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他要真狠一點兒,她用的手腕,他也會。但一口口的奶吃著,打小兒就睡在她的胸前,陳淮安幾番硬了硬心,終究還是下不去哪個手。 輕輕拍了齊梅兩巴掌,陳淮安轉身離去。 半個時辰后,何媽就叫縣衙給抓了,據說是翻扯出來的舊案,說她曾因妒而藥死親夫。 除此之外,次日齊梅的娘家齊家商棧忽而有官府來查,非但查出她家私自建窖釀私酒,明明養著一百匹馬的大馱隊,給官府卻只報了十匹,偷稅漏稅,當即查走了一大注。 老爺子齊東氣的當時一口痰噎住,險些連命都沒了。 一重接著一重,齊梅先是損失了何媽一個大助力,又失了一筆巨財,還叫官府追查個不休,逼著她補繳剩下的稅款,家中老爹臥于病榻,茍延殘喘,外面又是一筆筆的債,齊梅哭了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后還是寫信給京城的meimei齊蜜,借了銀子來,才能補齊債款,了了此事。 * 羅家酒肆的后門口,遠望是遙遙無際的渭河,月掛中天,火光燃燃,正開春的月份,桃花才吐枝芽,靈棚就搭在渭河岸上。 錦棠給念堂裹了一根熊皮褥子,自己也裹著一根,呷一口熱乎乎的炒米茶,果真是一點也不會覺得冷。 這種兇死之人本身帶著晦氣,當然也沒什么人來吊喪。 羅根發召集了一幫自己在這縣城里的狐朋狗友,在旁邊搭了間棚子,炭火燃燃,大家一起聊天吃茶,當然,不時的,他就要過來催促一回,叫念堂早做決定,把羅根旺早點葬了入土為安。 羅念堂兩只眼睛哭的紅通通的,冷冷望著不遠處的棚子,始終沉默著,一言不發。 于是,羅根發身后有人冷冷說道:“父親都喪了,還裹甚熊皮褥子,都給我剝了去,瞧你們姊妹倆,可有個作孝子的樣子?” 錦黨抬起頭來,便見這人是孫家一個叫孫三兒的。 孝為大道,要真做不好了,也是會有人說的。 她不得已,只得把熊皮褥子從身上剝了下來。 念堂見狀,只得也將身上的熊皮褥子剝了下來。 那孫三隨即道:“這才有個作孝子的樣兒,爹都死了,你們心里沒有哀戚也就罷了,靈堂之前,豈是吃茶享樂的地方?!庇谑?,錦棠的茶也吃不得了。 說著,他又道:“我瞧明兒就是個宜動土的好日子,三更挖坑五更葬人,將你爹厚葬了吧,如此兇死的人,不好長時間停靈的?!?/br> 錦棠依舊未說話。 她不知道康維楨可有照顧好葛牙妹,再者,最難的是從羅老太太手里要來酒肆,徜若要不來,就此跟羅根發翻臉的話,代價也太大了。 所以,她派了齊高高去找齊梅和何媽,借著吊喪的名義,想把齊梅和羅根發倆方都叫到一處來對質,以她對何媽那個蠢婦的了解,當能逼問出事實的真相來。 羅老太太便再如何偏疼大房,到底根旺和根發都是親兒子,叫她知道羅根發為了銀子而害死兄弟,羅根發得坐牢不說,酒肆自然就歸到了她手中。 可是左等右等,齊梅和何媽就是不來。 再不來,她就得親自上門,去揪何媽那個真兇了。 第63章 一網打盡 河風呼呼的刮著,羅根發一力的催促著,周圍一圈子渭河縣的老人們,就是想早點把羅根旺給葬了。 葬了,就等于蓋棺定論了。 而眼看三更,準備去打墳的人一人一把鋤頭,一人吃一碗羅秀娟和張菊幾個做出來的燴菜湯就白饃,就準備要起身了。 “你們不能就這么把我爹給葬了?!绷_念堂忽而說道:“我娘是絕不會殺人的,兇手當另有其人,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br> 錦棠凍的吸著鼻子,要看念堂還會怎么做。 便她扯出殺人兇手來,讓事件水落石出,酒肆最終也是歸在念堂的名下,念堂不受盡屈辱,不看清誰是好人誰是惡人,他的心依舊向著大房,酒肆實質上就還不是她的。 所以,錦棠要把念堂逼到山窮水盡處。 而如今,就是念堂的山窮水盡處,因為,他才是二房唯一的男丁,如今由他來掌家了。 念堂忽而站了起來,指著羅根發說:“大伯昨兒夜里還當著我的面,抽了我娘一扁擔,或者就是大伯您,是您想要我家的酒肆不成,于是殺了我爹,嫁禍給我娘的?!?/br> 要拋去偏見和偏愛,其實事實的真相是很容易分辯的。 