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趙鶯鶯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立領斜襟梅花盤口紗襖兒,面子是一層又細又密的厚紗,里子則是素色紅梅的杭絹,紅色的梅花透過厚紗若隱若現,十分好看。下面是一條柳綠色鳳尾百褶裙,打褶細密,這樣對待裙子好看是好看,但特別費料。 劉四姐也有百褶裙,卻沒有打褶這樣多的,她倒是想做,只不過從來不好意思和家里開口。 趙鶯鶯伸手拿過茶壺倒茶,自己面前和劉四姐面前都倒上八分滿的茶水。露出了纖細白嫩的手指,以及手指上面的戒指。兩個金戒指,上頭一個是紅寶石,一個是藍寶石。并不是大的夸張的那種,但特別通透好看,映著趙鶯鶯白嫩的手,讓劉四姐有些自慚形穢。 劉四姐最大的兩個jiejie就是因為被家人養的不事生產,所以最后說的人家很不如意。所以輪到她的時候,家里人格外嚴厲,各種雜事都讓她來學著做。不僅僅是學而已,在日常生活中也做的很多。 雖然比不上鄉間農女需要做那么粗重的活,養的皮膚黝黑、手掌粗糙,但是想要白白嫩嫩水水靈靈那是不可能了。平常她見周圍女伴的手,比她好一些,卻不至于讓她如此敏銳地意識到差距。直到今天所見,她才知道書里面寫的‘明珠在側,自覺形穢’是什么意思。 這個認知并沒有讓劉四姐改變原本的想法,應該說這反而讓他更加堅定自己要說出來的話。 “還不知道小姐兒怎么稱呼呢?!壁w鶯鶯將茶杯往劉四姐的身前又推了推。 “我姓劉?!闭f了這個她就不肯再多說,抿了抿嘴唇,轉而道:“其他的事情不重要,我是為了說崔七哥的事情才找你的?!?/br> 趙鶯鶯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并不多說話,只是注視著劉四姐而已。劉四姐在這種注視中有些不自在,躲了躲眼神,清了清嗓子,這才道:“崔七哥與我...我與崔七哥,我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br> 哦,青梅竹馬啊,趙鶯鶯并沒有什么在意的。這下驚訝的輪到劉四姐了,她本來以為趙鶯鶯會很在意這件事的——將心比心,誰愿意自己未婚夫有個青梅竹馬。好吧,這件事或許無法避免,畢竟市井里面長大的男孩女孩,小時候總避免不了有個小哥哥小meimei什么的。 但人家找上門來了,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確實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趙鶯鶯對此并沒有什么感想。不是她心大,只不過她看的很清楚而已。她點點頭,示意劉四姐接著說:“原來如此啊,所以......劉姐兒的意思是?” 劉四姐咬了咬嘴唇,眼睛里面已經是水光盈盈:“趙姐兒,我曉得你樣樣出挑,大概是極受人喜愛的。我聽說你有好多人家提親——既然是這樣,那又何必是崔七哥呢?大可以選個更好的?!?/br> 趙鶯鶯對于她能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是十分驚訝的,不過她養氣功夫過關,想要裝作若無其事也并不難。所以劉四姐看趙鶯鶯就是表面波瀾不驚的樣子——她之前想過趙鶯鶯的種種反應,或是惱羞成怒,或是斷然拒絕,或是大吃一驚,或是無話可說,唯獨沒有現在的樣子。 “選?這恐怕不成的?!壁w鶯鶯臉色如常,說話卻是四兩撥千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我們做主的道理......更何況婚事都已經定下來了,這時候說什么另外再選,難不成劉姐兒是想讓我悔婚?