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鳳鸞之沿著彎曲的青石小路,繞過湖心亭,沿著抄手游廊直至看見燈紅通明的正堂窗欞上映著一個身材曼妙的人的倒影后,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放大。 她不由的加快了腳步,拎起裙擺將將邁過高檻,那一聲‘母親’在見到眼前正坐于父親下首位的妙齡婦人時,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是誰?” 鳳鸞之眼內寒意迸發,好似無數把冰刀子,讓看起來本就單薄的女人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鳳鸞之對自己最近大到離奇的腦洞很是苦惱。 就比如此刻。 之前母親一直勸父親納幾房妾侍,可父親寧死不肯。 莫不是現如今見著可喜兒的人了,所以讓母親回來為他cao持納妾之事? 那女人見著鳳知名聲稱太后,且給鳳鸞之施了個禮,自己也有樣學樣的跪在地上叩首。 “草民參見太后娘娘?!?/br> 倒是個機靈的! 鳳鸞之沒理她,望向鳳知名,面上雖然看不出情緒的波動,可口氣涼涼的,問:“父親,母親可有回來?” 正說著,慕白茯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 “安兒?” 鳳鸞之尋著聲音轉過頭,只見一身月牙色緊身素袍的慕白茯粉黛未施,那狹長的丹鳳眼哪怕含笑也是涼涼的,與她的眸子如出一轍。 她長發高高聳起,英姿颯爽的像個將軍。 鳳鸞之紅著眼眶站在原地,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的面容。 歲月似乎善待了這位年近四旬的婦人,她眼角的紋路似乎還跟十年前沒什么區別,除了她的見識與她闊達的心胸,她一切的一切,好像從不曾變過。 只是,消瘦了些許。 “娘~”這一聲哽咽,不止濕了鳳鸞之的眼眶,也讓站在她身后的鳳知名的鼻子酸了幾分。 他悄悄背過身,伸手抹了把眼角后,這才重新轉過來瞧這一對活似姐妹的母女。 “這才幾個月未見,怎還哭鼻子了?”說著,伸手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頰。 慕白茯喜舞刀弄劍,所以指肚上總是有層薄繭,擦在鳳鸞之嫩的好似嬰兒的皮膚上,有一絲疼痛。 鳳鸞之忍不住撲進了她的懷里,像個小娃娃似的,雙手抱著她的腰身撒嬌。 “安兒想你~” 軟軟的身子、nongnong的情緒,在低頭看見慕白茯身邊的小子抓著自家娘親的衣擺時,頓時僵硬了幾分。 她面色難堪的站直了身子,強烈驅趕腦子里迸發出‘母親不愛父親,所以常年在外游走,知道父親要納妾,所以帶著自己與偶然邂逅并相愛的男人生出的孩子回來報復......’無限大腦洞。 思緒到了這里,越想越離譜。 鳳鸞之:“......” 她之前看過的話本子都是這么寫的。哎~,有時過目不忘真的是她最煩躁的事。 鳳鸞之垂著眼簾看著正仰頭望著自己的漂亮小毛孩,面.色.降到了冰點,連聲音都寒的另人打顫。 “你是誰?” ☆、心事 小孩子仰頭怯生生的看著鳳鸞之,rou嘟嘟的小手扯了扯慕白茯的衣擺,小聲了叫了句:“姑姑~” 姑姑? 慕白茯彎腰一把將孩子抱在了懷內。他雙手抱著她的脖子趴在她的懷里,只余個背景留給了鳳鸞之。 慕白茯忍不住笑的騰出一只手來伸出食指輕輕的戳了下鳳鸞之光潔的額頭,笑著道:“安兒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多,哪怕看見只蟑螂都能聯想出一冊話本子?!?/br> 說著,還不忘跟剛剛被她攙扶起來的妙齡婦人說起她小時候的一樁糗事。 鳳鸞之的腦袋被戳的輕輕往后仰了仰,被母親當眾揭穿,有些羞澀。又見著母親跟人聊家常,說著她幾時做過怎樣的傻事,更覺得臉紅。 像未出嫁之前那般,乖巧的坐于她下首邊的椅子上,仔細的聽著。有時哪地方記錯她也權當不知道,陪著一起笑。 這種平白聊家常,她倒是第一次見,不由覺得甚是暖心,想來這一對陌生來客應該是母親的熟人。 聊了一會兒,屋內緊張的氣氛也緩和了下來,慕白茯這才認真的介紹這對母子。 蕭婉與小男孩喬蕭是母親一位故友的妻子,她這次回京途徑駝山,便去那走了一遭。誰料,前年還身體硬朗的友人因疾病撒手人寰,只留下這一對可憐的母子還要承受族內叔伯的欺辱。 母親曾多次受過友人的恩惠,一直無以為報,所以便將她們母子帶回了京城,想著為她們置辦個宅子,再幫襯著弄個小吃攤子,也好讓他們有個能養活自己的營生,以后可以安穩生活。 這一聊便聊了一個時辰,待晚膳過后已經是辰時了。 鳳鸞之也不得不離開。 她抱著慕白茯不愿撒手,確認母親這次回來要待上幾個月才放下心來。 