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br> “別不知足了,像卡地亞,幾萬塊就能買到很好的?!?/br> “哦。送這么貴,代表他挺看重的?!?/br> “相當的看重?!睂O瑩瑩發很夸張的表情包,“快給我過過眼?!?/br> “不是送我的?!?/br> “什么?” “我在他褲兜里發現了買項鏈的單子,但我敢肯定,他沒打算把項鏈給我?!?/br> “那他給誰?送他媽?” 聊到這,司芃心慌意亂,她發現自個竟沒有一點主意,只能向孫瑩瑩全盤托出。 “另外兩個人的可能性更大。他媽給她找了一個未婚妻,”沒法言簡意賅地說那女孩有多優秀。正好電視里播放美國總統競選的新聞,川/普女兒伊萬卡在為父親演講造勢,司芃便說,“伊萬卡二世?!?/br> “外國人?還是個貴族?”孫瑩瑩竟不知道伊萬卡是誰。 “不是,中國人。不僅門當戶對,還能憑一己之力出來開公司,和我們一樣的年紀?!?/br> “cao?!币粋€字就能表達孫瑩瑩對那個女孩的全部嫉妒。 “他的初戀也可能剛從國外回來了。當年就是因為他媽不允許,才把凌彥齊扔去新加坡。這個女孩是個學霸,凌彥齊能看上的,應該長相也不錯?!?/br> 又是一聲“cao”。孫瑩瑩回語音:“凌彥齊什么都跟你說?他當你什么呀?!?/br> “有些,是盧奶奶告訴我的?!?/br> “我怎么覺得你還沒開始,就game over了?!?/br> “我也覺得是?!?/br> “要不趕緊撈點錢,撤!” 司芃不知道回什么。孫瑩瑩誤以為她舍不得,再發一條語音過來:“要不,你裝什么都不知道,拿單子給他看,朝他撒嬌,要那條項鏈?” “我又不稀罕?!?/br> “喲,司芃,你吃醋了?!?/br> “吃個鬼醋?!?/br> 樓下有人在說話,仔細一聽,不是電視劇里的對白。司芃走到二樓欄桿邊,正巧凌彥齊抱著小花,仰頭來瞧。她走下去,問:“你吃過飯了嗎?” “就在附近吃的,過來看看姑婆?!彼^頭去,對盧奶奶說,“子安說明日派人過來接你復查?!?/br> “哦?!毕挛缑魅饋磉^電話說這事。那今晚凌彥齊過來,肯定還有別的話說。司芃等著,結果他就這樣抱著小花,上樓去了書房。不止沒什么要對她說的,就連客套的招呼和笑容也免了。偏她還以為,昨晚在電話里鬧僵,也沒有多大關系。 她突然就想起尹芯。哪樣的人翻臉最快?以為會一直溫柔的人。 把盧奶奶扶到床上,司芃也上了樓。 雨后的天氣不悶不熱,回到房間,她仍是煩躁難消。這幾年來她已經習慣不去介意什么事,心中無事,所以才能無所事事。但那張四十萬的購物單,很有分量的壓在心底。 她也有今天,為區區四十萬輾轉難眠。 ☆、059 我們都知道是什么在阻止步伐。未來是堵墻。 ——司芃日記 昨晚坦白說要和初戀上床,現在去問他,應該也不會否認送了項鏈,接下來還有什么,一概告訴她得了。 司芃直接沖進書房。深褐色的書桌后面,凌彥齊開了筆記本在辦公。他下午翹了班,為了不讓盧思薇有可指摘的地方,這會當然得加班加點把事情做好。 見人進來,臉龐稍稍抬起來。一看是司芃,頭又偏回去。 他工作時還挺像那么回事,非但不散漫還很認真。太陌生了,她還以為他上班,只是應付他媽。從前是在咖啡店相見,如今是在小樓相見,他的來往也并不頻繁。在這之外的廣闊天地里,他是什么樣,她一點不曉得。為什么以前,她會有這樣的自信,覺得自己了解他。 司芃把單遞過去:“送去干洗衣服時,從你兜里掏出來的?!?/br> 凌彥齊接過去,看眼單子,再看司芃,除了聲謝謝,沒再說什么。