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殘雪未消,桃林中雪水相融,很是泥濘,皋蘭卻不甚在意,連著跳躍幾下,便跨了過去,自然濺了一身泥水。 剛掏出帕子,不料一陣冷風襲來,帕子隨風轉了個圈,落入泥淖中去了。皋蘭瞧了瞧,自顧自嘆氣道:“一不留神便身陷囹圄,不要也罷!” “meimei,這是說誰呢?”身后忽響起熟悉的聲音,皋蘭微微一驚,但見英王自林后閃現,笑道:“桃花開早著呢,王爺是在欣賞這枯枝敗葉么?” “不,我在等meimei?!庇⑼跗骋娔嘀绣\帕,笑吟吟看著她,皋蘭自然清楚他秉性,無事開她玩笑罷了,強笑道:“這宮中上下,我看只有王爺心最大,樂得逍遙?!?/br> 話里自有深意,英王故意裝作不懂,只問她:“我看meimei眉宇之間,似藏心事,誰欺負meimei了么?告訴我?!?/br> “那倒沒有,不過是,我要走了?!备尢m輕輕嘆氣,“父親說年關將近,往后雨雪漸多,怕路上難行,這幾日等雪化了,我便回河朔?!?/br> 英王心底揣摩一番,面上卻笑言:“這么突然,前幾日還不曾聽meimei提及此事呢?!?/br> 皋蘭隨意撇掉半根桃枝拿在手中把玩,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我也是剛得的消息,父親給娘娘來了信,我正是從東堂來?!?/br> “原是這樣,我倒真舍不得meimei,好容易相熟,這又要走了?!庇⑼跄柯读魬?,認真看著她,皋蘭低首一笑,復又抬頭往前看: “王爺這會舍不得的人恐怕多了去,我聽聞王爺和烏衣巷周家的大婚一事也定了,豈不是很快就會搬出宮去?” 英王腦中還在想著她方才的話,她父親李叢禮是出名的老狐貍,把皋蘭送到皇后身邊來示好,河朔六鎮,素來有李、盧等幾大門戶之爭,雖說建康鞭長莫及,向來任由河朔自己折騰,卻到底是正統,同建康走得近,無非想要加些籌碼。眼下,宮中情勢不明,自然要撤走皋蘭,也在情理之中。 “我會想念蘭meimei的?!庇⑼跹鄄ㄒ皇?,便是這種慣常神情,總讓人產生被深看一眼的錯覺,皋蘭穩穩心神,笑著搖首:“我們就不勞王爺記掛了,還是多念著你周meimei吧!”說罷斂衽一福,快步朝闕月齋去了。 一連幾日天氣晴朗,雪便也化得快,檐下滴答滴答不停,空氣卻仍是干冷的。等到初十這日,闕月齋里一早便開始替皋蘭忙活,馬車已侯在司馬門外。 在宮中住了這幾月,給皋蘭的賞物豐厚,奴婢們一一給裝了箱子,昨日英王特地來送的禮物單獨裝箱,一行人有條不紊地拾掇著,琬寧立在窗前往外探望,心底酸楚,艷羨皋蘭的有家可歸,不像她,不過是一叢飛蓬罷了…… “賀姑娘和阿九呢?”不知何時,皋蘭已進了園子,琬寧聽到她的聲音,忙揩了揩淚,出門相看。 “琬寧,去東堂吧,你姨娘來了,”皋蘭快步迎上她,牽住她手,一面柔聲說道,“我要走了,你和阿九珍重?!?/br> 琬寧鼻頭一酸,熱淚簌簌而落,只默默點頭,皋蘭知她多情敏感,仿若長姐般撫了撫她耳畔青絲,把腕間的白玉螭紋鐲子退了下來,慢慢替她戴上:“留個念想,”說著忽附在她身側低語: “你姨娘來,應是接你們回家的,眼下,還是回家好?!?/br> 說罷朝那邊困意仍朦朧的阿九走去,琬寧一時說不出是悲是喜,等送走皋蘭,同阿九一同往東堂去了。 