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按理來說這劉家姐兒今歲才十六,不晚不早的,說是不能嫁,那是沒有道理的。但要說嫁的適當,那就是說瞎話了。她如今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這個年紀最是能干的時候,在家里幫襯爹娘,帶帶弟弟什么的不是很好?急趕著嫁人,若真是上上等的好人家,那也就罷了,偏偏不是,這是圖什么?” 說著那布衫少婦還左右看了看,解釋道:“我不是說這家不好,只不過相較而言尋常的很,這劉家又是一個眼界高的。除了那些當少爺的貴人,他們眼里何曾有過人?” 只怕她是怕周圍有主家親近的親朋,她說這話就要得罪人了。趙鶯鶯心頭暗笑,左右看了看就放心了。她對這鄰舍家的了解可不是一個外來新媳婦能比的,至少這一眼看過去,都是極平常的相關人家。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又或者說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就算這家和自家關系很近,這一群婦人也能翻來覆去地說,何況關系平平?布衫少婦這樣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地一笑,有些性急地甚至開始催促她了。 她看大家的反應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也不再賣關子,道:“這也是急火火的送出門,怕留的久了做出丑事來!” 這話可大有深意,嗑瓜子的也不嗑瓜子了,瞪大了眼睛小聲問道:“怎么,難道是劉家姐兒在外頭有勾勾搭搭的相好了?嘖嘖,最近的姑娘膽子可是越來越大,最近光是我聽說的差不多的事情就有好幾件了?!?/br> “并不是!”布衫少婦擺擺手,努嘴道:“倒也沒有到那個地步,只不過老話說過的,女兒都是債,留來留去留成仇,這話是怎么來的,你們知不知道?” 這句話流傳很廣,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就趙鶯鶯了解的,只當這句話是催促人們早些嫁掉女兒——很多人愛惜女兒,一直舍不得女兒出嫁,留來留去竟留成了老姑娘。之后的事情就發愁了,老姑娘可不好嫁! 這樣看來是愛女兒,然而最后卻害了女兒。 趙鶯鶯這樣理解這句話并沒有問題,只不過她不知道這句話還有一個來歷。據說是說十七八的大姑娘最容易想男女之事,若是這時候嫁人了,自然陰陽調和再無問題??墒沁@時候要是一直沒有嫁人,這姑娘很可能就會變得有些癡傻,非得嫁人才能變好。 “那劉家姐兒其實已經有些跡象了,好多常在她家走動的都說她有些木呆呆的了?!辈忌郎賸D言之鑿鑿煞有介事,就像是她親眼見過一樣。然而一問,她也只是聽人說的而已。 “就因為這個,劉家人才會這么急匆匆地將她嫁人——這樣下去無非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劉家姐兒真的癡傻起來,到時候想要嫁人那可就難了,只有那些殘疾、孤老這才樂意娶個癡傻吧!第二種就是她自己和個郎君勾搭起來,嘖嘖,這種事根本不可能不漏出風聲,最后也沒有好結果?!?/br> 布衫少婦搓搓手道:“有這樣的事在前,劉家哪還有精力和時間細細挑選人家,遇到差不多的人家就答應下來。而且還特意強調成親要早,可不能等上一年。真等上一年了,指不定會出什么麻煩!” 這布衫少婦是這么說,趙鶯鶯也就是這么聽。無風不起浪,這些說法未必沒有準。只不過要說她完全信了,這也是瞎說的。這種類似的新聞每年不知道要傳多少,其中能有三成是真的,那就不錯了!