這實在是強人所難了?!?/br> 趙鶯鶯說著站了起來:“若劉姐兒就是為了說這些,那大可以收聲了。講真話,劉姐兒無禮了一些,恕我不能奉陪了?!?/br> 見趙鶯鶯這就要走,劉四姐如何肯,連忙拉住了她的衣角道:“趙姐兒,趙姐兒不是的不是的,你聽我說,我也是沒得辦法了。若有別的出路,我也不會來打攪你的!” 只想著崔本的時候來不及想她自己做的有多失禮,而現在趙鶯鶯都指名道姓地說出來了,她也就不能視若無睹了。但是正像是她說的那樣,她也是沒有辦法了??粗w鶯鶯嬌美可人、打扮精致的樣子,她低下了頭。 趙鶯鶯是不能理解她這樣做的原因的,她說‘無禮’也只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她怎么會知道她心里愛慕本哥兒,最終卻姻緣不成的痛苦! 想到這里,劉四姐勇氣又重新回來了。沉聲道:“趙姐兒,你聽我說。我與崔七哥從小就認識,我老早就心里愛慕崔七哥了。原本家里也有意同崔家結親,由我嫁入崔家的表姐幫忙說和......” 即使市井女子比一般的女孩要開放大膽,這么直白地說起愛慕之類的,還是會害羞。為此中間說的斷斷續續結結巴巴,不過好歹要表達的意思弄清楚了。 趙鶯鶯被迫聽了一段少女心思,或許一般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會因此感動,但是趙鶯鶯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嗎?她曾經可是在世界上最復雜的地方,安安生生生活了十多年,要是頭腦里面不多轉幾個彎,哪能做到這一步。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趙鶯鶯覺得不能夠再聽下去了,對于她來說,這完全是浪費時間。她做出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劉姐兒這般青睞某人,應該想辦法去表明心意才是,在我這里說有什么用?” 劉四姐沒有想到趙鶯鶯會對她的故事一絲興趣也無,愣了愣?;剡^神來才趕忙道:“不,不是的。趙姐兒,這事兒我能求的著的只有你了!你就當做做善事...拒了這門婚事吧!只有這樣我才能和七哥在一起。若是不能嫁七哥,我也,我也不想活了!” 斬釘截鐵地說完這些話,劉四姐就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其中最多的就是過去一段時間,她把崔本當成是未來丈夫時,內心中的苦與甜。至少在說這句話的一瞬間,她是真能為了嫁給崔本去死的! 然而趙鶯鶯并不買賬,甚至十分厭惡!這算什么?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脅別人?上輩子趙鶯鶯無論什么境況都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所以對于這種不珍惜生命的人,她是最反感的。何況對方還用自己的性命要挾她,提出這種無禮到可恥的要求! “對不住,我不是什么善人,也不想做這樣的善事!”趙鶯鶯比劉四姐還要干脆,甩開劉四姐的手道:“你自己的性命你自己都不看重,還指望我來替你珍貴?” “況且我家和崔家關系莫逆,如今好容易說成婚事,聘禮已下,就連親迎的事情也都在善良當中了。這種局面,劉姐兒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要我做出那等會讓家人陷入嘲戲之中的事情,您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趙鶯鶯說話簡直毫不客氣。 