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靜如瞌睡了一夜,好不容易趴在躺椅上靠了會子,醒來不見琳瑯,往門口一張望,臊得她面紅耳赤不敢出門,生怕驚擾了小兩口的好時光。 琳瑯被吻得血氣上涌,暈頭轉向地拽著他的衣襟,無比地依戀他,可還是掙扎著推開他?!胺蚓?,今日上朝,可別耽誤了時辰?!?/br> 紀忘川笑笑摸了摸嘴巴,好似吃了蜜窩心兒甜,一想到離開琳瑯去上朝,臉色即可愁云密布。大將軍府儼然成了狩獵場,芙儀磨刀霍霍,擎等著他走了以后收拾琳瑯。他一百個不安心,在震松堂枯坐了一夜,給芙儀留足了面子,只是芙儀若是執意要動琳瑯,就別怪他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紀忘川愁苦道:“眼下真是沒有辦法,讓你一人在拾翠微我真是心都栓到嗓子眼兒了,只盼著朝堂上速去速回?!?/br> 正文 第二百十章如冷暖(二) 琳瑯明白他的擔憂,確實有的放矢,可話到嘴邊還是得勸慰他?!胺蚓?,快去吧。你越是緊張我,公主便越是嫉恨,索性你讓我自生自滅了,她也眼不見為凈,許是過陣子也不記得我了?!?/br> 他捧著琳瑯的臉,又啄了一會兒?!翱煜胨牢伊??!?/br> 琳瑯連推帶搡,時辰不等人,看了看天色,一步三回頭跨出月洞門上朝去了。 紀忘川前腳剛走,靜如后腳跟出來,說是要去打水讓琳瑯洗臉,琳瑯瞅她曖昧的臉色,肯定是瞧得真真的,既懊喪又羞惱,這紀忘川太不分場合了逮著就是一通親熱,也怪自己不夠把持,被他隨意挑逗下就上鉤了,靜如站堂屋一望就真真切切不帶遮攔的。 說話間燕玉從耳房閃出來,端了凈水盆,笑色古怪,敢情她也躲在旁邊看得一眼不錯,琳瑯從臉頰紅到了腳后跟。琳瑯跺了跺腳,羞臊不已?!澳銈兛墒嵌伎匆娏??” 燕玉假正經道:“沒看見大將軍來過呀?!?/br> 琳瑯捂著臉往堂屋里走,說道:“罷了罷了,我也是沒臉了,坐實了狐媚子啊?!?/br> 燕玉勸道:“夫妻情熱難耐,親兩口怎么著?!?/br> 靜如笑了笑,戳著燕玉揶揄道:“你不是沒看見么?” 燕玉一時語塞,琳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抄了一整夜經文,肚子翻騰了底朝天,問道:“燕玉,趕緊上飯是正緊,可真餓死我了?!?/br> 燕玉笑道:“得令,小祖宗?!?/br> 三人笑笑鬧鬧,日子也不是十分難過。用了五色細米羹,看日頭該去靜安堂請早安,靜如為琳瑯梳了墮馬髻,換了一身品竹色暗紋琵琶襟上裳,配撒花百褶裙,清爽婉約,卻不失為碧玉雕成。靜如和燕玉心道,琳瑯一派低調,照舊掩蓋不住周身的氣度,芙儀公主若拋開身份和繁復堆金砌銀的做派,恐怕連給琳瑯提鞋都不入眼。 琳瑯讓燕玉在拾翠微等著,她帶著靜如隨行請安便可,帶的侍婢多怕讓人扯話頭,總說姨娘身份低微,往來呼奴引婢的派頭倒是不小。 靜安堂布置肅靜典雅,一草一木皆是靜默風致,在院內走動,每隔三五步可見一個原石燈籠,雕刻成敦厚的小僧彌樣子,想來紀青嵐應該是一心向佛之人。向佛之人大抵總歸是向善的,若非向善,那便是心中有過不去的坎,只有青燈香火聊以安慰。 老夫人做完早課正用早飯,蔓羅通傳后,紀青嵐讓琳瑯進屋子說話。她態度謙和,不似昨日拒人千里,想來早課與佛交心,沉淀下心緒?!坝蔑埩嗣??” 琳瑯略有些拘謹,站在一旁頷首?!霸谠鹤永镉眠^了?!?/br> 紀青嵐睨視她一眼,她一身低調的打扮,自持身份,不喧賓奪主。初陽的晨輝照在她身后,通身映透著融融暖光,看她在晨光中微笑,仿佛這一日便是風和日麗,我見猶憐的好姑娘,怪不得紀忘川的心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甘心在她這一棵樹上吊死。 她擱下竹著,回頭看蔓羅,讓她給琳瑯只張杌子,待琳瑯入座,她便語重心長道:“入了將軍府,都是一家子,在我這兒松泛些吧。府上已經由不得我做主,畢竟公主廟大佛大,要想安生過日子,頂頂重要就是別得罪公主。想來你是個通透的姑娘,我看著也喜歡,往后沒別的事兒,也不必往靜安堂費力氣討好了。我年紀大,也看得透,不在乎這些虛虛繞繞的心思?!?/br> “謝謝老夫人關心,琳瑯自幼孤苦,承蒙老夫人關愛,對琳瑯說的這些話,琳瑯都記在心里,感念不已?!