不過其中也是真真假假的,大概是真假參雜吧。 這些人正說的熱烈,這時候外面的聲音陡然一震。有小子小丫頭笑著跑來跑去:“新娘子來嘍!新娘子來嘍!” 這些婦女也住了嘴,雖然看不見什么,卻個個都站起來張望。她們這些人都不是近親,自然都沒份去廳堂近處看拜堂,更不可能進新房鬧新人了,這時候也只能看看而已。 趙鶯鶯本也打算只隨便看看而已,沒想到趙芹芹和一個小姑娘從人群里鉆了出來:“二jiejie,走了,看新娘??!” 這小姑娘正是這家人家的女兒,也就是今天新娘子的正牌小姑子。趙鶯鶯才知道趙芹芹有這么一個小伙伴,以前從來不曉得的——既然有這么一重關系,趙芹芹想要去新房那就輕而易舉了。 “你們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看看就是了?!壁w鶯鶯到底還是拒絕了,對于劉四姐她是有心結,可是這種心結并不會讓她想看她是怎么嫁人的。更重要的是,趙鶯鶯覺得劉四姐恐怕還認識她。若是這時候見面,豈不是有些尷尬? 趙鶯鶯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時候當然也是一樣的。 趙芹芹當然也不會強拉著趙鶯鶯去看一個新娘子,所以急匆匆地就和小伙伴去了新房,臨走之前只丟下一句‘等我回去了再和二jiejie你仔細說’。 “你嫂子長得不壞??!”趙芹芹和小伙伴在人堆里并不起眼,在新郎掀開劉四姐的蓋頭之后,她咂咂嘴,頗為中肯地評價。 小伙伴也點點頭:“我哥就是中意她,家里才去提親的!是挺標致的?!?/br> 這個時候新房里的男方婦人都笑了起來,個個都夸贊新娘子生的好看,既有客氣客氣的,也有在說大實話的。新娘子低頭聽著,好像有些害羞,至于新郎,已經活生生高興成了二傻子了! “我哥真傻!”看著哥哥傻笑的樣子,小伙伴忍不住撇嘴。本來對嫂子沒什么感覺的,這時候有些不喜歡了——做小姑的,大部分對嫂子都會有一些心結,畢竟原本又不是自家人。而原來對自己毫無保留的兄長,在有了嫂子之后,越來越忽視自己,怎么想也是有些不自在的。 “是有些傻,不過也不奇怪,我哥只是定親的時候就很傻了。后來結親的時候更傻,就和你大哥一樣?!壁w芹芹也是想起了趙蒙今年年中成親時候的事情,嘆了一口氣。 “沒什么意思,咱們出去看新娘子嫁妝吧!”小伙伴咬了咬嘴唇,拉著趙芹芹從人群里跑掉了。 趙芹芹新娘子也看過了,這邊又不會有什么大稀奇。這時候小伙伴說要走,她當然就跟著了。何況看嫁妝啊,多有意思!最近趙鶯鶯備嫁妝已經到了最要緊的時候,她看著家里添了一件又一件的東西,好像永遠都添不完似的,趙芹芹看的眼熱呢! 新娘子的嫁妝在一起抬進夫家之后會進行‘曬妝’的活動,就是打開新娘的嫁妝箱子,展示嫁妝的內容。非要說這一點有什么意義,大概是新娘娘家在夸耀財力,以及顯示自家女兒也不是吃白飯的吧——人家也是帶足了嫁資進你家大門的! 當然,這是嫁妝至少是過得去的女兒家才會有的,不然兩手空空進門,曬什么?至于嫁妝十分簡陋的,那也不會曬嫁妝,那不是夸耀,那是自取其辱! 這時候劉二姐的嫁妝旁已經圍了一些人了,多是小伙伴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路走過來,幾乎是見人就要行禮。 劉四姐的嫁妝以市井殷實之家來說正合適,沒有什么超出的地方,也沒有任何家中苛待的跡象。趙芹芹從十二只箱子中間走過,也看到鍋碗瓢盆各種日用,至于布匹、衣裳等也壓了快一個箱子。這些東西居家過日子差不多夠了,帶著這些東西,哪怕是住進了一個什么都沒有的荒宅,夫妻兩個也能很快過起日子來,這也正是嫁妝的意義所在。 趙芹芹前后數了數,心中有數,對小伙伴道:“總共有十二只箱子!” 