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陸白羽道:“橫豎就是沒眼緣,要是王國舅沒什么事,我府上還有事,就不作陪了?!?/br> 王世敬搓著手,垮著肩,一抖一抖地走向琳瑯?!瓣懘笊倥艿谜婵?,肯定有啥貓膩,我要搜你身也不合適,只能搜搜琳瑯這丫頭,看她身上藏了個什么寶貝?!?/br> 陸白羽怒上臉頰,把琳瑯拉到身后,他就見不得有人敢在他面前對琳瑯起色心?!澳愀?!” 王世敬賊心起,心里美滋滋的,他倒不怕陸白羽耍橫,都是富賈少爺出身,身手差不多,真是動了組,他還有個懷化大將軍鎮守著。 紀忘川冷眉橫眼,一臂擋下了王世敬,面上挽了一絲息事寧人的弧度?!皣?,只是來尋個樂子,何必叨擾姑娘家的清譽,如此劍拔弩張,豈不壞了興致?!?/br> 王世敬礙于紀忘川的面子,唯有暫且作罷?!傲宅樣心樏鎱?,懷化大將軍都給你幫腔。行,今天看忘川兄的面子,不管你們淘了什么稀罕物件,就讓你們帶出聚寶齋。下個月就是一年一度的品茶大會,到時候有的是機會見面?!?/br> 琳瑯不多置喙,乖巧地跟在陸白羽身后,賣弄不如藏拙,這個道理從她寄人籬下起,便深知十分。只是面盤出落得愈發標致,這由不得自己控制。走在街上總難免多被人掃幾眼。 王世敬是個愛惹事的脾氣,手上動不得,嘴上還得撈幾把回回本兒?!靶×宅?,改明兒,我去陸府上提親,咱們大把見面的機會,也不急在一時,到時候讓小爺好好搜搜你的身子?!?/br> 琳瑯一臉淡薄大氣,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喜怒不上臉面,很是鎮定,屈膝福了福?!岸嘀x國舅爺惦記?!?/br> “王世敬,別仗著國舅爺的名號胡作非為,你要真是過分了,大不了爺跟你爭個魚死網破?!?/br> 陸白羽怒目切齒,拉著琳瑯跨出門檻。任金老板盡是點頭哈腰地挽留,也無濟于事。王世敬這幾句輕佻之語,是徹底把陸白羽給激怒了。 彼時,陸白羽和王世敬都是天嵩書院的學生,照理該有些同窗情誼,無奈兩人實在不對路,凡事必定爭搶個你死我活,博學清修堂的先生唯有將兩人勸退,彼此不見,便可相安無事。誰知,兩人又在聚寶齋上杠上了,這是上輩子上上輩子結上的梁子。 在聚寶齋唇槍舌劍的鬧騰一番后,各自散了去。 陸白羽憋著一口惡氣,頭也不回地跨上安車,琳瑯跟在陸白羽身后,進了車廂朝他身后墊了個軟墊。陸白羽一臉沉肅,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他氣得不輕。 琳瑯乖巧地賠了個笑臉,車廂里擺著一個八寶如意雕花的食盒?!坝鸶?,餓不?要不要吃點腰果?” 陸白羽轉個身,對著扉窗看去。琳瑯平日跟他出門,都是目不斜視,今日卻反常,直勾勾地看著紀忘川。雖說紀忘川的確是見之難忘的美男子,但是琳瑯素來謹慎自矜,怎么能跟小家子里出來的姑娘似的,一見漂亮的男子就不顧一切地撲上去瞅。他就是心里極其不舒服,喉嚨里堵著團蘸了醋的棉花似的。 琳瑯湊過去看陸白羽,委屈問道:“羽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陸白羽心里憋不出,只好把怨氣都撒出來?!澳阒牢疑岵坏酶阒脷?,還真是膽子越來越肥了,盯著人懷化大將軍看了半天,有這么好看嗎?” 琳瑯猜到他吃味了,只好繼續端著笑臉?!拔铱刹还舛⒅鴳鸦髮④娍茨?,我還盯著少爺看,但是少爺那雙俊眉朗目沒有長在背脊心,所以沒有看到琳瑯嘛。再著,我也看著金老板呢?!?/br> 陸白羽立刻被琳瑯那句“俊眉朗目”逗樂了,轉念問道:“算你說得過去,那你看金老板做什么?” 琳瑯如實直說?!拔抑皇窃谙?,金老板做生意的,只有買錯,哪有賣錯的道理。為什么他偏偏要把這么玄乎的寶貝送了咱們?” 陸白羽朝軟墊上靠了靠,半倚下來,一頭支著頭?!皥D了陸府的人脈和財力。以他半入黃土的年紀和聚寶齋的實力,沒能力湊齊那十八張人皮拼成一張完整的藏寶圖,即便碰巧被他找齊全了,他也沒那個力氣去挖?!?