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你不是禮部左侍郎,那貢酒不是由你掌握?” 陸寶娟更氣呢,她只當羅錦棠此番大受措折,畢竟只有羅錦棠受了措折,她接下來的謀劃才好繼續開展。 陳淮陽豈不是這樣想的呢? 誰知道那羅錦棠就是個母老虎,等于是從他手里狠狠的搶走了訂單。 這還不算,陳澈突然巡至,直接就打亂了整個局面,還害他挨了好多巴掌。 越想越氣,陳淮陽忽而伸手,怒沖沖道:“你難道就不想徹底收拾了羅錦棠,來個痛快?趕緊準備一千兩銀子,我找時間給咱們下手?!彼@是又想要錢了。 陸寶娟給銀子,陳淮陽找袁晉,三方聯手,好大的架勢,好比虎頭鍘對付一只蚊子,全心全意對付羅錦棠。 陳家家教嚴明,無論銀子田地還是首飾,但凡一切,皆由老太太一手總管,陳淮陽是拿不到錢的,他養外室,在朝結交,甚至出門花銷,全是陸寶娟給的銀子。 不過,陸寶娟為了能夠除掉羅錦棠,也就不得不一日復一日,忍受著陳淮陽的獅子大開口。 這不,一株石榴樹還搖晃著,二人就密謀到了一起。 不過可惜了的,他們這一番的密謀,終于還是要胎死腹中嘍。 * 這時候,郭蘭芝和袁俏兩個,還有前來作客的陸寶琳,陪著陳老太太,一起正在后院的水榭處談天兒,摸牌呢。 袁俏因為被誣陷偷過東西,已經有三年未回過陳府了。 不過,自從陳淮譽回來之后,她就摒棄掉曾經的那些不愉快,歡歡喜喜的,仍像往昔一般,陪著陳老太太一起玩兒,給她解悶兒了。 她和郭蘭芝兩個,恰似兩只麻雀,一個勁兒不停的,就開始嘰嘰呱呱。 郭蘭芝道:“三弟妹真真兒的快人快語,嘴比我的還快呢?!?/br> 袁俏亦是笑著捧過杯茶來,說道:“這瓜片,據說就是三表嫂送的,祖母您快嘗嘗,看味道如何?” 陳老太太默默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袁俏于是又道:“讓她也回府來,咱們一起推牌九吧,我覺得那樣肯定好玩兒?!?/br> 陸寶琳曾經嫁過人,如今又成了孀寡,又因為義兄林欽的嫌棄,不愛在自己家里呆,遂經常的呆在陳府之中,陪陳老太太推陪九兒,說笑話。 陳老太太雖說不喜歡陸寶娟,但到底她是兒媳婦,不看僧面看佛面,一直以來,也會命著郭蘭芝喊一聲姨母。 陸寶琳聽了袁俏和郭蘭芝兩個夸羅錦棠,心中就不舒服了。 她淡淡說道:“也就是個女商戶罷了,大面子上的事兒,她當然得作成個看得過去,否則的話,怎么能堵眾人的嘴呢?” 袁俏未語,郭蘭芝與她爭辯道:“她分明逢年過節都送禮來著,姨母卻當著眾人的面說她什么都沒送,您那樣的說法,叫大家怎么看您,又怎么看咱們陳家?” 說白了,陸寶娟在別人家教訓自己的兒媳婦,她自己先就身子不正。因為這個,郭蘭芝心里氣的什么一樣,若不為是兒媳婦,而陸寶娟是婆婆的情況下,她早就罵開了。 陸寶琳側首翻了個白眼兒,因自知禮虧,壓下此事不談了。 見陳老太太出了張牌出來,明知自己要是出一張壓了她自己便能贏的,卻故意出了張小牌,放了陳老太太一碼,于是,這一把陳老太太就贏了。 其實贏面也不過幾枚銀錁子罷了,但贏的就是個彩頭。 陳老太太一把扔了牌,摟過銀錁子道:“姨奶奶可真是我的福星,瞧瞧,我可算贏了一回,這些銀子,幾個丫頭們分了唄?!?/br> 大丫環青鸞笑著接過銀子,跪著道了聲謝,走了。 袁俏自從自陳府出去,就沒了經濟來源,每日還得辛辛苦苦自己炮制些藥材賺錢呢,便幾錢銀子的彩頭,她輸上兩局也就輸不起了。 