慕白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下下,手上的薄繭刮在上好的面料上有‘唰唰’的摩擦聲。她聲音輕柔的從鳳鸞之的頭頂上方傳開。 “生而為人就該有她存活的意義,或燦爛、或萎靡、或如行尸走rou般。安兒若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每日柴米油鹽,安穩過日子,娘也覺得安心。一生很短暫,你想過的輕松些也沒什么不對。 可你若是選擇了如今這條荊棘密布的險路,娘也支持你。 上天既然賜予你常人沒有的能力,你就該把它發揮到極致。每個人活著都是有自己的責任跟使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活的絢爛才不悔一生。 安兒,十年很快會過去,等你幫著皇上坐穩朝堂離開時也不過才二十四歲,正是好年歲,一切都還來得及。那時候的你經歷過大風浪,再回頭來看人看事,會有更多不一樣的感觸。同樣,你也懂得了該選擇什么樣的人陪伴自己過一生?!?/br> 鳳鸞之雙手環著慕白茯的腰,小巧的鵝蛋臉在她胸襟上撒嬌的蹭了蹭,悶聲問:“娘,你二十四歲時在做什么?” 慕白茯的眼底閃過一絲晦澀,臉上的笑也徒增了幾分傷感。 “那時候,娘剛警校畢業,一心想要保衛國家......”慕白茯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說的每一個字都傷到了她的筋骨一樣,讓她忍不住的想要喊疼。 夜色正濃,朗月被沉云死命壓著,見不到一絲光亮,唯有幾顆不安分的星子還在閃著光。 鳳鸞之驅馬疾行,想著宮門已經落了鎖,一會兒還得繞道西華門那邊。 今兒守西門的池衛蔚是鳳翎的好友,自己人。 她計算著時辰,得趕在池衛蔚換班前趕到,所以走了平日不常走的小胡同,驅馬的速度也不自覺的快了些。 眼瞧著過了胡同口再拐個彎就到地兒了,誰料胡同口突然冒出了幾個醉酒的男人。 鳳鸞之怕傷著人,連忙死死拉著韁繩夾緊了馬肚。 馬兒高高的撩起了前蹄子仰嘶長鳴,若不是鳳鸞之腿夾的緊,定會被馬兒摔下來。 醉酒的幾個男人不僅沒有感恩,反而看見鳳鸞之孤家女兒深夜趕路,起了色.心,又仗著自己人多,膽兒更肥。 葷話一句句的往出跑。 “瞧瞧這曼妙的人兒啊,嘖嘖嘖,那水蛇腰?!?/br> “還騎著馬,威風凜凜的,肯定比那窯兒上的姐兒耐上?!?/br> “哈哈哈,再怎么威風還不是得承歡在男人身.下?” 鳳鸞之頭上戴著的斗笠遮住了她陰戾的泛著寒氣的雙眼,長長飄紗隨著夜晚的微風吹動,一角被吹開,露出了她小巧的下顎,她唇角似乎勾著半抹笑,在飄紗掉落的瞬間又化為烏有。 她的手已經探進了寬袖袍內。 趕時間,不然非得讓他們頂禮膜拜喊聲姑奶奶! 雙指間已并排夾著三枚暗器,抽手間,只聽又一個男人開了口。 他賤兮兮一笑,粗啞的嗓音,道:“上也得是咱們麟哥先來啊,明兒就要出征的人,好幾個月都入不得女人香,今兒還不得可著勁兒的來?!?/br> 鳳鸞之眉頭一緊,沒動。 誰料被叫作麟哥的人不屑一笑,伴隨著一個惡臭的酒嗝,嘟囔囔的道:“我爹說我用不上到嶺南那太后就得下臺......”話未說完,人突然晃了一下。 他狐疑的低頭、伸手在自己后腰處摸了一把,濕漉漉的,有些粘稠。還未等抬手拿到鼻子下嗅一嗅是什么東西時,人已直直的向后仰起,倒在了地上。 塊兒頭太大,噗通一聲,震著地面都跟著顫了幾顫。 緊接著,剛剛還滿嘴胡話甚至來不及驚呼的幾人相繼的倒了下去。 一陣陣血腥味隨著微風彌漫開來。 鳳鸞之:“……” “出來!”她聲音不大,氣勢卻是十足,隱忍著怒氣。 身后不遠處,一個高大的男人無聲無息的從胡同里的暗影處走了過來,他的面容也被街道上尚未打樣的酒館門前燈籠光照顯出來。 男人木訥的站在鳳鸞之身前,目光直視著前方土墻面,并不看她,一板一眼的說:“我大哥告訴我護你周全?!?/br> 鳳鸞之:“......” 她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頓的問:“你大哥告沒告訴你,別多管閑事?” 沈離:“沒有!” 鳳鸞之知道沈離打她從望月苑回來的路上就一直跟著她,不躲不避不遮不掩。 他沒礙著她的事,她也不好說什么。 鳳鸞之:“你大哥告沒告訴你,做人要有眼識?”沒聽見顧麒麟正在說重要的事? 沈離剛要開口,鳳鸞之又擺手讓他閉嘴。 “你大哥都是個沒眼識的人,你有了才怪!” 沈離:“......” “我大哥是個頂頂好的人?!?/br> 鳳鸞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頂頂好的人?頂頂好的爛人! 她也懶得同他廢話,翻身下馬后探了探顧麒麟的鼻息,斷氣了。 鳳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