/br> 琳瑯轉了轉大眼睛,試探問:“羽哥,你信金老板的話嗎?” 陸白羽摸出藏在懷里的錦盒?!肮烂侨似さ哪隁q,不像是開國初的東西,有點懸。但是金老板犯不著蒙咱們,真有那龍脈,還要分兩成給他呢?!?/br> 琳瑯心口撲撲跳,問道:“那,你會去找龍脈嗎?” 陸白羽抬眼看躋坐在他跟前的琳瑯,微微一笑?!澳阆敫胰フ覇??” 琳瑯歡快地點頭。 陸白羽愿意帶她離開長安城,去找尋這人皮藏寶圖背后的秘密,這讓她著實有些興奮,但隱隱又藏著些不安。 有些事,藏著掖著還能維持下去,一旦撕開真面目,不知道會是何等光景。 大江國的都城是長安城,平面呈橫長矩形,城內北部正中建內城,分為南北二部。南部為皇城,城內集中建中央官署,北部為宮城,內為皇宮、太子東宮和供應服役部門的掖庭宮。宮城、皇城以外全部建矩形的居住里坊。 正文 第九章春寥落(一) 在坊間形成九條南北向街和十二條東西街,沿外郭城內四面還各有順城街,組成全城以棋盤狀的街道網,規??涨笆⒋?。 安車平穩地經過井字行的坊街,陸白羽悠閑地咬了顆腰果,尚未咬碎落肚,安車前的馬匹突然噓停,車廂冷不防超前搡了搡,陸白羽一個不留神,俊俏的面盤兒磕在車廂內壁上,刮起了一片血紅色的痕跡。 “少爺,還有哪里受傷了不?”琳瑯連手抓扶起陸白羽,驚得推開車門去看安車前的情況。 車門外,趕車的德榮嚇得冷汗直冒,這陸白羽臉上掛了彩,做下人的非得屁股開了花,顫聲解釋道:“前頭有個殺千刀的小屁孩突然冒出來,小的只好剎停馬車,讓少爺臉上掛彩了,是小的沒用,小的領罰?!?/br> 琳瑯沒開聲,陸白羽還沒發話,她要是多費口舌,就有點越俎代庖的嫌疑了。她只能略表同情地看著德榮,見陸白羽一直不說話,就闔上了車門??磥硪然馗偈帐暗聵s這沒眼色的小子了。 大業坊里胭脂巷,玉堂春色撩人醉。 長安城身份矜貴,玩性濃烈的達官貴人們都喜歡到玉堂春里游狎,就圖玉堂春夠氣派、夠風雅。 這里的姑娘們各個才貌雙全、琴棋書畫、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恩客們想聽旖旎的小曲兒,賞一賞腰肢輕擺的舞蹈,姑娘們能端出教坊司調教的專業水準,想吟詩作對,姑娘們也能捏出傷春悲秋的情調。哪怕是床上的功夫,更是百般花樣,保管讓恩客們乘興而來,乘興而歸。 王世敬在聚寶齋里置了氣,滿肚子憋著火,非要拉著紀忘川來玉堂春里下下火。 他讓紅姨安置了雅間,挑了兩個當紅的花魁伺候,紀忘川素來不喜游狎作樂,礙于國舅爺的面子不能退卻。王世敬挑了個丹鳳媚眼,看一眼就讓他胃口大開的姑娘到里間伺候把玩去了。 紀忘川把打發了剩下那個俏生生的花魁,自顧自倒了杯水酒,自斟自飲,倒也頗有自在。他不禁自嘲,昔日在朝堂上恭敬端肅,在將軍府又誠惶不安,倒不如在這玉堂春里,聽著王世敬在里屋哼哼哧哧的拼命,讓他有種放心的感覺。 青花瓷魚紋酒杯停在唇邊,他忽而想起那雙大膽又堅毅的眸子,心里有一種被抽空了的感覺,他悵然地看了眼手中清澈見底的水酒,那一刻,竟然喝不下這杯酒。 綃紗窗外有一道人影,紀忘川微聲叩了下桌,人影輕快地推窗而入,半跪在紀忘川跟前。他垂首沉容,但里屋妖媚的響動還是經不住讓人心生蕩漾,只好收了收遐思的性子。來人稟告道:“主上,那人皮不在聚寶齋金老頭手里?!?/br> 紀忘川略有些訝然,但作為主上,斂容深思,在手下面前不露痕跡是他慣常的做派?!扒皫滋觳诺昧讼?,說在聚寶齋,今日便不見了?!?/br> “項斯失察,請主上責罰?!?/br> 紀忘川隱藏聲色,眼光里盡是寒星點點?!霸偃ヌ?,務必要確實消息?!?/br> 之前收到探子回報,其中一塊人皮被聚寶齋金老頭所獲。碰巧遇到王國舅,紀忘川知道王國舅素來喜歡去聚寶齋淘淘,便跟他套了點近乎,跟著去聚寶齋一探虛實,這才遇上了陸白羽和月琳瑯。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