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今天早上?!?/br> 鳳鸞之默了一會兒。 她扶著沈辭的頭,自己先站了起來后,后去抓沈辭的雙臂,往榻上拖。 “你發燒了,地上涼?!?/br> 將他弄上榻后,自己也出了半身汗。 她回身又去給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杯子握在手中并沒有喝,她拇指摩挲著杯子邊緣,極其規律的畫著圈,右手食指又習慣的去敲擊桌面,一下下,伴隨著心跳的節奏。 很多人沒有這種本事,拇指有節律的動著,而食指又能自成一個節律隨心而動。 慕白茯說,這樣的人有大智。 沒一會兒,敲擊聲停了下來。 她起身去看沈辭。 沈辭已迷糊糊的睡著了,想來他定是拖著虛弱的身子奔波了一路。 她出門喚了琉裳進來。 “給他拿套宮人的衣服先換上,差人先把他安置在你房間,你跟紫鳶睡......” 琉裳眼睛還停留在沈辭的身上沒有回過神。 這...這沈大人何時來的?怎么又來了?還睡在了娘娘榻上。 她看著一臉嚴肅繼續吩咐她的鳳鸞之,不敢多想。 “他燒的嚴重,你先去太醫院抓副藥,就說哀家用?;貋砗蠼o他喂下,再去趟太醫院,就說哀家的病情反復無常,讓院首過來給哀家瞧瞧。切記,一定要表現的很焦急?!?/br> 琉裳懦懦的問了一句:“一會兒直接帶人過來?” “嗯,帶進哀家寢宮。再派人去一趟鳳府,就說哀家害了病,十分嚴重,讓首輔大人連夜進宮?!?/br> 直覺要出事。 琉裳不敢耽擱,連忙轉身跑了出去。 沈辭睡的沉,哪怕被人架了出去竟也沒醒。 待人都空了后,鳳鸞之彎著腰鋪整了榻上的被裘,從梳妝匣子的暗格內拿出了一小瓶藥,毫無顧忌的仰頭喝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中藥 沈辭被琉裳叫醒喝藥的時候仍舊昏昏沉沉,頭腦并不清醒,像個千斤頂似的沉的抬不起來。連看著琉裳的影子都是模糊的。 他躺在榻上,狹長的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挑,睡眼惺忪中帶著幾分慵懶。胸前衣襟微微松散,露出一截白的似玉的肌膚,連著下顎及修長的脖頸,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線。 一頭青絲如墨染般松散鋪開在蘇綢面的帛枕上,幾縷不安分的發梢支在耳邊。模樣清雋,風流倜儻,哪怕什么都不做便能將貴公子哥的形象體現的淋淋盡致。 琉裳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內的驚艷無以言表,臉上徒然爬上了一抹紅暈。 沈辭渾然不知自己狼狽的模樣亦可迷暈小姑娘,還望著她燦然一笑,聲音里是剛睡醒時的低沉暗啞,十足的磁性,一句‘安兒’洋洋盈耳,聽的琉裳一恍神,險些摔了碗。 琉裳垂著首,哪怕知曉不是喚她,臉上的熱度也不由的更甚。 她將藥碗往前一送,怯生生的道:“沈...沈大人,藥煎好了,趁熱喝才有效?!?/br> 沈辭挑了挑眉角,忽而,自嘲的又笑了一聲。 “就不能喚我一聲‘哥哥’?你可知你喚鳳翎的時候我嫉妒的眼都紅了?!痹捯活D,又無奈的嘆了口氣,“罷了,不難為你?!?/br> 說罷,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許是藥碗太滿,他身子發虛,沒什么力氣,將將端起就灑了一些。 褐色的藥汁灑在秋香色的錦緞被裘上,頓時濕了一片。 琉裳‘呀’的叫了一聲,連忙上前一步拖住了碗底,無可避免的碰到了沈辭的手。 guntang的,比燒了火盆的屋子都熱。 正當琉裳驚慌的想要抽回手之際,沈辭本還帶著笑意的臉突然僵住,笑容慢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連聲音都是冷冰冰的。 從未有過的模樣。 “怎么是你?安兒呢?” 氣味不對,她不是安兒。須臾間,沈辭的雙眸清澈澄明,看清了眼前的人。 沈辭的轉變讓琉裳一時間反應不來。 明明...明明剛剛還那么溫柔。 沈辭見她一副受了驚的樣子便不再問她,兀自的將藥碗塞回她手中,趿著鞋就欲往外走。 琉裳回過身‘噯?’了一聲,想說‘娘娘那處去不得?!l料沈辭這當景也轉過身來看著她,陰沉沉的臉上未有絲毫笑意。 “我睡過的床榻不喜沾染別人的氣味,勞煩琉裳姑娘仍了被裘,回頭我讓人送來一套更好的?!闭f罷也不等琉裳回應,直接出了屋子,尋去了鳳鸞之的寢宮。 此刻,本來安靜如斯的院中人頭攢動,一群穿著水綠素雅長裙的宮女們各是手中端著盆熱水,步履急匆的進進出出。 沈辭抓住一個宮女,沉聲問:“敢問姑姑,出了何事?” 宮女只瞧眼前的人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宮人衣衫,并未多想,匆忙的丟下一句‘太后娘娘突然病重?!植荒蜔┑牡溃骸鞍パ?,你快別攔著我了,忙著喚水呢!”說罷后推開沈辭,急匆匆的跑了。 一陣涼風忽而襲來,沈辭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頭腦瞬間又清醒了幾分,這才辨別出濃重血腥味的來源,竟是剛剛過去宮女手中的盆子散發出來。 