把這購物單放在桌側,他拿過另一側的文件翻開看。 司芃靠著書桌問他:“你和初戀上床了?” “你不是不介意?”聲音像是第一次去咖啡店那樣,不冷不淡。 “項鏈也是送給她的?” “嗯?!绷鑿R仍低頭看文件,一句解釋都欠奉。 司芃干脆把文件搶過,故意往前方一甩,也沒想這文件沒訂訂書釘,好了,十來張紙四散在地毯上。 這鬼脾氣,什么時候才能控制住。 凌彥齊這才抬頭看她:“還有什么事?” 司芃把那張購物單往他筆記本鍵盤上一擺:“我也要?!闭f完雙手抱胸,挑釁地看著人。 這舉動讓凌彥齊有點錯愕,女朋友或是meimei找他要東西,通常是嬌滴滴的。哪會像她把太妹的氣勢都擺出來。 要是不答應,筆記本都得扔了。 “好?!?/br> 答應得很快嘛,別想應付我。司芃指著貨品欄那一行,“要一模一樣的?!?/br> 凌彥齊臉上倒是有了點不一樣的微表情,同一項鏈他得買三次?!皠e的不成嗎?” “就要這個?!彼酒M認定了它,給初戀女友挑的,意義肯定不一樣。她非得瞧瞧是什么樣的。 凌彥齊把文件拾起來,司芃還站在那兒未走,他說:“你還要別的嗎?我一并給你買了?!?/br> “沒了?!彼酒M身子一扭大步走了。要到和初戀女友一模一樣的項鏈,她非但沒覺得贏了,相反,爭風吃醋的樣子太難看。 “等下,”凌彥齊把文件輕輕扔桌子上,“在你看來,我和她上床這件事,還沒有送她項鏈——來得介意?” 語氣越來越平淡,但配上他面無表情的樣子,無端讓司芃心中一涼。她從來都以為,跟個男人就是上床辦事,真沒想還有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緒要處理。 她還是去問孫瑩瑩。孫瑩瑩說:“那要看你在意的是人還是錢。想要人,當然就不樂意別人睡他。想要錢,自然就不樂意他送貴重的東西給別人?!?/br> 聽一晚上的語音,聽得司芃心都躁了。昨天早上還說什么心甘情愿跟著他,她現在就想反悔,看人臉色的日子真是過不來。 “你找他要項鏈了沒?” “要了?!?/br> “記著落袋為安。睡覺吧,別想了,想來想去,他也不是你的?!?/br> 連局外人都這么明了——他不是你的。 司芃盯著手機上的綠色文字框出神,直到屏幕黑了。她還想起凌彥齊吻她的那個下午,蔡昆說過,男人愿意動點心,也愿意付點錢,但除此以外,不會有更多的。 然后,就想讓她以濃烈的排他性感情做回報?憑什么?她差點就被凌彥齊帶進圈了。 這個男人,一面在逼她介意,另一面在三個女人之間如魚得水。人有錢,大大的有錢,所以連女人都是各司其職。和他談戀愛的,是初戀學霸;將要和他進入婚姻的,是伊萬卡二世,而她司芃,床上玩她玩得那么溜,名副其實的性伴侶。 心像是突然被針扎了下。 那晚他倆在宿舍大干一場,第二日他不也是毫不留情地走了?她本來是記得的,可后來知道凌彥齊為此挨了兩巴掌,便覺得她的那種心酸不值一提。 她不是只會幽怨的人,她還習慣心里空蕩蕩,什么都沒有。于是再推書房的門,這次沒走進去,而是靠在門框上,說:“有些話,我們說清楚?!?/br> 凌彥齊仍在敲擊鍵盤。他不想理睬的態度,讓司芃覺得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神經病。 “你剛剛問,到底更介意哪個?我想了下,是我錯了,我不該找你要項鏈?!?/br> 凌彥齊這才轉頭看她。 “兩個我都不介意?!彼酒M嘴角扯個笑。她說的話也許會傷害他,但這次她必須要說。他媽的為了一根破項鏈,找孫瑩瑩說了兩個小時,還想不出解決方案。