東堂里端坐著皇后,蔣夫人正立在其身側恭敬聽話,琬寧行過禮,方看見英王也在,不免更加拘謹,緩緩朝他欠身一福。 “母親!”阿九見了夫人自然面露喜色,貓咪一樣蹭著夫人衣襟,夫人暗中低斥她一聲,皇后看在眼里,淡笑道:“不礙事,小孩子思念母親乃人之常情,等到再大些,你就是讓她粘著你,都不肯呢!”說罷著意看了英王一眼,英王只笑而不語望著阿九。 “好在馬上就進了臘月,也該讓你們家人團聚了?!被屎笤掍h一轉,琬寧雖早已得了皋蘭的口信,此刻,心底還是動了一下。 “臘月初八,就是長公主大婚的日子,”皇后抱著手爐,仍不疾不徐地說著,“本宮看琬寧是個穩妥孩子,就讓她跟著過去,由她和芳寒照料芷兒,我也放心?!?/br> 第10章 琬寧聽言,腦中嗡嗡作響,這句話真實又殘酷地回蕩在耳畔,自己仿佛不是活在當下,而是處在一種譫妄的異境中。 她不由顫顫望向夫人,蔣夫人卻不接她目光,只謙恭回話:“蒙娘娘抬愛,琬寧,”這才帶著欣喜對琬寧道,“快謝恩?!?/br> 她木木起身,照著平日禮節,深深叩拜下去,再起身時,恰巧迎上英王刻意投來的目光,目光流轉間,盡是漠然。 這一剎,讓她不禁聯想當日情形,反倒更讓她確定了那不過是他醉酒胡話。如此想來,更教人有說不出的悲辛。他人的一時錯愛,她竟留戀那懷中的溫度…… 余下數日,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直到蔣夫人和阿九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她仍立于凄郁的北風中張望,四處只充斥著枯草和凍僵泥土的氣息,巧衣悄無聲息替她披上大氅,她卻覺察不出一絲寒冷,怎么又只剩自己了呢? 芳寒來尋她時,她身子已僵得很。隨芳寒到了公主寢殿,只覺一股熱流四溢,不多會兒,她那凍久了的身子發起熱來,尤其是兩頰,灼人的燙。芳寒小心地給她搓著手,搓了半晌那雙手仍是蜷著的,芳寒心疼埋怨著:“賀姑娘怎么能在冷風里一直站著呢?這怕是要生凍瘡的,更何況腳底下涼,受了凍就更不好了!” 琬寧唇齒間澀然,芳寒見她面露困窘,不再多說什么,只指著一地的器物說:“這是公主要隨身帶的一些書籍雜物,勞煩姑娘同我一起清點清點?!?/br> 兩人便開始一陣忙碌,正覺腰有些酸楚時,外頭來了人,打簾進來的是皇后的內侍官黃裳,只見他唇間青紫,定是喝了不少這刺骨寒風。 “娘娘遣我來問,可有少的?或者是還有想要的?娘娘說公主盡管開口,這正置辦著英王的東西,短了什么現在正好補齊?!秉S裳接過芳寒的熱茶,長長吐了一口氣。 琬寧聽了后一句,心底疑惑,芳寒已笑道:“公主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眼前這些東西,到時用不用還說不好呢。勞您回去復旨,公主說了,有幾樣必用的即可,多謝娘娘的關心?!?/br> 黃裳打量了一圈,也笑說:“即便短了什么,烏衣巷定是短不了的。瞧你們正忙著,我不便打擾,就告辭了?!?/br> 說著起身,琬寧同芳寒一起出來送,剛打了簾子,就覺一陣風直直往人喉間噎。黃裳忙擺手示意兩人進去,芳寒趕緊放了簾子,直呵手:“這兩年出奇得冷!”