那小伙伴似乎有些羨慕,小聲道:“我大姐出嫁的時候總共有十只箱子,當時在姐夫家的時候已經是人人都贊的了。不過我娘說了,我大姐是長女,肯定比我們這些meimei體面一些,到我們的時候了不起八只箱子?!?/br> 時下揚州殷實而不至于富貴的人家在嫁妝箱子上也分作了三六九等,最一般,也是最多的就是十二抬。高一等的是二十四抬,這在他們這等人家里面已經算是很少見了。不過最少的還是第一等的三十二抬,這可是半副嫁妝! 六十四抬嫁妝稱之為一副,三十二抬當然就是半副。很多油水不夠豐厚的小官家小姐也不見得能湊出半副嫁妝,可想而知半副嫁妝有多珍貴了。 當然,這種珍貴在真正的富貴人家那里就是一個笑話。對于那樣的人家,不要說半副嫁妝了,就是一副嫁妝也說來寒酸。這些人家的小姐都是要湊到上百抬的嫁妝才算是‘差強人意’!至于兩副嫁妝一百二十八抬,或者一百五十抬之類,在豪富眾多的揚州城里也不是沒有見過。 那樣的嫁妝,真是前頭沒到夫家,后頭沒出娘家,十里紅妝,真正的十里紅妝! 趙鶯鶯現在備的嫁妝也是算作二十四抬那一類,只不過她這個二十四抬屬于比較好比較實在的二十四抬。若真是把東西放的寬松一些,或者花幾兩銀子買些便宜又占地方的陪嫁,輕輕松松就能湊上三十二抬。 只不過選擇嫁妝抬數也不是只看東西,還得看各家情況。這就好比一個做工的,哪怕是路上撿了二十兩銀子,也不會因為這些銀子就改變自己平常節儉的生活作風。趙家也是這樣,他們家就是一個小染坊經營的人家,按照大家劃定的等級,就該適合二十四抬嫁妝。 趙芹芹本想和自己的小伙伴說自己jiejie有二十四只箱子,而且每個箱子裝的東西都比這些好。但是在聽過小伙伴接下來的話之后,她選擇了閉嘴。她又不傻,說那種話絕不會讓自己的小伙伴感到愉快,這一點只要是不傻的人都應該知道。 與此同時,被趙芹芹想到了的趙鶯鶯正在這家鄰舍家瞎走。這家其實不大,與其說她是在各處看看,還不如說她是在和各個角落里的熟人敘話。 “鶯姐兒,有個事情和你說!”叫住趙鶯鶯的是已經出嫁了的麥瑞娘,她當年可是趙蓉蓉的好閨蜜。也因為趙蓉蓉的關系,趙鶯鶯和對方的關系算是很近的了。 趙鶯鶯見麥瑞娘叫自己,立刻快步走了過去。麥瑞娘并不在宅子里說話,而是和趙鶯鶯走了出去,在巷子里一面散步一面說。反正這會兒也不開席,兩個人在不住宅子里頭,也沒有什么區別。 “我嫁到了劉四姐家附近——你知道的吧,劉四姐就是今天的新娘子?!丙溔鹉镌囂街鴨?。 “我知道這件事?!壁w鶯鶯點頭很痛快。 麥瑞娘嘆了一口氣,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按照她所說的,劉四姐的情況并沒有那么簡單,他們這些鄰舍街坊大約知道一些內情——都知道是劉四姐心里有個相好的,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最近更是開始有些癡傻起來。劉四姐爹娘這才著急起來,急匆匆就給劉四姐選了一個夫婿。 “你道那相好的小郎君是誰!正是崔家老七來著!”說完這句話之后麥瑞娘就去看趙鶯鶯的臉色,見她并沒有動怒,甚至驚訝都沒有多少,這才松了一口氣。 趙鶯鶯早就知道這件事,當然不會因此有太大的反應。她現在之所以還能有一些反應,那都是因為劉四姐竟然能因為崔本這樣。說真的,當初見面的時候她可不覺得劉四姐有那么看重崔本。 麥瑞娘似乎是怕趙鶯鶯誤會她的意思,趕緊道:“你可別多想,崔家老七顯然是不喜歡劉四姐的。不然他二嫂可是劉四姐的表姐,有這樣一層關系,兩人早該成了,怎么可能還有崔家老七和你的事情!” 崔本對劉四姐有沒有意思,趙鶯鶯還會不清楚?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表示對麥瑞娘這話的認同。 