羅根發今日請的人,當然是格外篩選過的,只會向著自己的可靠人手,他使個眼色,孫三兒這些人也不聽他說的,吃罷了燴菜湯,拿白饃擦凈了碗里的湯汁兒一口嚼掉,揩把嘴,扛起鋤頭便是個要走的架勢。 念堂于寒風中忽而就哇的哭了出來。 他打小兒和羅根旺感情最深,羅根旺癱瘓在床的這一年,也是由他親手照顧,知道爹的無力和努力,比錦棠傷心不知多少倍,哭著便去扯那些人的腿。 孫三兒恰是上一回,叫陳淮安扒光了衣服扔冰封的渭河里凍過的那位,心里藏著惡呢,故意的照準小念堂的腿就踩了過去,一腳踩完還不夠,假裝個絆摔的姿勢,膝蓋又重重往念堂的脊背壓了上去。 爹死娘下大獄,只剩下弱姐幼弟,此時不欺,更待何時,所以,孫三兒是可著勁兒的要欺負了。 念堂在大哭,錦棠就哪么冷冷的看著。 她也是被逼到窮途末路時,才看清楚了世人假面下的真相,念堂早晚也得明白這一切不是。 恰就在這時,身后也不知誰狠踹一腳,將他于這凍的硬梆梆的地面上踹了個口啃屎,門牙都磕掉了幾顆。 “人總是要葬的,今夜就葬,但大伯怕是不能戴孝送終了?!?/br> 念堂回過頭來,便見身材高大的姐夫,一手撩著袍簾,腿還抬在半空,是個踹人的姿勢。 陳淮安到此時才趕來,身后還率著一大群的衙役。 他踹了一腳還不解恨,指著齊高高道:“去,把那孫仨兒給我扒了衣服,扔河里去,凍不上半個時辰,不準他上來?!?/br> 孫仨兒嗷的一聲,扔了鋤頭便跑。 羅根發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兒了,叫衙役將雙手一反剪,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叫人給當成兇手了。 他自認事情做的絕密,眼瞧著衙役們又去拘他家羅秀娟了,這才明白過來事情的嚴重性,篩著膀子叫道:“你們必定是抓錯人了,真正毒死我兄弟的是葛牙妹,證據確鑿的,你們抓我作甚,抓我家閨女作甚?” 陳淮安上前一步,道:“大伯,到牢里去找何媽,她把什么都給吐了,您可真是……真是夠蠢的?!?/br> 羅根發要不是真缺銀子,也不可能貪圖酒肆,要不是叫何媽誘著,說哪藥無甚痛苦,反正羅根旺人也廢了,媳婦還偷人,死了也是解脫,他也不會哪么干的。 殺人害命的事兒真的敗露出來,可是要償命的。 從方才開始就心神不寧的羅根發,此時才真正的嚎哭起來,掙扎扭打著,想要去護自家的羅秀娟,而羅秀娟其實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聽何媽說,灑點子白色粉沫在羅根旺的餃子醋里,酒肆就能歸到他家了。 傻丫頭而已,只當是個簡單不過的事兒,誰知最后,她才是下毒的兇手。 多周密的事情,誰知道到頭來害人又害已的。 秀娟也不過一個大姑娘,卻是親手下過毒的人,這下可好,一輩子的牢獄逃不掉啦。 羅根發還在跟衙役們扭打,想逃,想跑,他帶來辦喪事的,打墳的人們也跟衙役們扯打了起來,但混子豈能斗得過官府,不過轉眼之間,所有人叫衙役們收拾的服服帖帖,一鍋子端的,全部都給抓走了。 陳淮安折身走回靈堂前,重新替錦棠把哪熊皮褥子煨上,給她手里塞了兩只熱乎乎的東西,待錦棠打開,卻是烤的又焦又軟的兩只烤紅薯。 他屈膝就跪在她面前,火光之中,錦棠一張小臉兒上,河風吹亂了發,抿著唇,并不吃紅薯,只是緊緊的渥在懷中。 齊梅指使著何媽,殺了她父親,還把她娘給弄進了大獄,而這一切,陳淮安本來可以阻止的。 要是上輩子,叫她占了理兒,羅錦棠能一巴掌搧過來,搧花他的臉,還得揪著耳朵說:“陳淮安,你看看清楚,看看清楚你那笑面虎似的娘到底是個什么貨色,什么東西?!?/br> 所以陳淮安靜靜的等著,等她發作。 “我娘呢?”她終于開口了,叫河風吹啞了嗓子,聲音略帶著些沙啞,但是陳淮安從未聽過的溫柔語調。 陳淮安道:“我讓騾駒從牢里把她弄了出來,然后就送給康維楨了?!?/br> 簡單又粗暴,說的,就好像丈母娘是個物件兒似的。 錦棠瞪了陳淮安一眼,并未說什么。 老爹才喪,就把老娘托付給一個與她有舊掛葛的人,聽著實在不是哪么回事兒,不過錦棠多活了一回,看透了太多東西。 她早知道爹娘矛盾深,但若非念堂提及,都想不到倆人其實早已離了心。 