一邊往內室瞄了幾眼,低聲道:“姑娘接著看,我去給公主添香換茶?!?/br> 一語剛了,外頭小丫頭來報:“大親王,”說著四處尋芳寒的身影,芳寒心里咯噔一聲,疾步往外探了探,小丫頭看見她方接著說:“大親王遣人送禮來了?!?/br> 芳寒長吁一口氣,略有不滿:“你這說半截留半截的毛病要改?!闭f著親自出門去迎。 不多時,一行人抬著箱子魚貫而入,琬寧忙起身回避,只見芳寒跟著進來指點,待東西放置好,命小丫頭拿了賞錢給他們。 建康王竟送了這么多東西,芳寒面上并無多少喜色,進內室回話去了。 待一切清點好,她被允許回闕月齋,快出殿門時,看見兩個小丫頭正湊在一處不知竊竊私語著什么,她佯做沒看到,默默從一邊過去,只聽那邊隱約傳來一句: “先前是娶過妻,可不明不白就死了……” 琬寧不知這是在說誰,亦不關心,腦子里反而想著黃裳的那句話,可斷然也不能隨便問的,一路思緒紛飛,脖子里灌了雪也未察覺。 不多日,果然從他人閑談中已得知,英王亦在臘月里要迎娶王妃,竟也是和烏衣巷聯姻。琬寧聽著周文錦這個名字,半晌腦中都是空落落的,無端冒出個念頭來:這名甚好,錦上添花。窗子外似乎有聲音傳來,原來是淅瀝著冷雨,她驀然想到烏衣巷,心底涌起難言的恐懼,她跟公主過去,是算陪嫁嗎?倘是算陪嫁,那豈不是……? 想到這,那只有所耳聞的地方,忽然就真實地在前方等著自己了,琬寧茫然看著外頭一團漆煙,仿佛自己的心和外頭夜色一樣濃重。 夜深沉,噠噠的馬蹄聲驟然響起,直往烏衣巷方向奔去。 出二里官道,順著秦淮河沿岸往東南方向,便能看見燈火相連,格外引人注目,那便是烏衣巷了。 成府大總管福伯是被重重的叩門聲驚醒的。 大門打開的剎那,來人一個箭步跨過高高的門檻,聲音格外急促:“今上急召尚書令大人,快!” 福伯頓時清明,顧不上寒意,正欲一路小跑過去,卻被來人又攔了一道:“請也告知大公子一聲!” 等成去非接到消息,父親已換上朝服隨來人去了。他隱然猜測到些什么,點了燈,有條不紊盥洗一番,吩咐趙器傳杳娘過來。杳娘算來是母親的貼身婢女,素機敏,如今人至中年,行事更為沉穩利落。 “大婚所需一切準備妥當?”成去非衣袖仍半挽著,杳娘垂首而立呈報了一番細則。成去非望著燭芯的藍焰,目光幽深:“若明日娶親,可能應付得來?” 杳娘面容平靜:“即便是此刻迎娶公主,府上也應付得來?!?/br> 成去非手底掐著白燭焰心,來回數次,許久都未曾開口。杳娘便靜靜候著,直到趙器在書房外低聲相報:“周家周云行大人來了?!?/br> 待周云行進來,杳娘方低首行禮退了。 沒有任何寒暄多余的話,兩人便這樣站著敘話。 “家父剛進宮了?!背扇シ侵毖?,周云行一陣錯愕,明白定是宮中有變,目光便緊緊附在成去非身上。 成去非踱步思忖著,繼續道:“你去趟西州城,親自去,告訴你家大人,嚴陣以待以防生變,當然,無事更好?!睋P州治所在西州城,周云行之父周子良正是揚州刺史,掌長江下游之重。 周云行聞言暗驚,過了好一會兒,方強作鎮靜試探:“想必尚書令大人一切皆安排好了?”成去非低眉一笑,甚是冷酷:“家父剛剛進宮而已,何談布置,眼下盡人事聽天命而已?!?/br> “大公子,”周云行似是想到什么,臉色陡然一變,“尚書令貿然進宮,萬一建康王……” 說罷竟兀自一身冷汗,極其不安地望向成去非。