麥瑞娘見趙鶯鶯明白自己的意思,也算是放下心來,道:“不過要說這件事,你自己也注意一些。雖然現在知道的人少,但是說不定就傳揚出去了——這是崔家老七和劉四姐之間的事情,并不能算到你頭上沒錯,可是趙家和崔家已經結成了親家了,你也是崔家老七的未婚妻,說不得要嚼一回舌頭?!?/br> 麥瑞娘的話讓趙鶯鶯心中一跳,只不過她很快恢復了正常。微笑著道:“我不怕,我一般都在家里繡嫁妝,哪有太多出門的時候。這種流言蜚語也只有傳到耳朵里的時候算一回事兒,要是傳不到耳朵里,那就什么都不是?!?/br> 第153章 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麥瑞娘說的話到底成真了。劉四姐的那點子事兒也不知道她爹娘在她說親的時候如何瞞下來的,總之沒讓夫家這邊知道??芍車泥徖锸强闯鰜硪恍┯皟毫说?,不然也不會有麥瑞娘給趙鶯鶯遞信。 麥瑞娘讓趙鶯鶯警醒一些,說是日后有人要嚼舌頭。果不其然, 成親不過三五日, 這件事便傳揚開了。只能說幸好的成親之后才露頭的, 娶個媳婦不容易,既然只是劉四姐心里一個想頭,并沒有做下什么丑事, 這邊雖然生氣, 卻也舍不得為此休妻。 也就因此這件事注定是鬧不大了——這件事里的兩個人, 一個是劉四姐, 一個是崔本。崔本本就沒有意思, 再加上劉四姐是個女人, 世人的規矩對女人家向來更加苛刻,所以風口浪尖的必然是劉四姐。 可是這事兒吧是這樣, 劉四姐已經嫁人了, 這世上男女一點子丑聞就沒有一張紅蓋頭遮不掉的。更何況劉四姐的夫家都打落了牙齒往里吞,不說話了,外人還能說什么?最多也就是一些閑言碎語而已。 不過這樣的閑言碎語還是很讓人心煩的, 趙鶯鶯可不想出門的時候還有人問她這些事情, 徒增尷尬。于是就像是之前一樣, 以繡嫁妝的名義,閉門不出。在她看來, 等到有新的流言供所有人消遣的時候,大家自然會忘了這件事。 但就像之前早知道,今年秋天幾個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日子太好了,種種喜宴都在這個時候。各家都在過事,趙家幾乎在連篇吃酒,吃完這家吃那家的。別的也就罷了,趙鶯鶯不去就不去。偏偏這一回有一桌酒,她不去不行??! 十月初二的正日子,崔本他爹過六十大壽,這可是一個再正經不過的壽辰,不只是整十數,還是一甲子,怎么著也得大辦!何況崔父這一輩子生了這好幾個兒子,若是不辦,那豈不是說這么多兒子里沒有一個出頭的?說出去也是叫人笑話。 所以崔父這個六十大壽是不相伴也得辦了! 當然,辦六十大壽總歸是高興的事情。正好今年崔源也分家分出去了,只差把崔源的親事也說定下來,崔父一輩子掛念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這個節骨眼上,這個六十大壽不只是過生日,也是他自己對自己過去幾十年的一個交代。 這樣的壽辰自然要辦的體面非凡,大兒子崔仁本打算在大酒樓里頭辦。按照他家和酒樓里頭的關系,花的錢也不會太多,到時候并不會比自家來做來的奢侈。只不過崔父自己不同意,他覺得在酒樓里辦,那就成了只吃一頓飯的事情了,親朋之間的交往太淡薄了。 老一輩人有些是這么想,崔仁是個孝順的,自然不會在這些小時候違背崔父的意思,所以最終決定在家里辦。而且怎么辦他也有了想法,決心去請幾位師兄師弟幫襯一起做酒席。 到時候這桌酒席就是兒子和徒弟一起齊心協力做出來的了,考慮到崔父好幾個徒弟如今也出人頭地了,這樣的說法真是既有里子又有面子。崔父自己舒心,外頭人看了恐怕也要夸贊。 趙家作為崔家世交人家,自然都是要過去的。按理說,這種結親之前,未婚夫的大喜事,趙鶯鶯應該避諱一些,就算是家里人都去了,她也不應該去。