這下再走,劉四姐總算不再糾纏,只是呆呆的注視趙鶯鶯離開——趙鶯鶯走在路上還覺得不可思議,她實在是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提出這樣的事。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趙鶯鶯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崔本和那位劉姐兒有什么,雖然剛才那位劉姐兒話里話外都是那樣暗示的。只不過她可不是沒腦子的人,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若真有什么,崔本又何必上她家提親! 反正都是市井門戶,崔本又是一個分家了的,他往劉家下聘,難道還會不成嗎?那當然是不存在的!由此,趙鶯鶯敢肯定,崔本和這位劉姐兒應該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只不過是這位劉姐兒在單相思罷了。 走到太平巷子入口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回去,而是接著沿著甘泉街走,直到到了崔家酒坊才停下來——這也是她在崔家提親之后,第一次來到這里。 雖然她眼睛看的很清楚,崔本和劉四姐什么都沒有,可是那樣被人找上門來,她也是會生氣的。只是她不能夠和劉四姐理論,一則,大庭廣眾之下兩個女孩子起爭執,要是別人知道緣故,這就會立刻傳遍這一帶,變成這一帶最近最走俏的笑料。二則,能想到來找她的劉四姐,在趙鶯鶯看來腦子已經不清楚了,所以趙鶯鶯不覺得自己和她理論能說得通什么。 那么,也就只能來找崔本的麻煩,她是這么想的。 想的時候很好很利索,但是當然她真的站在崔家酒坊前的時候,她又忍不住退縮了,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做什么。只不過不等她改變主意轉身回家,就有一個眼尖的小伙計看到了趙鶯鶯,連忙走出酒坊道:“原來是鶯姐兒來了,快里邊兒請!” 崔家酒坊的雇工誰不知道趙鶯鶯即將是他們的老板娘?這時候見到趙鶯鶯只有獻殷勤的——這個小伙計叫住了趙鶯鶯,也不管趙鶯鶯的回答,立刻轉身去叫崔本去了。這時候比的就是速度! 趙鶯鶯沒來得及叫人,只能在那里心情復雜地等待。本來還猶豫要說什么,來不及多想,崔本已經出來了??吹贸鰜硭齽倓傔€在釀酒的后面,只不過她沒有親自上手。這才能解釋崔本出來的這樣快,也沒有打赤膊。 “鶯姐兒是要買什么嗎?”崔本出來立刻就看到了抱著東西的趙鶯鶯,然后傻里傻氣地問出了這句話。 后頭的小伙計覺得自己老板有些傻...這種時候怎么可能是來買東西的!只能是專門找人的??! 這小伙計想對了一半,趙鶯鶯確實是為了找崔本才來的,但是她找他的理由恐怕不是小伙計以為的那個。 “我不買什么?!陛斎瞬惠旉?,趙鶯鶯雖然一瞬間有一些慌張,但她還是曉得端樣子的。清了清嗓子:“跟我來,我有事情與你說!” 趙鶯鶯這么說了,崔本自然只有照做的。趙鶯鶯這時候完全是板著臉,臉色也不十分好。腦子里過了一遍剛才的事情,緩緩道:“方才有個人人找我——我倒是不知道了,有這么多人想讓我們這門親事成不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就連崔本本人也會覺得一頭霧水。趙鶯鶯也不解釋,只接著道:“只不過這個人并不是什么長輩之類的人物,想借著長輩的厲害耍威風,那還差得遠了呢!” “說起來挺可憐的,她說讓我做善事,要是我不肯與你退親的話,恐怕她會去死。你說,這件事我信不信?信或者不信又該怎么做?”