若非聽念堂說及,也不知道康維楨還曾在羅根發打人的夜里,前往酒肆,調停過。 若非康維楨的調停,葛牙妹和羅根旺是不會翻臉的,他是一味鹵水,催化了所有的事情,走向不可控的場面。 而且她也太累了,她急需要一個人,先把葛牙妹救出來,再看管起來,她才能打敗大房,掌握這間酒肆。 “晨起,就把我爹葬了吧?!蓖_根旺的油漆棺材,錦棠柔聲說道:“我已經盡力了,可我總有辦不到的事兒,他的死是我的罪,是我此生也彌補不了的大罪。 爹尚在熱孝之中,就把娘手付給一個與她聲名有掛葛的人照顧,也是我的罪,橫豎我早晚也得死,這些罪,等到黃泉路上,奈何橋頭相見時,我跪在我爹的腳下懺悔認錯就好。 逝者已矣,活人總還是要活的,爹只要記我的錯,不要記恨我娘就好?!?/br> 見念堂兩眼通紅的望著自己,她又道:“便有現世報,爹果真不滿于我的的行事,要降罪,要此刻就叫雷劈了我,我受著即可?!?/br> 棺木就停在身邊,念堂似乎有些怕,屏息望著那具棺材。 但錦棠不怕,真正十惡不剎的人,天不打雷不劈的,她上輩子就經歷過。蒼天不公,欺負的也是老實人,人真要想得公平,還是得自己爬起來為自己爭。 “至美,我得求你件事兒,你能聽我的話嗎?”她轉過聲來,沙啞著嗓子說。 上輩子,她若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說上一句,陳淮安愿意跪下來聽的。 可上輩子在經歷哪么多后,她若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她就不是羅錦棠了。 “明日一早,找輛軟轎兒,把我奶抬到縣衙去,讓她親自聽堂,聽聽羅根發到底是為甚起的心思想要酒檔,又是怎樣謀害的我爹,打的我娘?!?/br> 羅老太太看著酒肆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也想攙和進來,讓大房一起賺錢,但羅根旺羅根發皆是她生的,她肯定不會知道,也不會允許羅根發為了貪圖酒肆,害羅根旺的命,所以,這事兒老太太肯定不知情。 她垂了垂一雙水兮兮的眸子,再抬起頭來,又道:“縣公張其昌不是還頗聽你的話嗎?從我家酒肆里去取,取上十兩銀子塞給他,務必要叫他把羅根發說的十惡不赦,你娘指使羅根發的事情就先瞞下來,把罪全壓到羅根發一人身上,只說是他起的賊心,謀害弟弟,而且大房的人要全部牽扯進去,尤其是他兒子羅念君,也下到牢里一段時間?!?/br>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絲感情也不帶,果斷絕決,恨到咬牙切齒的齊梅,她居然愿意親手從這樁謀殺案里摘出去。 其目的,則是想把大房的人一網打盡,這樣,羅老太太的酒肆自然而然就歸到二房手里了。 冷靜理智的羅錦棠,簡直叫陳淮安覺得可怕。 這種冷靜和理智,上輩子他只在一個女人身上見過,哪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黃愛蓮。不過,那段婚姻只是一個孩子來維系,他和黃愛蓮之間從相識到分開,最后說過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 他一一的應著,點頭說著好。 作者有話要說: 陳淮安:被無視的境界是,臉湊過去,媳婦兒也不肯打了,嗚嗚~~~~~~~~ 第64章 少年風流 “你那個娘,早晚有一日,我要叫你知道她有多可怕?!彼终f道。 “徜若有一日撕開臉,你若回護她,我會連你一起咬死?!卞\棠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陳淮安深深點頭,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早知道齊梅未安好心,可直到重來一回,一點一點的,原諒著,容忍著,也漸漸兒發現她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