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成去非審視她有時,這回卻是先扯下了她貼身褻褲,聽她低呼嚶嚀一聲,便把那一截白嫩小腿稍微抬高了些,握于掌間,俯首似有若無吻了起來,此舉自有說不出的狎昵處,琬寧一時羞憤,身子不自覺往后躲閃,她實在想不出他為何弄出這般花樣折磨人,小腿處酸癢難忍,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只手忽開始剝她上襦,琬寧在他掌間顫抖得越發厲害,哀哀求道: “大公子,我怕……” “怕疼?”成去非問的含糊,目光鎖在她肩頭一片瑩白處,再往下,便是海上明月,他照例把那兩條纖細長腿纏在腰=胯間,琬寧順勢仰面倒去,很快又被他托起腰肢,聽他刻意壓了壓嗓音: “是怕疼么?” 琬寧胡亂搖首,聲音里盡是委屈:“我看不到大公子……” 成去非被她嬌軟的聲音激得情念更盛,在她肩頭一壁啃吻一壁應道:“何須用眼,你這身子就夠了?!?/br> 說著去解她小衣,琬寧一陣慌亂,摸索去阻止他,成去非捉了她一只手,扯下她眼間玉帶:“今晚還要拒絕我是不是?” “不是,”琬寧見他并無發作的跡象,可言辭間的冷淡已顯而易見,垂首低語道,“我想同你說說話再,再做這件事情?!?/br> 成去非仰面輕吁一聲:“你可知有些事情,興致一過,便風流云散,很難再起意的?!?/br> 琬寧支吾應了,不敢再提,兩手顫個不住,思想了半日,終于把手伸向腰間,就要開始寬衣解帶,成去非偏著頭看她動作,眼中漠漠,方才那一陣情動已過,此刻心頭闌珊,便道: “你想跟我說什么?” 一室之內,陶然的暖意無處不在,成去非說完脫得只剩中衣,瞟見她床頭仍擺著當初送她的那張“明月奴”,遂拿在手中把玩,也不管她,拉過蓮花枕兀自半躺著,漸漸闔了雙目,淡淡開口: “你可知我為何不喜多言?我素來厭惡人啰嗦,有事就去做事,浪費口舌無益?!?/br> 琬寧靜靜坐在他身側,腦中想起他同虞歸塵調琴的那一幕,輕聲道:“大公子并非解人難得,應也有想要傾訴的時候?!闭f著咽下那后半句:只是不可能是我罷了。 這世間千千萬萬人,真正的青蠅吊客當也不多見,琬寧略感失落,成去非哼笑一聲:“你在說靜齋么?好一句解人難得?!?/br> 他睜眼看了看她,示意道:“你往我身邊來?!?/br> 琬寧依言湊近他許多,成去非就勢端詳起她,水剪著雙眸,而雙眸中總有著千言萬語欲說還羞,這樣看過去,心也能跟著跳動得急些,一時似能體諒她那些心思,問道:“你不是有話想說么?說吧,我聽著?!?/br> 真的要說起,琬寧反倒并無實際的話頭能引開,勉強露出一抹笑顏:“大公子今日為何一身風塵?” “不過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背扇シ且崎_了目光,一筆帶過,“朝廷上的事,你不聽為好?!?/br> 話雖如此,可方才紙上那寥寥數句,她到底緣何而發,是想到了什么,又思考了什么,任重而道遠,她可知他的擔子為何,他的道又為何? “你為何突發奇想寫那幾句話給我?”成去非本并不當回事,向來他人的誹謗也好,贊譽也好,他都甚少留意,此刻細想想,有幾分感觸。 琬寧不急著答話,下床彎腰提鞋,把那幅字取過來,徐徐展開,探詢望著他:“我是不是沒有說錯?” 成去非指著上頭笑:“你跟我解釋解釋,何謂任重而道遠?” 