趙鶯鶯其實是不信的,而且已經想好了要怎么做。 她是故意這樣說給崔本來聽的,不急他一回,趙鶯鶯恐怕心情不會好,憋住的氣也就不能消掉了。 果然,一貫十分沉穩的崔本面露驚怔,他實在沒有想到趙鶯鶯能遇到這樣是事情。無言了幾息才恢復了一些:“鶯姐兒,這件事你不要信不要管,由我來料理!保證不會再有這樣是事兒了!” 趙鶯鶯卻搖搖頭:“那可不是一般的姐兒,她說她是你嫂子的表妹。你嫂子多,我也沒有問是哪一房嫂子的。只不過這樣的關系彎彎繞繞,看似一絲血緣都沒有,實際上她還是你表妹呢!你能如何行事?” 崔本語塞,一時也說不出來。惹事兒的如果是男子,那自然沒的說,就算是上不了公堂的事,他也能暗地里打人教訓?,F在是個姑娘,他倒是不好處理了。 想了想,崔本承諾道:“我有點猜測到你說的是誰了,你等著吧,我會與你一個交代的。 第145章 有些生活情趣, 且會過日子的主婦都會將這些桂花收集起來洗干凈曬干, 然后再有需要的時候使用——桂花,也就是木樨,在日常生活中用處是很多的。既可以泡茶, 又可以做糕點, 甚至有些菜肴也用得上它! 趙鶯鶯家不至于去香料鋪買桂花的錢都沒有, 但是收集桂花本就是一種閑情游戲, 而且自家所產自給自足本就是華夏民族的天性。因此在這桂花飄香的季節中, 趙鶯鶯和趙芹芹兩個無事可做的閨閣少女就負擔起了收集桂花的工作。 桂花樹下鋪著兩張已經很舊的席子, 用來做寢具顯然已經不行了,正好利用來曬東西。而遇到類似收集桂花的場合, 這也能派上用場。 趙鶯鶯和趙芹芹一起合力搖動桂花樹, 這是一株很高大的桂花樹了,兩個小姑娘合起來才能搖動。一次完畢就有桂花紛紛揚揚的飄灑, 桂花雨里空氣中桂花的香氣更加濃郁, 趙鶯鶯和趙芹芹覺得整個人都香起來了。 趙鶯鶯和趙芹芹兩個人都穿上了做事的衣裳,帶著一頂斗笠,身上扎緊了袖口。這不是她們窮講究,只是姐妹兩個都有些怕蟲子, 而這搖動桂花樹,誰知道會不會掉下來幾條青綠色的小蟲! 等到幾張舊席子上面鋪了厚厚的桂花毯子,姐妹兩個才收手。從雜物間里取出晾曬東西專用的那種大竹篩,把桂花盛起來,先清洗,然后再均勻平鋪在竹篩上,在陰涼通風處風干——曬干的桂花香味會流失很多。 風干之后的桂花是很好保存的,趙鶯鶯將其收集在瓷罐子里,泡茶或者做菜的時候可以隨便取用。而除了這種用法之外,趙鶯鶯這次還打算做一些糖桂花,無論是造甜湯的時候使用,還是直接用來沖水喝,都是不錯的選擇。 糖桂花用麥芽糖、拜堂、冰糖、蜂蜜都可以,趙鶯鶯喜歡用蜂蜜,因為這樣更滋補。不過用蜂蜜的話有一些工序就不一樣了——風干的桂花經過又一輪清洗,一點灰塵都不再有了。 瀝干水分之后沒有像以前王氏教她的那樣加入白糖或者麥芽糖之類,李mama教的蜂蜜法,是要先將桂花蒸熟,然后再加蜂蜜腌漬——這就可以了,取用的時候可以直接用,簡單的不得了。 趙鶯鶯用一個粉彩的瓷罐將蜂蜜糖桂花裝起來,理論上來說,立刻就可以吃了,但是想要桂花的香氣和蜂蜜的滋味交融,還是要等幾天的。所以大概過了有幾日,趙鶯鶯才給家里人用蜂蜜糖桂花沖水喝。 “糖桂花酒釀南瓜!”趙芹芹忍不住強調,趙鶯鶯只能點頭。 所謂糖桂花酒釀南瓜,顧名思義也該知道是什么了。同時這也是趙芹芹最愛吃的一道甜湯——趙鶯鶯喜愛酒釀,也喜愛糖桂花??梢钦f到南瓜,那可能是她最不喜歡的食物之一了。唯一覺得不錯的吃法是煎南瓜餅。 不過趙芹芹喜愛,她又左右無事,做一些給家里也無妨。 于是在洗手系圍裙之后,趙鶯鶯先把南瓜削皮切小塊,然后用小刀一個個地刮成圓球。這個是挺考驗刀工的,趙芹芹就一直做不高,無論是什么食材,讓她削圓球,出來的總是不圓...... 趙鶯鶯一手抹著小刀,十分利落地削南瓜小球,不一會兒就積累了半盆小南瓜球。這些南瓜球被一股腦地放進了蒸籠中,灶里加火蒸熟。與此同時趙鶯鶯也不是干等著,她在另外一個灶眼上架起了一口大鍋,里面注入了干凈的水。 