倘是宮中有埋伏,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史冊上這種舊事不勝枚舉。成去非自然明白他所慮,并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帶過去:“這個無需多慮,只要他沒昏了頭,我讓你知會周大人,不過未雨綢繆?!?/br> “揚州我們可動的兵馬并不多,家父雖貴為刺史,可您也知道,揚州四處皆大將軍心腹……”周云行仍是滿目擔憂,成去非隨即接了話: “兩日前,荊州許侃早暗中到了建康,今上待他恩重,有他在,短期還出不了亂子,你我能做的不過是有所準備,不掉以輕心罷了?!?/br> “大公子所言極是,我這就去西州城?!敝茉菩羞@才稍稍放了心,說著作揖而退,室內又只剩成去非一人了,窗外烏云仍盤旋而聚,窗內則燈火通明,他緩緩推開窗子,一股寒意直沖竄進來,讓人不得不清醒。 邊疆此刻亦饕餮著風雪,西北將士擺脫不了戰死沙場的宿命,而身處浮華建康的他們,又是否能躲過宮闈的血雨腥風?他任由冷風割過臉龐,此刻唯一能做的,只剩等父親歸來。 太極殿外肅穆冷清,殿檐下兩列侍衛一字排開,冰冷的矛戈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空氣冷得教人戰栗。成若敖看見迎面而來的中書令張蘊,兩人心照不宣打了照面,只微微頷首算是行了禮。 殿內燭光明似白晝,床榻上的帝王已然氣若游絲,那具了無生氣的身體,再無半點希望可言?;实劢柚X中最后一絲清明,掙扎著起身,努力看清眼前來人時,心下更加慌亂。 第11章 史冊上托孤的戲碼,今日切身上演,君臣皆懷著莫測的心思,氣氛不免微妙。 “你們四位,都是本朝的肱骨之臣。祖皇帝在時,除卻皇太弟,你們三個的先祖,也曾同謀國計,共籌大業,”說到此,皇帝眼眸忽變得明亮起來,仿佛那一世的金戈鐵馬烽火狼煙就在眼前。 “朕,來日無多,爾等卻仍同朝為官,”此句像是個轉折,皇帝聲音又疲軟下來:“萬望以后各自努力,勿負朕所托……” 眼見皇帝神志似乎又要陷入昏迷,建康王忽哀嚎一聲跪著爬了過去,成若敖、張蘊、許侃皆跪在原地,隱約也起了抽泣聲。 “等開了春,皇兄必能痊愈,怎可作如此灰心之語!臣弟聞之,猶如萬箭攢心,望皇兄勿言其他,只管安心生養才好!”建康王熱淚長流,不覺中已握緊榻上那只枯瘦的手?;实郾凰陌Ш颗脽?,察覺出手腕處的暗中力道,更是一陣嫌惡。 這邊三人看在眼中,彼此雖無交流卻都全然不動,只跟著抽抽搭搭低聲啜泣,紛紛附議:“王爺所言極是,今上領天命而行,定能逢兇化吉渡過此關!” 榻上的皇帝聽底下流淌著的冠冕言辭,嘴角竟泛起一絲笑來,這笑中藏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荒唐與嘲諷,所謂天命為何,他這輩子都未曾能逃離,而此刻,他唯一清楚知道的是,他很快就能再次見到他的阮先生了,至于身后事,就留給那天命吧…… 見皇帝許久再無言語,大太監陳鐸才宣了一道旨意。最重要的立儲之事竟未能當場得知,這遠遠出于四人的意料之外。建康王淚痕尚未干透,眸中精光已乍泄,目光迫近陳鐸:“此等要事竟藏于太極殿匾額,荒謬!” 這語氣!陳鐸一陣心驚:大親王只剩扯旗造反了!