他不過調笑,琬寧卻肅然危坐:“大公子的道,是天下蒼生,是江山社稷,這世上還有比這更難追尋的道么?” “我就說,你一身正氣,雖有時看著癡傻了些,總歸不讓人嫌惡?!背扇シ抢^她的手置于掌間,見她面上一紅,屈膝頂了頂她:“好端端臉紅什么?” 說完把她往懷中一攬,笑道:“這般才夠得上臉紅罷?” 琬寧忽跌入他懷中,察覺到他一只手摸了過來,果真羞得更厲害,不覺間想要扭動身子,那只手停在胸膛之上,有一瞬的停頓,成去非記起海災當夜她那句癡話來,直到此刻才明白她彼時話中深意,遂牽著她的手攀在自己心窩處: “你過來聽聽,”他垂目看她,順勢讓她緊貼上來,“聽見了?” 強有力地心跳近在咫尺,琬寧不明白他這是何意,無聲頷首,只聞他低笑一聲:“我這顆心,此時在為你跳著,真的聽見了么?” 琬寧驚詫,抬首迎上他投落的目光,那里頭依然探究不得,遂疑心方才是自己聽錯了,怔忪間,他已壓低身子身覆上雙唇,琬寧下意識把雙手抵在他胸前,卻仰面開始回應,等察覺出他索取的力道加重時,氣息自然難能安穩,她的身子很快軟如水,一只手被成去非捉了去,被逼著往他那中衣里頭一路摸下去,一路都是硬的,直到琬寧忽觸到他小腹處刺棱棱的恥毛,立刻火燙般抽回了手,嬌喘好一陣,才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大公子……” 他讓她羞恥,不光是自己羞恥,亦為他羞恥,她十幾載的經驗中還難能理解此道,成去非正想同她說話,卻見她死死捂了臉,遂咬著她耳朵幽幽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件事非你不可?!?/br> 說著一個翻身撐起雙臂在她兩側,看她孤雛般的小模樣窩在自己胸肋之下,身子抖得這般兇,一個巧勁便把她雙手掰開: “明知我整日勞碌,卻只肯寫幾個字打發我,又是蒼生又是社稷,小娘子亦任重而道遠?!?/br> 他的聲音罕有的輕柔,琬寧含羞回望著他,一雙眼里早泛起蒙蒙水霧,怯怯問他:“那我也是大公子的蒼生么?” 這話更是癡,聽著倒新鮮,成去非模棱兩端笑道:“當我娘子不好?”說著指尖輾轉于她唇畔,“蒼生可無須與我同寢一榻,你想好了……” 琬寧被他撫得癢,顫身大膽就上去,兩手不覺交疊于他脖頸間,淺淺插進他尚未披散的發間,亦覺心愛,成去非的呼吸漸漸沉重起來,拉下她肩頭衣衫,在那清瘦鎖骨的漩渦處盤桓著不住落下的吻。 兩人身子底下很快化作溶溶曳曳一片,琬寧恍惚間又聽他似是問了句“疼么?”,身子早軟綿綿一團比水都不如,而她的身子分明又是水,被他用掌掬起,灑落,無處可去,又無處不可去。 好半日,成去非都只是伏在她肩頭粗喘,一動也不動,兩人就以如此重疊的姿勢,躺了許久,等他喘息漸平,才將琬寧翻過身來,輕輕揩去她眼角淚水,低聲笑道: “我從未在此事上得如此快慰,還要多謝小娘子成全?!?/br> 他的指尖在她濕濘的小腹間打著圈,吃吃笑她:“你平日這么斂著,叫起來卻當仁不讓?!?/br> 琬寧聽言羞憤至極,想自己方才在他身子底下如何迎合索求,竟真有那么一段恨不能把他纏在私=處不舍他離開,更覺無顏見人,便不肯窩在他懷里,側身背對著他捂臉不語。 成去非自身后摟緊了她,聲音越發暗?。骸胺讲哦冀o你了,你還想怎樣?歡好時不快活么?” “我不要您說這種話,”琬寧聽得心底煩亂,轉身伸手覆住了他的唇,燦盈盈一雙眼望著他,“大公子是天下倚重,不該說這些?!彼赞o間不覺就起哀思,她是從這男女歡愛中得甘甜如許,但她的神像不可,琬寧一時難以理清自己到底為何傷懷,怔怔看著他出神,后頭也不知該再說什么。 