膘o如拿出一只四尺見方的木雕錦盒,雙手遞給紀青嵐隨侍蔓羅,笑道,“琳瑯嘴拙,對老夫人拳拳之心不知表達,抄了五十遍《無量壽經》,權當為老夫人添福添壽?!?/br> 靜如從旁附和道:“咱們主子回院子就說,老夫人對她照顧有加,她無以為報,一宿沒睡抄寫經文,為老夫人祈求福壽?!?/br> 紀青嵐大為受用,“琳瑯有心了,瞧你氣色不好,原是為了這檔子事兒。趕緊回去補個覺,清減了怕忘川心疼?!?/br> 琳瑯起身屈膝福道:“琳瑯不累,略盡綿力能讓老夫人歡喜,琳瑯便是不睡十日也值得的?!?/br> 紀青嵐打開錦盒,看蠅頭小楷工工整整地抄下《無量壽經》,再看琳瑯眉眼如畫,清瘦扶柳,但眸子晶亮通徹,這絕倫嬌美的相貌,通體氣派的書法,字如其人,豈是小門小戶養得出的姑娘。不僅嘖嘖贊嘆起這一手好字,琳瑯自薦道:“老夫人若是不嫌棄琳瑯字體粗陋,琳瑯愿意為您抄寫經文,以凈凡心?!?/br> 紀青嵐笑道:“再好不過了?!?/br> 紀青嵐并不討厭琳瑯,至少在這大將軍府邸上,她怨恨的對象并非是她。相反,她有些同情琳瑯,兩人分明相愛入骨,卻要被人橫生枝節。為了將來日子太平些,主動向她投誠交好,可惜她力有不逮無心也無能看護琳瑯周全。至多不給她使絆子吧,讓她偶爾在靜安堂避避風頭,遮掩鋒芒倒也是舉手之勞。 靜安堂的掌事人不難對付,琳瑯心里理清了七七八八,再與紀青嵐閑聊了會兒,便道要去震松堂請安。 紀青嵐讓蔓羅帶著福湯跟琳瑯一同去,昨夜紀忘川留宿震松堂,今晨特意命廚房備下了助孕湯讓芙儀公主受用。 琳瑯心疼得發酸,后槽牙根幾乎要被咬斷,可面子上還要端著恭順謙和。既然結成了夫妻,又留宿在震松堂,該發生什么她都明白,再是嫉妒也好,怨憤也罷,眼下不是使性子的時候。大道理在腦子里鋪陳了一堆,可眼淚是最坦白的表達,不可遏止地涌上來。琳瑯垂下眼裝作寒風霎時迷了眼,不動聲色地揉了兩下。 震松堂好大架勢,從廊橋上依次站著侍婢,路過四季常青的一片松海,進入雕花月洞門,遍地侍婢林立,恍如進入了規矩叢生的深宮之中。 剪秋大老遠看琳瑯走來,面上流露刻薄之色,待琳瑯走近,她扯著嗓子喚了聲?!奥犅勔棠镄贞??” 正文 第二百十一章禍福叢(一) 琳瑯心較芙儀出手神速,這么快就打探出她的來龍去脈,幸好只是一知半解,打聽出她來自陸府,并不曉得她真實的身份,否則定要取她性命不可。 公主身份高貴,連著雞犬升天,剪秋是貼身伺候公主之人,地位自然比大將軍府上的姨娘尊貴。琳瑯沖她福身一笑,說道:“勞煩剪秋姑姑通傳一聲,琳瑯來向公主請安?!?/br> 剪秋不拿正眼瞧,歪著眼斜著嘴,說道:“大將軍昨夜留宿,公主歇得晚,現還在補覺。陸姨娘若誠心實意向公主請安,不妨再等等?!?/br> 這是為難的意思,琳瑯從進府之前就知道這條路難走。芙儀公主故意拿喬,要給他做規矩。她安心地頷首,說道:“琳瑯等著就是?!?/br> 蔓羅提著食盒上前,剪秋一見,客客氣氣迎上去?!奥_來了吶?!?/br> 蔓羅堆笑,說道:“老夫人知道昨夜之事,特意命人早上小火慢燉,緊趕著給公主補補身子?!?/br> 剪秋笑嘻嘻地接過蔓羅手中的食盒,說道:“老夫人有心了,成,我這就拿進去讓公主趁熱喝?!?/br> 琳瑯面色如常,冷眼不理會,她們唱著她們的戲碼,她淡若清水地干站一旁等著。 冷風嗚咽,寒意一層一層從腳底心寒上來,也不知等了多久,琳瑯力不可支雙腿打了個軟骨,靜如趕緊上前扶住,幽幽說道:“公主想來是不見,你何苦來這里受辱,咱回去吧?!?/br> 琳瑯咬緊牙關,耐不住風口上冷打了個寒噤?!凹热粊砹?,便等下去吧,沒得最后逮個由頭說我以下犯上不尊重?!?/br> 蔓羅的食盒里裝的是助孕湯,外人不知,只當紀忘川留宿必定與公主圓房,紀青嵐備下助孕湯正合時宜。芙儀強壓著心頭的屈辱,笑容艷艷地喝下整碗湯藥,只要讓琳瑯心如刀割的事,每一樁每一件她都做得開心。如今她百無聊賴的生活算是找到了盼頭,把紀忘川的心頭rou折騰死,算是她眼前最大的心愿。 她側臉問剪秋:“那狐媚子還在門外等著?” 剪秋陰兮兮回道:“站得跟挺尸似的?!?/br> 半夏正使喚二等侍婢拿架子把掛在房梁上的琉璃四角宮燈熄滅,芙儀抬眼一看,突然喝道:“這是在做什么?” 二等侍婢素來膽小,經不起芙儀突如其來的問喝,手上一滑,琉璃宮燈徑直從房梁跌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