等到鍋子里面水花翻滾,她才拿出自家釀的酒釀,估量著分量,舀了一勺又一勺。然后翻滾的水花里就有了潔白的米粒,更透出酒釀甜甜微酸的香氣。趙家人的口味偏甜,趙鶯鶯又在里面調入了白糖。 試味道差不多的時候,南瓜小球也差不多蒸熟了。揭開蒸籠,南瓜的那種甜香浮起來。稍微冷卻了一些,趙鶯鶯就把南瓜小球放入酒釀水當中,隨后裝碗,每一個碗里再放上一小勺糖桂花,這就成了。 糖桂花酒釀南瓜適合放涼了吃,若是在夏天,冰鎮更有風味! 一家人吃糖桂花酒釀南瓜,趙鶯鶯的那份特殊,她特意留出來的,她并沒有放南瓜。 難得閑適時候,一家人吃甜湯,偶爾說一些閑話。說著說著,王氏便說起了趙鶯鶯的嫁妝:“現在家里清閑下來了,沒有前些日子的忙碌,這樣準備鶯姐兒的嫁妝就成了頭一等的大事?!?/br> 趙鶯鶯卻搖頭:“并不是這樣,我嫁人的時候已經是后年的事情了,而哥哥迎娶嫂子卻是明年的事。而且哥哥是家里的長子,長子娶婦難道不重?所以論輕重緩急還是哥哥和嫂子的事情排在前頭?!?/br> 王氏卻擺手:“事情不是這么算的,迎親的事情有什么好準備的?左不過就是到時候把西廂房都空出來,你搬進你大jiejie原先的屋子。然后請人做酒席,安排婚宴等等。而相比迎親,出嫁可就麻煩多了?!?/br> 王氏這樣說,趙鶯鶯卻不好再駁她了,只得低頭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既然是這樣,便生累母親了。只不過娘也不必太過費心,現成的例子就在呢!當初大jiejie是怎么出嫁的,我這里也差不多?!?/br> 姐妹出嫁,要不是哪個女孩子攀上了了不得的高枝,嫁妝這種東西都應該是相當的。按照趙鶯鶯的眼光來看,蕭規曹隨最好,哪里還有這么多可議論的。不過顯然只有她這么想——即使是花一樣的錢,即使是差不多的東西,對于婦人來說,給家中女兒準備嫁妝之類,那也是非常有興致的事情。 所以王氏只當沒有聽見趙鶯鶯說什么,和趙吉商量道:“瓷器就去薛老板家的瓷窯去定,和哪家合伙湊一爐,這般省錢又有質量!話說上一回蓉姐兒的陪嫁瓷器用的是張老板家的,他家品質也不錯,和官窯也沒甚分別,但是價錢忒貴!” 趙吉這種時候就只管點頭——不點頭能怎樣?嫁妝這種東西是能從針頭線腦說到鍋碗瓢盆的,凡是過日子用得著的最好都備上一份。若是沒有,那要么是家里負擔不起,要么是家里沒個仔細的娘! 趙鶯鶯哪一點都不屬于,所以最終出來的嫁妝注定繁瑣無比。趙吉也是自知老婆不會輕易收手,干脆隨她去說,這樣還能快些完成呢! 王氏自己說還嫌不夠,還抓住趙鶯鶯道:“這是你的嫁妝,這些東西你就沒什么好說的——過日子的是你,你仔細想想,有什么想要的,又有什么東西有額外的要求。這會兒說了也好辦嫁妝!” 女孩子都是很在乎自己的嫁妝的,要知道嫁妝就是女孩子名正言順地從家中分產,這也是唯一的一次分產機會。更何況女子地位低,唯一有保障的財產就是嫁妝了,甚至很多時候在夫家的地位也是看嫁妝的多寡。這樣的情形下,她們怎么可能不在乎! 為了嫁妝,女孩子在爹娘面前撒潑打滾的都有,趙鶯鶯卻并不太分心在這上面——因為她知道,王氏必定不會虧待她。況且她自己能賺錢,一生沒有倚靠在別人給予的‘嫁妝’一樣上,所以也就沒有了那份強烈的在乎。 王氏看趙鶯鶯是敷衍了事的樣子,都被她惹笑了。指著她就道:“也不曉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你看看正在準備嫁妝的馬家,他們家的大姐兒想要多幾匹尺頭,為了這個哭也哭了,鬧也鬧了。我家這個倒是沒有這等鬧心,可是這也太不走心了?!?/br> 王氏說的那個馬家算是趙家住的很近的一個街坊,與趙家只隔了一戶人家而已。