他心倏地懸了起來,不好的念頭一閃而過。也顧不得自己還燒的厲害,跌跌撞撞的闖進了殿內。 此刻,鳳鸞之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嘴角處還有一絲并未擦干的血漬,她的眼神空洞,眸光渙散,身體冰冷,仿若死了一般。 院首診脈的手止不住的抖,額上的汗如雨下。 因著鳳知名在場,沈辭只得躲在后頭。 穿過層層人群,他的目光死死的鎖住鳳鸞之的臉,本就虛弱無力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太后究竟害了何???”鳳知名憂心的汗都浸濕了里衣衣衫,急的坐立不安,忍不住再一次開口。 院首急忙忙用帕子抖著胳膊擦了把汗,道:“首輔大人,太后脈象平緩有力,并未有任何異常,銀針也試過,更無中·毒跡象,可...可這一口口的往出咳血又實在不同尋常,恕臣一時不能確診,需得...需得......” 話音未落,鳳鸞之又咳了一口血,胸腔跟著一震,身子似棉花軟綿綿的彈了一下又兀自落下,像飄零的凌霄花。血如飛雨,濺了她滿臉。 紫鳶哭啼啼的連忙跪在榻前彎腰去給她擦拭。 “小姐,小姐您別嚇我啊?!?/br> 鳳鸞之慢吞吞的抬起手,手背朝外,對著太醫擺了擺,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曉,許是最近累的緊,無礙?!庇洲D過臉來對著紫鳶,用僅剩的余力道:“去隨院首拿些補氣血的藥來?!?/br> “小姐......”紫鳶哭的鼻涕都留了下來,她吸著鼻子,再想說什么時,鳳鸞之已然閉上了眼睛。 淡淡道:“都出去吧?!?/br> 紫鳶也不敢耽擱,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緊跟著院首小跑了出去。 此刻,殿內只余鳳知名與躲在暗處的沈辭。 鳳知名還未等上前去探一探鳳鸞之,只覺一陣疾風刮過,臉上一涼,連著衣袂都飄了起來。只見,一位一身宮人裝束的高大男人已然坐到了鳳鸞之榻上,一手攬著她的腰身扶了起來。 “你喝了浮生散是不是?安兒,你怎么這么糟蹋自己身子?” 鳳鸞之輕輕嚶嚀了一聲,似貓兒叫一般喊了聲疼,眼皮沉沉的抬不起來。 “沈辭,輕點,我疼!” 鳳知名聽聞是沈辭,懸著的心好像有了著力點,松快了不少。他也急急走上前,問:“沈大人,太后害了什么???” 沈辭也顧不得跟鳳知名寒暄,急急扒開鳳鸞之的眼皮子瞧了瞧,再又把脈。 竟然喝了這么多。 他輕輕的放下鳳鸞之讓她平躺于床上,臉色黑如鍋底,氣的額上的青筋都凸顯了出來。 “藥呢?你的解藥呢?放哪兒了?”急躁中又帶著nongnong怒氣。 他是真的急了。 ‘浮生散’的特殊在于喝的越多,脈象越是平穩有力,更瞧不出病因所在??纱幮凉B入骨血后,血漿粘稠住,骨裂版疼痛,須臾間便可斃命,是沈由子最得意的佳作。 見鳳鸞之不應,沈辭更迫不及待的自己動手找起來,翻著柜子抽屜,乒乒乓乓作響,“安兒你把解藥放哪兒了?告訴我你放哪兒了?” 他急的直接把她匣子內的東西都倒在了地上,不顧形象的蹲下去翻,像個落魄的拾荒者! 因剛剛的嗓門大到引起了御林軍的注意、若不是見著鳳知名還在內,司易絕不會帶人離去。 “安兒,藥呢,快說啊…”沈辭語氣里的卑怯似乎要溢出皇宮,含著幾分自己都察覺不出的哽咽。 連鳳知名都被他的情緒嚇的一愣,也不管不顧的蹲在地上一起找。 “在…我枕下?!兵P鸞之氣若游絲的道了一句,自己慢慢伸手去尋。 沈辭聞言后三步并兩步的邁了過來,手伸到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個青花纏枝的小瓷瓶,打開后湊到鼻間嗅了嗅,確認無誤后才倒出了一粒,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喂進了嘴里。 像哄孩子一樣,道:“安兒乖,吃下去!” 服過藥,不消片刻,鳳鸞之的身子逐漸了回了溫,氣息也漸漸恢復平穩,睡著了。 鳳知名見著沈辭松了口氣,這才想起口干的要命。 他回身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仰頭喝了個干凈。 好生坐下后,這才問出自己的疑惑。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大人剛剛說太后喝了‘浮生散’是什么意思?” 沈辭的嗓子好似冒了眼,身上忽冷忽熱,他有些后悔,剛剛喝了藥再來就好了,這會兒,他有些撐不住。 身上好似棉絮踩在了浮云上,輕飄飄,找不到自己的重量,眼皮卻又沉的打架。 他憂心鳳鸞之,畢竟浮生散不同于尋常藥,反噬作用極大,除非藥徹底的解了。 他不敢放松,不敢睡,強睜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軟綿綿的坐于榻上,頭微微向后仰靠著床柱,好在支撐了他大半的重量。 慢吞吞的吐了口氣,這才道:“皇上突然失蹤了,我猜測太后是想轉移眾人視線,留得時間去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