只不過事情不是這樣的,誰讓崔家請他們家赴宴的名義不是請‘親家’,而是請的世交...趙吉和王氏忖度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一家人一起去。 趙吉沒有王氏的遲疑,只是笑著道:“我們又不是那等講究的高門大戶,他們在這上頭行差踏錯一步就會惹來好大的笑話。咱們就是有一點兒出閣又算什么?平常交往的人家,成親之前不避諱的多了去了,難道只我家不行?” 成親之前男女不相見是避諱,可是這個避諱的時間有多長?這其中本就沒有一個準信兒,這種規矩向來只在人心。若是有心遵守的,從定親那一刻就不再相見了。若是無心遵守的,能做到成親前一個月不見面,那也就是了,外人誰為了這個嚼舌根?若真為這個說道,那滿天下誰人可以不被說? 于是等到十月初二,崔家老爺子辦六十大壽這一日。趙家有一個算一個,包括新進門的林氏,都坐著車去了崔家那邊吃酒。 崔父別的不多,一生就是兒子多、徒弟多,今日他做六十大壽,那聲勢必然是不同一般的。幾個兒子和徒弟跑進跑出,這就很不必去請那些旁支的親戚了,這真是別人家很難做到的。 甚至連幫忙的人都不必請,來幫崔仁做酒席的徒弟們大多也有了自己的班子,徒孫也就自然出來了。這些徒孫還沒有資格在師爺的六十大壽上掌勺,就是原本已經上灶了的,這時候也得老老實實打雜跑堂。 趙鶯鶯一家過來的時候正好被外頭迎客,而且眼睛夠尖的崔源看到了。立刻眼前一亮湊了上來:“是我趙三叔過來了!三叔三嬸可來的真早,剛才我爹還念叨了,這下正說著了!三叔里面走,三嬸也去喝茶?!?/br> 說完之后他又看著接著出來的趙家人,臉上笑瞇瞇的一起請進去。來 幫襯的崔父徒子徒孫見這位小師弟這樣看重,當是親近人家。問了一句,旁邊有知道內情的師兄弟便提點道:“不錯,那真是最親近的人家了。太平巷子趙家,原本就和師父他老人家是通家之好,去年又親上加親,給本哥兒定了趙家姐兒做老婆,如今雖還沒有過門,卻也不差什么了?!?/br> 這一通解釋讓所有人恍然大悟,有個小徒孫還多看了趙家姐妹一眼。忍不住道:“哪一個是本哥兒未婚妻?嘖嘖,該是大一些的那個吧?本哥兒真是好福氣,這等標致的姐兒就是大戶人家也不多見呢?!?/br> 這話才一說就被他師父瞪了一眼:“就渾說!你見過多少大戶人家的婦人,就說這等話了。說出去不在意的只當是個笑話,若真有較真的,你有幾條命足夠牽連?況且這是本哥兒岳山人家,是隨便可說的?” 正說著的時候,接到信的崔本也從前院過來了。崔源見狀,便自己領著趙吉王氏等人去到更里面的待客處。至于趙鶯鶯,以及和趙鶯鶯形影不離的趙芹芹,則是交給了個個崔本。 崔本清了清嗓子卻不知說什么,這時候什么也沒得說,只能端端正正地將趙鶯鶯趙芹芹領到年輕女孩子扎堆的那間屋子。一路上因為有趙芹芹的關系,他什么也沒有說,最終也只不過多看了趙鶯鶯幾眼。 送到門口的時候他不好進去,就在外頭目送趙鶯鶯了,只不過這場面好巧不巧讓屋子里的女孩子看到了,一個個都捂著嘴笑起來。崔本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緣故,卻也能感知到和自己大有關系,不自主的臉紅起來。 匆匆作揖,崔本幾乎是落荒而逃,而等他走之后,所有的女孩子笑的更放肆了。因為都是親近人家,這些女孩子要么曉得崔本,要么曉得趙鶯鶯,要么兩個人都曉得,少有不知道他們兩個未婚夫妻關系的。這時候見到這樣好笑的場景,焉有不調侃的道理? 有一個名叫瓊姐兒的女孩子,家里做染料生意的,趙家的染料都是從她家進的。而她家又正好在甘泉街上,和崔家算是正經的街坊。她就笑得合不攏嘴,一把拉過趙鶯鶯的小手臂:“哎呀呀,好稀奇的事情!須知道崔家七哥向來是個游刃有余的,年少老成的不像話,每每是我爹拿來說我哥的人選。