和趙鶯鶯差不多時間定親,只不過她明年就要嫁人,所以最近正在緊鑼密鼓地張羅嫁妝,為這個不知道已經鬧出了多少笑話了。 一般來說,女孩子重嫁妝,為了一些陪嫁往往會和爹娘撒嬌、作癡、撒潑、爭吵...簡而言之,什么手段都能用的上。一些手段還好,只不過是軟刀子而已,爹娘好說話的也就成了,也不會鬧到外面人來議論。 但有些手段就不是了,待嫁的女孩子用的是潑婦手段,不給就要吵鬧,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通通用上。當爹娘的總不能在女兒快嫁人的時候過分嚴厲,再加上不堪其擾,也就只能答應那些要求。 而馬家的情況就很明顯是后一種,開始的時候還是為了一些比較值錢的陪嫁在爭執。到了后面那些大件定下來之后,就開始圍著小東西糾纏。幾匹布還算是說的出口的,有時候能為了幾雙襪子、兩張鞋扇鬧的家宅不寧。 最新的消息是馬家大姐兒正鬧著要多幾個菜壇子——不要說是趙鶯鶯了,別的誰聽說了,哪一個不是一言難盡的! 說起馬家,趙鶯鶯只能抿嘴笑起來。趙芹芹比趙鶯鶯夸張多了,笑出聲來:“娘,說馬家jiejie就沒意思了,現在誰家不拿她當笑話?聽說她夫家也知道這件事了,正遞話給她,讓她消停一些呢?!?/br> 說起來爭嫁妝,夫家應該贊成才是,畢竟將來這些都是要帶進門的。不過像馬家大姐兒這樣的,連夫家也不會多喜歡——她在爭的難道是什么能發財的?很顯然不是的。損害名聲又沒有多大的好處,稍微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這么干。 “家里有方便的地方,這尺頭之類的就多備一些。反正這也放不壞,你多帶一些,做衣裳、做禮,哪一樣不好使?”王氏細細思索著道。 馬家的事情已經成為最近街頭巷尾的笑話了,趙家人笑著說了幾句又言歸正傳了。趙家做的營生,無論是趙吉還是王氏,都和布帛之類有很大關系。所以他家要用這些,可以出最低的價錢。王氏話里的意思不外乎要在趙鶯鶯的嫁妝里多準備,這樣的話面子里子都有了。 趙鶯鶯并不反駁,實際上最近她的屋子里已經堆了好些布料了——時候還不太緊,但是繡嫁妝的活計已經在做了。大到帳子、布簾子、被套床單,小到一雙襪子,一個荷包,這都是嫁妝的內容。對于他們這種普通市井人家來說,嫁妝上面新娘子的手藝就是新娘子的另一張臉。 只不過新娘子本身的臉是拿來給丈夫看的,而這一張臉是給外人看的。這一張臉不做的好看一些,外頭能多好多說閑話的。 既然是繡嫁妝,各種各樣的布料總不能少。趙鶯鶯這些日子裁剪縫紉、飛針走線,時間不長,玩玩鬧鬧已經做出整整兩套的寢具,包括床單、被套、枕套、枕巾、帳子等——其實這些都是要精工細作的,一般的待嫁娘一套就能消磨幾個月。也就是趙鶯鶯,這種精工細作在她看來遠遠不如她平常做的女紅,手本就快的她,那就更快了。 商量了一通嫁妝,王氏可以說是心滿意足。晚上的的時候對著草草列就的單子修改:“別的都好辦,就算現在沒有定下來也不打緊,時候充裕就是這點好了。只有家具一樣,該早些打起來才是。拖延到后頭,恐怕好木料都難尋!” 上次趙蓉蓉成親就是早早和趙吉大哥趙貴說過了,這才能慢慢尋訪好木料。雖說他們不是那等用檀木、黃花梨的大戶人家,可是木料這東西,就是最普通的類別,其中也能有天壤之差呢! “是這個理!上次蓉姐兒就受了這件事的好處,那家具打出來,從院子里晾曬開始就有人贊的。只不過大哥家的苓姐兒和鶯姐兒同歲,到時候怕大哥把好木料緊著苓姐兒了,這倒是讓人不安?!壁w吉雖說是個男子,但也不是對這些內宅心機一竅不通的。 趙苓苓只比趙鶯鶯小月份而已,現如今她還正在尋摸親事的階段,并沒有定親。但是,她到底是大房的親生女兒,等到打家具的時候要是正好撞上,肯定是先把好的緊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