成去非懶得聽她這些高頭講章,再次把她往懷中深摁,無處不妙的身子誘惑著他,讓他亦不能免俗,誰能懷憂不獨嘆?她亦是他的蒼生,該得一份這般情意…… 第148章 鳳凰四年季秋,手握王爵, 口含天憲, 既非復廷尉之職, 天子的詔書自終將而示: “朕德微薄,應天順時,受茲明命,肩負大任,托身于王公之上而君臨四海, 惴惴恐懼, 不知所為,爾等本為股肱爪牙之佐, 文武忠貞之臣, 然中外臣庶,罔體圣心,大肆貪墨,緣弊所由,起于中樞,為罪之魁, 成去甫為首, 兼有江左眾世家上下其手, 同為國賊,如此大案,亙古少有,縱朕懷寬宥之心, 然國法可容爾等乎?天可容爾等?天實難寬矣!更有內外大臣,知而不舉,朕思之實為寒心。今國事多艱,朕不忍驟興大獄,仍愿酌情量刑:中領軍成去甫,天子之將,不思勉力妥當,貪如虎狼,蠹國害民,雖在議功之列,然罪不可逭,抄沒家產,革職免官;右將軍韋少連通同作弊,因韋公新喪之故,特恩準守喪期滿一年,流放西北戍邊服役;守倉將朱向、張涉亦同其沆瀣一氣,從中分肥,斬監侯,秋后處決?!?/br> 詔書一經布之天下,舉朝嘩然,天子雖云不忍大興刑獄,百官亦知中領軍既召致廷尉,不能不定罪,然如此嚴懲,仍出眾人意料,更有“國賊”之語,大可誅心。中領軍既伏法,北倉的案子處罰之嚴厲,其余人等自然不在話下。時議很快由天子仍轉回臺閣尚書令,烏衣巷大公子已直掌臺閣之重,卻鐵心掀起谷糧波瀾,端的是疾風勁草,板蕩忠臣,實令人不得其解。 官倉一案,人證物證,固然昭顯,雖有些少疑惑,譬如廷尉署既是尚書令私人那緣何會查至中領軍頭上去,而查至中領軍,成去甫又為何會輕易認罪?個中因由,實不可考,但這些于大局畢竟無礙,天子大體按律究辦,以儆效尤。至于廷尉乃尚書令私人的風言風語則起于青萍之末,終止于鳳凰四年的一紙詔書。而始于草民,終于八議的國本大事,如此開場,如此了局,余人逐漸醒悟過來,天子不在于大肆殺戮,正在于舉綱紀,樹朝風,追繳貪墨谷糧,抄沒如許家產,其利盡歸府庫,盡歸天子,已然是天子所能做到的極致。 那么既如此,百官心中疑慮便也盡歸尚書令一人身上,木心石腹,臣心如水,誠國家爪牙之吏,折沖之臣,然就此失去禁衛軍大權,尚書令到底是為邀何名?惠而不費,唾手可得,人人皆愿為之,而不貲之損,心甘情愿受乎? 散朝時,天子這才命人發放本該在重陽節前一次朝會就該賜下的花糕茱萸等物,節日賞賜亦隨著宮廷用度減半而變得寡淡許多,不過既是每年慣例,眾臣多半不以為意,剛出了司馬門,有幾點微雨落下,便無暇其他紛紛登車而去。事情已成定論,大可再聚私議。 等成去非從臺閣中出來時,檐下扯斷珠簾一般,寒雨蕭蕭不可聞,冷暖交會,成云致雨,只是這陰霾密布的天空中,建康的王氣是否能安然延祚下去,誰人也不能預測。成去非立在檐下有頃,聽憑雨線隨風打濕他寬大的衣袖,看了半日的風雨,一眾尚書郎在他身后難辨其心中悲喜,便也都默然而視眼前潺潺雨幕。 待虞歸塵自身后而來,眾人心照不宣給他讓了讓道,見大尚書上前同尚書令低語交談幾句,卻不外乎仍是考課法頒行之事,難免覺得有些寡味,難道今日天子詔書對尚書令真就無半分影響? 眾人回神時,見兩人已撐傘而去,便都各自備好雨具,結伴離開了臺閣。 虞歸塵上車后無意打簾瞥見前頭成去非的車駕并不是往烏衣巷方向回的,遂吩咐家仆:“追上大公子?!?/br> 家仆揚鞭一甩,馬蹄濺起波浪般的水花來,很快,趙器發覺后頭虞歸塵有意在趕,稍稍吁停了馬車,扭頭問道:“可是虞公子有事?” “問伯淵這是要往何處?”