遂努力提著一口氣,面上勉強維持平和:“方才的旨意,想必王爺您和三位大人都聽清楚了,今上的意思的確是大行之后,再摘匾昭告天下新帝屬誰。圣旨就在這兒,四位倘無事,就先退了吧,今上要安置了?!?/br> “圣旨在這,陳公公也解釋清楚了,我等還是不要再擾圣體,王爺要是還揪著不放太失體統?!痹S侃眉毛動了動,語氣里分毫不留情面,他雖是寒門出身,卻靠戰事成名,頗得今上倚重,外放荊州已有十年之久,掌上游之重,放眼整個江左,誰人也不敢小看這寒門武將。 建康王忽然就露了笑意,心底恨意又添幾重:他那老好人皇兄,看著愚蠢,卻也知道上游放著忠心不二的許侃來牽制江左眾人。江左但凡有些動靜,他許侃幾十萬大軍隨時能順江而下“清君側”! 而自己對面還立著個“江左之虎”成若敖,中書令張蘊則是個滑泥鰍,從不站隊,他以為自己不站隊就能得兩全?想到此,建康王眼睛里好似布滿毒灰,跳躍著絲絲火星: “有道理,刺史大人,請!”說著虛晃了手勢,也不顧及這三人,自己大步先行而去了。 見他走遠,三人亦不便同行,張蘊輕咳一聲,望著前方道:“夜路難行,蘊先行告辭了,兩位大人也要小心,請!” 許成二人讓了禮,也不再多言,彼此間客套幾句,出了宮各自上馬車去了。 馬車駛進烏衣巷,成若敖打簾而出,臉頰上一涼,抬首望了望天,心念著怕又是落了雪,這自入冬大雪天就沒斷過,他暗自嘆氣,抬腳進了府。 趙器見成若敖乍然出現,正是往大公子書房來,忙迎了上去:“小公子也在?!背扇舭绞疽馑灰雎?,踱至書房外頭,里頭兩人正在交談: “那阮氏究竟得到了什么?幾世人的努力,一朝灰飛煙滅,如今甚至連虛名都不曾有?!边@是去之在說話,他們原來在議阮氏一案,成若敖聽到幼子尚且稚嫩的聲音,心底一陣欣慰,他實在要感謝上蒼,給他這么幾個兒子。 “這便是你近日讀老莊所得?”成去非并不正面回答。 “是,自阮氏一案,弟便心有戚戚焉,兄長向來教導我要重事功,可近日讀老莊,弟也糊涂了……”成去之蹙眉,他并不是真的惑然,而是實實在在的隱憂一直盤旋在心底,倘他的家族日后也一朝覆滅,那這眼下的努力又有何意義? “世間路無數,人總要走一種,諸子們不過在走自己的路,阮家是,我們家也是,世間每個人都是,你不需要對人世感到虛妄,因為真正的逍遙之境必不在人間?!?/br> 成去非知他心結,幼弟不過十歲稚童,卻異常早慧,假以時日,定成大器,可這時日,眼下父親同他必須得支撐下去…… 兩人陷入沉默,成若敖便緩步而入,兩人見父親進來,各自行了禮,還是去之先開口: “父親,我夜間難以成眠,所以來找兄長敘話,既然您回來了,兒先告退?!闭f著便揖禮退了出去,替兩人掩了門。 成去非則從父親一露面,便留心著他神情變化,越是緊要關頭,父親反而越平靜,果不其然,父親竟閑問幾句去之課業的事情,等這番話題交談完,父親才說起今晚入宮一事: “今上恐怕就這幾日的事了,許侃張蘊都在,我看還不至于出什么大亂子,只是立儲一事,今上有所保留,也是為了保護新君?!?/br> 托孤的這幾人,不出成去非所料,可今上此舉,卻讓人頓生不安。也許今上的顧慮是對的,可皇長子遠在西北,難道不怕宮闈突變,屆時,誰人來掌控這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