卻沒有想到,他如今定親了竟會有這般毛手毛腳的一面?!?/br> 這樣一說,幾乎所有人又都笑了起來。 說起來這堆年輕女孩子,竟有大半在十四五到十七八之間,也就是要么正說親,要么正待嫁,對于這種事有種天然的關注。所以剛才崔本和趙鶯鶯那么一點小事也引來這么大的動靜,以至于趙鶯鶯都有些不解了。 笑過之后,瓊姐兒和另外兩個和趙鶯鶯趙芹芹比較熟的女孩子把姐妹兩個拉到一邊,單獨說話,聲音不大不小道:“上一回你家鄰舍的喜宴之后就不見你出門了,今次若不是你未來公公辦大壽,恐怕依舊見不得你的人。你說說看,你都忙什么,難不成真因為那個劉四姐的一點子流言,你這個毫無瓜葛的倒要退避三舍了?” 是個人都有八卦之心,趙鶯鶯本就不大愛出門,可最近這么多交際的酒席,她都能做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就有些刻意了。特別是之前正好有劉四姐之事發生,更容易讓人聯想起來。 趙鶯鶯的確有避開流言風頭的原因,但是當著別人的面她卻不能說出來。只能正正經經道:“那自然不是啊,這一年我本來出門就少,并不獨為了哪一個人才這樣。況且你們也知道的,我要繡的嫁妝多的很,哪有空日日出門耍?” 這是很有說服力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幾個女孩子表面上是接受了這個書法。瓊姐兒也是點頭道:“我娘說讓我學你呢!說是你本就是做女紅的好手,還在家快兩年功夫做嫁妝,那必然是想在嫁人的時候拔得頭籌。到時候嫁妝一曬,你就有面子了?!?/br> 女紅是女人家的第二張臉,而曬嫁妝的時候更是這第二張臉的集中展示。若是嫁妝女紅做的好的新娘子,自然會受到百般贊譽。不只是她自己,連帶著娘家和夫家也會成為人人夸贊的對象。 只不過在這個女人家多少都會做針線的世道里,想要受到百般贊譽,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女紅能行。所以瓊姐兒才有‘拔得頭籌’之說——也只有超過以往曬嫁妝的姐兒,讓大家感嘆當是第一的,這才能獲得偌大的稱贊吧。 說到女紅,女孩子們就很有話說了。一個生的只是中等,卻因膚色格外白皙,顯得出挑非常的姐兒就好奇道:“聽說你娘最重視你家女孩子的女紅,你家的女孩子都是五六歲就開始學做陣線啦?” 一般來說,女孩子學做陣線最早是五歲,最遲不會超過十歲。只不過話是這么說,真的早到五六歲,遲到十歲上下才開始學做陣線的女孩子畢竟還是少數中的少數。在場的女孩子絕大多數都是八九歲開始做陣線的,七歲開始的都不多。 也是,七歲的小姑娘,若不是家里逼著她們長進,她們也不見得能有多懂事,更多還是整日想著玩耍罷。譬如趙鶯鶯記得的趙芹芹,她當初就是這樣。只不過王氏狠得下心,又有趙蓉蓉趙鶯鶯兩個好榜樣,她才能做到那么早就開始學針線。 “其實學的早也不算什么,這只不過是看各家的習慣,要緊的還是用功不用功?!壁w鶯鶯謙虛了幾句,不過這話也就是承認了姑娘的話,她家的女孩子確實是很早就學針線了。 針線女紅雖然是大家的共同話題,卻不免有些乏味,所以說了幾句之后,大家就自然把話頭轉向別處了。瓊姐兒見別人都說起別的了,這才小聲在趙鶯鶯耳邊問道:“真不在意劉四姐的事兒?” 瓊姐兒既然能這樣問,那就是很知道這些的了,趙鶯鶯只能無語地攤手:“可別打聽這個了,其實這件事最終也就是這樣了,能和我有什么關系?” 劉四姐終究是嫁人了,就算她以前想過非崔本不嫁,那也說明不了什么。趙鶯鶯只不過是因為她曾經跑到她跟前‘無理取鬧’過一回,這才心里有些芥蒂。她自己最清楚,她的確是不大在意的,只不過是怕惹上麻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