虞歸塵早露出半張臉,趙器無須問,自然清楚,遂答道:“大公子這是要往都水臺,賑災的事還沒完?!闭f著不覺向四下望了望:已然積水成洼。 “告訴他,我同他一起去?!庇輾w塵一語剛落,成去非似有耳聞,挑了簾子,道:“我聽聞你母親這兩日不太好,你還是回家罷,替我給老夫人問安,我得空再去探望她?!?/br> 虞歸塵知道他是放不下史青勘探水利一事,亦擔憂賑災因雨受阻,只得說:“天涼,你自己注意?!?/br> 成去非點頭,正要放下簾子,忽又道:“靜齋,你再往我家中送幾盆好菊?!?/br> 虞府中的菊花聞名江左,每年,虞歸塵都會挑出好的來給他送去,或是插枝所用的一束束,或是整盆不動。今年天剛入秋沒多久,自己就命人給成府送了過去,成去非這是頭一回管自己要這東西,虞歸塵不知他作何用,也不多問,道一聲“好”,彼此放了簾子,各自離去。 都水臺值夜的小吏們竟不在前院,趙器剛尋到,就見眾人一頭扎在一處,正在擲色子,其中一人擲得一副“雉”子,四煙一白,得意忘形地對旁邊人炫耀道:“非不能盧,不愿忘而已?!睔獾盟酥狈籽?,直著脖子嚷嚷:“那就請老兄再擲一個我瞧瞧!” 隨后,此人擲出一手四子全煙,只剩一子還在打轉時,眾人的心隨即狂跳起來,只聽他大吼一聲“得盧!”,果然擲成了一副“盧”子。 眾人先是驚愕,不免喪氣,紛紛掏錢往幾上一扔,皆憤憤不平道:“這般玩樂一點意思也不能得了!” 此人笑嘻嘻一把攬過散落的錢財,正欲再夸口,忽瞥見趙器,一時覺得面熟,卻又想不起是哪個,朝眾人打了個眼色,這些人窸窸窣窣回身,不知是哪個竟認出了趙器,扯了扯這人衣袖,小聲提醒一句,嚇得這人面色一瞬變得慘白,反剪著手把那些錢往后推了去,才上前諂著笑問: “不知閣下此時來府衙有何事?大人們早已散值了?!?/br> 秋分后,自中樞到各有司,皆于申初時刻便散值,這人刻意提及,趙器瞥他一眼,并不理會,只問:“史大人回家了?” 人群中便有人搶言:“史大人甚少回府衙,來去匆匆,這些日子忙于疏通淤河,屬下并不知大人此刻身在何處?!?/br> 說完旁側即刻有人踩這人一腳,一副就你嘴快的神情,說話這人醒悟過來,后悔不已,垂首避開趙器的目光,一時四下里除了外頭風雨聲什么也聽不到,趙器倒無難為他們的意思,散值后無聊消遣,他不是不能理解。 既然問不出什么,趙器只得折身出來,跟成去非回話:“大公子,史大人不在里頭,他們也不知史大人人去了哪里?!?/br> 茫茫雨幕,就是負責賑災的尚書郎李濤業已歸家,上工的百姓亦不見蹤影,趙器猶疑道:“史大人會不會回家了?” 正說著,只見前頭一團水汽中忽沖過來兩個人影,這兩人沒留意此間情況,一面摘了箬笠,一面解掉蓑衣,兀自抖了幾下,彼此相視朗聲笑起來,一個道:“史兄堪比落湯螃蟹!”史青也不惱,立刻針鋒相對回道: “那嚴兄方才跑那般急,捧頭鼠竄而已!” 言笑間,腳下已經積了一灘水,趙器見這兩人竟光著腳丫子,邊說就要往府衙里走,遂輕咳示意:“史大人!” 史青這才看到趙器,微微一愣,等瞧見成去非現身,忙拱手道:“下官失儀?!彼砼缘母惫俨⒉徽J得成去非,見史青如此,也隨即跟著見了禮。 成去非擺手:“兩位不必多禮?!?/br> “請尚書令進去說話,”史青見成去非半邊身子都已被雨沾濕,連忙往里引,這邊趙器已撐開了傘,一行人遂往史青辦公的屋子里去了。 