是以,她拉起郭蘭芝說道:“大嫂,我不想摸了,咱們往那岸邊摘蓮蓬去?!?/br> 郭蘭芝也懶得應付陸寶琳,立刻扔下了牌,跟著袁俏就走了。 陸寶琳待她們走了,才對陳老太太說道:“伯母,我哥也三十多的人了,總不成家,每每有人來作媒,他自然也是一力推拒,可他就是不肯娶我,您說怎么辦?” 她嘴里所說的哥哥,自然就是神武衛的指揮使林欽了。 在陸寶琳還年少的時候,總覺得林欽人太沉悶,一心撲在公務上,不懂得用甜言蜜語來哄女子,于是拒絕與他成親,給自己找了個三兩不著,專會用嘴巴哄女子開心的男人成親。 然后,便生了小阿恪。 生了小阿恪之后,那男人對陸寶琳的熱情也就用盡了,轉而,去哄別的女子了。 這時候陸寶琳又想跟林欽再續前緣,可她已然二嫁之身,又還帶著個拖油瓶兒,林欽又怎會要她? 如今,陸寶琳每日搬纏著陳老太太,就是希望陳老太太能替自己作媒,重提當年的舊親事,讓她與林欽成了婚事。 恰恰,今兒破天荒的,陸寶娟以陳澈之名請了林欽過府,也就是想,讓陳澈和陳老太太倆人力壓著,給林欽和陸寶琳作媒的。 按理來說,這時候林欽也該要來了。 陳老太太來京城的晚,而且關于林欽和陸寶琳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一直以來,總以為是林欽負了陸寶琳再先,陸寶琳是被林欽拒了婚的,是以,她道:“罷了,今兒我就替你作一回媒吧?!?/br> 陸寶琳偎進陳老太太懷中,三十歲的人了,扭姿作態的:“還是伯母最疼我?!?/br> 陳老太太于是又說道:“你也時時規勸著些你jiejie,讓她以大局為重,不要總為難錦棠。難道說我沒聽到俏俏和蘭芝說的?郭家是咱們的親家,你們在那里為難錦棠,太不應該了?!?/br> 陸寶琳翻了個白眼兒,心說至少我jiejie心里不是這么想的。 要說,滿京城之中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女子,好似傳說里的花木蘭一般,嗯,比花木蘭還厲害,花木蘭還是女扮男裝呢。 她身為女子,招搖于街市,偏偏就還是陸寶娟的兒媳婦。 陸寶娟一生好強的人,能容忍她才怪。 * 今夜仍在這水榭之中擺宴。 宴席上,陸寶琳姐妹會在,她們的義兄林欽亦在,于此同時,陳澈的幾個兒子們,一家人集于一堂,便是要大家一起,吃上一頓便飯。 陳澈今日頗有幾分心神不寧,母親耳提面命,說讓他趁著機會給陸寶琳作親的時候,他不住的點著頭,但到了席間,卻是只字不言,就那么穩穩的坐著。 正所謂睹物思人。 在沒有正式見過羅錦棠之前,陳澈的心里還沒有那般如絞如割的難過。 畢竟男人不比女子,在外總是忙忙碌碌,于男女之間的事情,也不想思慮過多,想的太多。 但今日白天在禮部大衙里見過一回羅錦棠,整個人就不好了。 傷心,難過,失落。 眼前總是妻子在嶺南時,望著窗外的陰雨綿綿,一個人偷偷吃悶酒的樣子。 偶爾叫他捉了現形,笑嘻嘻的回頭,捂著酒壇子不肯還給他。 倆人打鬧一番又抱在一起,望著窗外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停的陰雨,就那么默默的,依偎著彼此,然后靜靜的望著雨,望著霧蒙蒙的天時。 他們是少年夫妻,中間整整分離了二十年,重新在一起后的時光,就只有三年那么短暫。 杯光籌措,宴樂習習,席間還有必須要應付的客人,陳澈只覺得心亂如麻。 要是沒有羅錦棠那么個女子還好。 