沒有人可以逼她,沒有人可以讓她過得患得患失,哪怕是凌彥齊也不行。主動權她要收回。 “你已經給過我錢了,價錢也公道,所以不該貪心再要這么貴的東西,我以后再也不會和你其他女人去比較,ok?但是凌彥齊,你也要講點公平。我不要求你愛我,你也別反過來要求我。你想要幾個女人都可以。以后別干這種逼我介意逼我吃醋的事?!?/br> 自認識以來,司芃還從未用這樣冷冽霸道的語氣,和凌彥齊說過話。她親眼瞧著,他臉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平靜溫和退散了。未開口說一個字,他轉過臉龐,只盯著屏幕。屏幕的光籠在他的臉上,神情像泥塑一樣。 司芃不忍再說什么,回了房床前焦躁難耐地踱步。她有多不喜歡過去的自己,這五年的反省就有多徹底。不是性命攸關的事,她幾乎都不沖動了。今晚算是沖動下的口無遮攔? 看得分外清楚。他生氣了,很生氣??蔀槭裁匆痪湓挾疾桓f? 只是貴人語遲。過兩分鐘凌彥齊站在門口,問她:“那我們是什么關系?” “你前幾天不叫我跟你?你有錢,而我有這個,”司芃指指她的身體,“這是樁生意?!贝蟛涣税阉性挾颊f透,把自己釘死在情婦的十字架上。 “要是你覺得——這樣的關系比較輕松……”凌彥齊遲疑著說,司芃已點頭,“對,我當然會覺得輕松?!?/br> “那好吧?!?/br> 凌彥齊是真后悔了,他不該開那個口。在司芃知道彭嘉卉存在的前提下,在他還無法和彭嘉卉分手的前提,將她置于情人的位置。他覺得司芃能理解他,能接受這種安排。 司芃接受了,接受得很徹底。他又失望極了,覺得在她那里得不到他想要的愛??删退氵@樣,他也不敢像司芃那樣任性發脾氣。 二十七年來,他想要什么,他就會有什么。他看到別人養貓很好玩,一開口就有同學主動送他貓;他喜歡天文望遠鏡,他媽便在屋頂給他裝個天文穹頂;他想酷炫拉風,十八歲就能收到法拉利和游艇;他想考nus,不甚用功也能考上,最后還能去畢業典禮上發表一通感言;他想談戀愛,更是無往不勝,哪怕是那個梳著馬尾的輕度抑郁女孩,也低著頭紅著臉來拉他的手。 他還真以為沒有什么是他要不到的。他要到了司芃的身體,就想要她的心。好了,他知道自己在奢望,又沒法停止這種奢望。 司芃見凌彥齊呆在門口一聲不吭,說:“你還有事嗎?我要睡了?!彼崎_被子躺下去。 “那我是雇主嗎?”凌彥齊突然出聲,他以為他今天是和別人簽了一份包養協議,沒想和司芃也簽了一份。 “算是吧?!?/br> “那你都不知道討雇主歡心點?演場戲說點我愛聽的?!?/br> “那你找別人去啊?!?/br> 凌彥齊苦笑,知道她是了無牽掛,所以有恃無恐。他頭一偏:“過去睡?!?/br> 司芃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凌彥齊走上前來把被子掀了:“不會演戲就算了,這是你本職工作,也做不好,不怕……”他收口不說。 司芃瞪他一眼,把話接下來,“那你炒我啊?!边@樣英勇地在床上干躺兩秒,她還是起身往外走。 經過書房時,門沒關,她下意識地往里面望一眼,那份被凌彥齊一頁一頁撿起來的文件再次亂七八糟地躺在地毯上。她又想起她媽的話,說她只有掀桌子的脾氣。 他卻有不掀桌子的教養。 她想進去撿,凌彥齊說:“你去睡吧,我來撿,它有順序?!?/br> “那好?!彼白邇刹剑骸澳悴滑F在過來?”聽他聲音,應該沒有興致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