足,不和容恪計較,便沖出了庭院。 本來還想好好說話,但太氣人了! 這個公主媳婦娶回家來是做什么用的?一不會在床笫上迎合丈夫給冉家添娃,二不會在丈夫需要時端上一碗熱茶,三不會在丈夫比武打不過的時候勸架。有什么用?冉橫刀覺得肺疼。 靈犀嘻嘻地叉腰笑了一會,見冉橫刀走了,便也拉下臉匆匆退出了戰圈。 婆子丫頭們都上來收拾小院里散落的樹枝葛藤,冉煙濃悄然地從容恪身后走上前,莫名覺得,容恪對刀哥有一種似有若無的敵意。照理說,他不該這么欺負刀哥的。 冉清榮還在一株矮灌木后頭,見妹夫在,本想離開,卻聽見身后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又嬌又糯:“娘親!” 冉清榮愣住了,飛快地抬起了眼轉身,只見宮人抱著她的女兒鶯鶯進了冉家,鶯鶯一落地,便向著娘親撲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恪哥哥:論打架,十八歲以后我就沒輸過。 nongnong:那十八歲以前呢? 恪哥哥:……沒贏過。 nongnong(困惑):為啥? 恪哥哥:……為了扛揍。 ☆、女兒 冉清榮彎腰蹲下來, 讓女兒乖巧地撲到了懷里, “鶯鶯!我的鶯鶯……” 沒想到齊戎說的真的, 他一走,鶯鶯就只能跟著娘,即便是皇后再攔著, 也不會讓鶯鶯真的無父無母。 冉清榮笑中帶淚,鶯鶯親親娘親的臉頰,小奶手替她擦眼淚, “娘親不哭,娘親不哭……”聲音又甜又糯,溫柔可人。 冉清榮笑道:“娘親才不哭,鶯鶯才是花貓?!?/br> 母女兩人在一旁親熱, 看紅了宮人的眼眶, 冉煙濃連自己拽住了容恪一截月白的衣袖都不察,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有女兒太好了,甜甜的?!?/br> 容恪側眸看了她一眼。 鶯鶯抓起皇后親自給她縫制的梅花紋繡花小袖,給娘親擦眼淚,邊擦也邊哭了起來, 宮人在一旁看著,實在不忍心,“娘娘, 太子已動身去遼西了,今早上,皇上在東郊踐行, 小郡主哭著要父王,我們都沒辦法,皇后娘娘才終于答應了放小郡主出來找娘親?!?/br> 容恪目光一動,“太子去遼西,走得很急么?!?/br> 宮人點頭,“是的,前日才遞了奏折,皇上允了,殿下回東宮收拾了一番,今兒個便啟程去了?!?/br> 走得太快,竟像是落荒而逃。 太子走時竟沒帶走他最愛的兩名良娣,冉煙濃小嘴一扁,悶聲道:“太子表哥指不定又要去遼西納幾房妾侍回來?!?/br> “不會?!?/br> 冉煙濃扭頭看容恪,他太自信了,雍容篤定的,冉煙濃就奇怪,“你怎么知道不會?” 容恪刮了刮她的鼻梁,淡笑,“這回不信我了?” 細想來,好像容恪有把握的事,最后都確如人意了,他好像總是料事如神的,不由地就讓人信服。 冉清榮怕女兒舍不得齊戎,玉手輕輕握住了女兒的兩肩,“鶯鶯舍不得父王?” 鶯鶯一想到不要她們一個人去很遠很遠的地方看羊羊的父王,就嚎啕大哭,“父王不要鶯鶯了!他還說,是娘親不要他了……” 鶯鶯一哭起來,冉清榮都哄不好,齊戎對鶯鶯說好也好,有求必應,說不好也不好,確實冷落了她,但鶯鶯還是喜歡父王的,他一走,東宮沒有人真心疼愛她,鶯鶯聽到嬤嬤成日里說她可憐,說太子妃絕情,鶯鶯以為爹娘都不要自己了,哭得很難受。 鼻子嘴巴都抽抽搭搭的,冉清榮沒轍,摘了手絹替她擦淚,宮人抿了抿嘴唇,碎步走到了冉清榮跟前,“太子妃娘娘……” 冉清榮抬起頭,“我不是太子妃?!?/br> 宮人咽了咽口水,愣神道:“是,奴婢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小郡主只許在冉家住一天,明兒個辰時必須回宮里的。還有,太子殿下將您的嫁妝清點了,改日就給您送到冉家來?!?/br> 冉清榮淡淡道:“有勞了?!?/br> 那些身外物有沒有都是一樣,他與齊戎,是和離還是休妻也都是一樣,沒什么好計較的。 小外甥女生得玉雪可愛,小手想兩截白嫩的藕,臉蛋滾圓剔透,眼睛又圓又清亮,冉煙濃早想抱抱她了,讓她叫自己一聲“姨母”,但是鶯鶯哭得很厲害,冉煙濃不敢近前。 容恪想到她的那句話,嘴唇驀地一牽,自己便走了上去。 冉煙濃呆怔了半晌,只見容恪蹲在了小姑娘跟前,手捏住了瓷娃娃似的鶯鶯的臉頰,白嫩如雪的一團,手感很好,他笑了笑,只見鶯鶯扭頭困惑地望著自己,好像在問他是誰。 冉清榮見女兒不哭了,眨巴著淚眼望著容恪,也破涕為笑,“叫……姨父?!?/br> “姨父?!柄L鶯怕生,糯糯地喊了一聲,就縮進了冉清榮懷里。 容恪捧出了兩顆糖,亮晶晶的糖紙裹著,里頭露出滾圓的蜜色,宮人一看,納悶兒地望向自己的腰包,因為小郡主愛哭鬧,跟著她的人都會隨身帶著一包糖哄她,今日是無論如何也哄不好了,連糖都不好使了,宮人才沒拿出來。 沒想到……世子從哪偷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