相貌相似的兩個女子,他的妻子死了,化成一堆白骨,永遠躺在冰冷的墳墓里,而另一個卻活的鮮艷,多姿多彩,連他見了都要心生羨慕。 他為妻子的死而不值,不甘,為了自己沒有保護好妻子而自愧,自責,難過到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卻還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來客。 * 女眷一桌,男賓一桌,中間以屏風相隔著。 在水榭回廊的另一側,十二個府里養的小丫頭們,正在細細兒的,奏著助宴之樂。 而唯一的男賓林欽,其實也是才從涼州回來。 他每年例行巡一回西,今天是他才從河西歸來的日子?;丶衣月允帐傲艘环颓皝砀把?,也知今日首輔會請自己前來作客,必是為了他和陸寶琳的親事,略略的皺著眉,呷了口寡淡如水的酒,便準備著如何找個借口早早告退,回家去好好休整上一夜。 明兒,按理該是小皇子出宮的日子了。 他從涼州運來一只冰鑒,如此暑天,正好可以儲冰,于其中放上瓜果,能夠長時間的保持鮮度,是個頂好的東西。 這是涼州知府敬貢的。 他當時便想著,羅錦棠愛吃冰,要是送給她,她必定會歡喜。 不過,冒然賜物,像羅錦棠那樣手中握著大筆錢財的女子是不會要的,所以,他以這冰鑒是給小皇子朱玄林儲存食物為由,就可以讓羅錦棠收下冰鑒了。 想到這里,林欽淡淡一笑,起身抱拳道:“首輔大人,本使遠道而來,身上乏困,就先告辭了?!?/br> 陳澈意興焉焉,陳淮陽白天才吃過耳光,此時臉都是腫的,當然也就不會多留林欽,眼瞧著屏風后面的陳老太太急的都快要親自出來了,也不挽留,就站了起來,父子倆人送著林欽出了門。 夜風涼涼,首輔與神武衛的指揮使并肩而行,經過遍池荷葉的池塘時,倆人談論著河北的災情,談論著涼州的兵務,似乎俱皆心神不寧,當然,一個心里在思量著,明日羅錦棠會不會去神武衛,赴約。 另一個則在懷念自己死于嶺南的亡妻。 正如陸游所言: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便如今妻兒滿堂,到底發妻不在,便依舊對岸有樂聲悠揚,席間有美酒佳肴,他依舊能舉杯,能笑言,但真正的幸福與歡快,卻隨著亡妻一起,永遠的埋葬了。 游廊一折又一折,是盡可能的,照著能夠遍賞湖光山色的格局而修建的。 直著走著,陳澈忽而止步,也止了語,目光直直,就望著前面的來路。 來路上,有個穿著青色,交衽半膝青面褙子,下系著一條白裙的婦人,青面褙子上只在右胸前繡了兩支淡粉色的并蒂蓮,枝子隨著衣褶而略略的彎著。 她發髻高綰著,頭上只插了枚玉釵,手中拎著方帕子,施施然前來。 燈影交錯,波光嶙嶙之中,恍惚間,這就是他的亡妻余鳳林。 第173章 上門挑釁 偏偏就在這時,對岸的小戲子們忽而樂聲一轉,柔柔的唱了起來“ 相攜手,瓷婚酒,嶺南一逢伴圣柳。 狂沙惡,情無薄,空谷傳音,永不離索。 悅,悅,悅。遂人愿,永連理,二十年甘苦同澆透…… 陳澈頓時愣在原地,而林欽也怔住。 這首《釵頭鳳》是陳澈在嶺南見到妻子時寫的,應當說除了余鳳林,再無人知。 而在林欽看來,那緩步而來的女子,恰是他琢磨著明兒要給送個冰鑒的羅錦棠。 跟在林欽和陳澈身后的陳淮陽忽而就吼了起來:“哀哀怨怨,唱的這都是什么?都快給我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