此間陳設極為簡單,案幾上不過些筆硯文具,西墻設有一榻,卻堆滿了各類輿圖,幾頁朱窗仍洞開著,那位嚴姓副官見狀大驚失色,一個箭步沖上去關窗,嘴中抱怨道:“定是這邪風給刮開了!” 說著轉身去那些資料輿圖,仔細了,確定并未洇濕才長長舒了口氣,不意迎上成去非投來的目光,微覺尷尬,便退至一側整理東西去了。 “今日忽就落了這場急雨,我來看看李濤事情辦得如何,順道來你這里也問問進展?!背扇シ窃拕傉f完,發覺這兩人身上早是濕透的,遂道:“兩位還是先換衣裳?!?/br> 史青兩人忙同聲辭了,成去非卻往外頭走了幾步,頭也不回道:“兩位倘是著寒病倒,誰來急人之困?朝廷還等著你們拔丁抽楔,換了吧!” 看推辭不過,兩人把平時小憩時權作鋪蓋之用的舊衣換了,窸窣一陣,史青方道:“請尚書令大人移步?!?/br> 成去非踱步而回,等史青鋪好了輿圖,又挪過一盞燭火,他便近身稍稍往前傾了傾身子,聽史青道: “受寧鎮山脈阻擋,自古以來,淮河到石頭城便要繞城折向西北入大江,”說到這,史青忽露出一抹愁色,“上回下官跟尚書令說,堵不如疏,確是治水的圭皋,可淮水入江,建康這個地形,真的要讓死水害河河宴水清,并非易事,自淮水源頭算起,這一路到入江,每一段具體形勢不一,實難統一規劃?!?/br> 話里似有畏難之意,成去非明白他這是遇到了難題,遂笑道:“人常說,虱多不癢,即是如此,一樣樣來,分段而治?!?/br> 史青不覺間搖首,嘆道:“建康水利之事,并不是一開始就艱難至此,多因之前有司方法不當,天災兼**,事態才到今日模樣?!?/br> 各有司大致是什么情形,成去非大約也猜得到,聽出他話中委婉的意味,接言道:“涓涓不壅,終為江河;綿綿不絕,或成網羅;毫末不札,將尋斧柯,古人所見遠矣,史大人盡力而為吧!” 說著目光仍落回幾案,手指微微一點:“這‘人字形’分水堰怎么說?” 史青訝然,忙解釋道:“尚書令好眼力,這一段,秋冬季節水位不足以支撐桃葉渡東側百姓灌溉,所以,在此立分水堰,一來要保證秋冬缺雨之季至少有一半水進入東側,二來還得防止春夏兩季河水都能走西渠被排解自其他支流中分散洪水壓力?!?/br> “建康這些年氣候反復無定,很難捉摸,近三年的海水倒灌,皆發于秋季,”成去非頓了頓,外頭如晦風雨,聽得人心頭一陣惆悵,天,是任何人都管不了的,這一點,縱然他愿朝乾夕惕,縱然他愿坐以待旦,但老天爺要下雨,要刮風,他一個凡人確實毫無辦法。 “這事是你專長,我不宜過多干涉信口開河,有何需要,你盡管提出來?!背扇シ强磮D上稀稀疏疏落了幾處墨點,皆是標記,不料史青忽道: “下官聽聞朝廷如今物力維艱……” 官倉的案子他亦有所耳聞,治水也不過和天下諸事一個道理,要錢要人,豈不知這兩樣卻是最難的。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不問政事許久,竟也覺得朝廷到了納履踵決的田地?成去非心底喟嘆,并不肯正面回答他,只道,“你這本就是鉆山塞海的事,不要顧慮其他,只管去做,做成了,利在千秋,望史大人盡心?!?/br> 史青聞言,心頭百感交集,揉了揉被雨水浸到發酸的雙眼,方鄭重點了點頭,兩人言談間,不覺天色越發晦暗,早到了用晚膳的時辰,史青正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一句,成去非似已看出他所慮,遂振袖而起:“不早了,兩位也早些回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