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足有半個時辰,不知不覺到了寅時。 阿弦打了個哈欠,忽然警醒:“阿叔,我聽說你近來身子不好,怎么還不睡?快些休息養神?!?/br> 崔曄道:“你才醒我哪里能放心?” 阿弦眨眨眼:“我已經沒事了,你快也安歇是正經,如果再因為耗神而病倒了,豈不是我的大不是?” “你哪里學來的這些客套話?!?/br> 阿弦道:“是二哥說你身子不好……自然要多注意些?!?/br> 崔曄不答,只仍沉靜地坐在桌邊兒。 阿弦一急,本要下地,但看自己穿的如此……又忙抱了抱被褥。 這一動,又發覺不妥,愣愣道:“我占了阿叔的床?” 崔曄笑了笑:“多話?!?/br> 阿弦忐忑,想道:“怪不得他一直不睡,我占了這里,倒是讓阿叔睡客房么?” 阿弦訕訕道:“我、我換個地方?!彼е蛔犹碌?,不料底下的道袍著實寬大又長,阿弦一腳踩到上頭,頓時往前栽了出去! 幸而崔曄眼疾手快,忙閃身過去,俯身探臂,抱了個正著。 這一來,就像是阿弦一下子鉆進他懷中一樣。 阿弦懵懵呆呆地探出頭來,手卻無法動彈,原來雙臂都困在那極長的衣袖里去了,且因為她沖的急,這原本就松寬的道袍被踩的下滑,頓時露出了大半個肩頭。 四目略略一碰,各自在對方面上逡巡片刻,然后便都不由自主地下滑…… 阿弦面如滴血,羞愧無地之余抬頭,卻見崔曄目光定住了似的。 嘴唇哆嗦,阿弦叫道:“阿叔……” 崔曄這才若有所覺,忙轉頭看向別處,目光微亂,那雪一般的臉上也染了一層薄紅。 次日一早,外頭門上輕輕被叩響三聲。 崔曄翻身而起,他一夜和衣而臥,只略整理了一下衣襟。 開門時,卻見是康伯,目光往屋內瞥了一眼,卻不動聲色也不追問,只在崔曄耳畔低語了幾句。 崔曄點了點頭:“好,其他的我來做就是了?!笨挡抛匀チ?。 而在康伯出院門離開之時,正崔升前來,兩人錯身而過。 崔升徑直來尋崔曄,因見房門虛掩,他輕輕一叩進門,道:“哥哥……” 見外間無人,崔升拐往里頭,走了兩步,一抬頭,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渾身外焦里嫩。 崔二爺立在原地,頭頂似冒出輕煙。 原來崔曄是個好潔之人,送走康伯后,便入內換衣裳去了。 阿弦被叩門聲驚醒,正爬起身來,揉著腦袋猜測是什么人來到,又打量自己這一身兒,考慮該怎么回家去。 正在這時侯,偏偏崔升走了進來。 兩個人一照面,崔升聽見“咕咚”,是自己咽了很大一口口水的聲音,又幾乎把自己噎死。 其實在第一眼的時候,崔升幾乎沒認出這“放肆大膽”半躺在崔曄榻上的人,竟是阿弦。 在他眼前的這這人,雖身著寬大的道袍——自是崔曄的,但因衣裳寬大導致香肩微露,天鵝般的頸項優雅玲瓏,一頭烏發松松散散地披在肩頭,因是側面,只看見微紅的桃花般的腮頰,跟微微翹起的朱唇。 一時崔升竟不知道……崔府里幾時有這樣一位絕代佳人,而且看這幅慵懶初醒的姿態,竟像是在這榻上舒舒服服地過了一夜。 這世間竟有女子能夠安安穩穩地在崔曄的床上睡過了一夜,這簡直超乎崔升的想象。 他幾乎要懷疑這是神仙狐鬼之類,能用魘媚之術的了…… 直到阿弦轉頭,崔升心道:“好青嫩出色的容貌,咦,這樣眼熟……”腦中急轉,下一刻,便魂不附體起來。 “小弦子?”崔升的兩只眼珠子都要彈出來,幾乎飛過去緊緊地黏在了阿弦的臉上,好看個真真切切。 雖然室內無風,崔升卻早已身心凌亂。 也許是因昨日過于勞累,又或者是因為崔曄睡在旁邊房中,所以這一覺竟格外甜美安穩,臉色自也是很溫潤的微紅。 萬萬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形下,跟同崔升撞見。 阿弦臉上更紅的如涂胭脂。 兩人尷尬凝視,各自心驚魂動之時,門口傳來崔曄的聲音:“出來?!?/br> 原先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的崔升,這才如得了解脫的咒語,他有些僵硬地回身,出了臥房。 崔曄已換了一件新袍子,楚楚齊整,臉色皎然:“這樣早來找我做什么?” 崔升自覺一顆心仍在嗓子眼里懸著,耳旁嗡嗡作響,身不由己。 被崔曄擰眉看了眼后,癥狀才減輕了些:“我、我是來告訴哥哥,老太太昨兒半夜受了風,想去請沈御醫來瞧?!?/br> “去請就是了?!贝迺系?。 “好,”崔升答應,本能地后退了兩步,戛然止住,“哥哥,剛才……” 他指著里屋,訥訥不知如何表達。 崔曄道:“怎么了?” 崔升看著他淡然無事的臉色,瞬間,竟不知是要懷疑自己的眼界跟思維都有些污濁不堪呢,還是要相信兄長的定力跟胸懷都堅定清明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沒、沒什么……”崔二爺還未交鋒,已經敗下陣來。 在他將后退的時候,崔曄道:“以后,不許再在阿弦面前說些其他的話了?!?/br> 崔升而耳畔又“嗡”地響起:“哥哥、指的是……” 崔曄掃了他一眼:“我指的是什么韋表妹趙姑娘之類?!?/br> ——這下子,崔二爺徹底懂了。 昨日康伯把阿弦包在大氅里抱了進府,他的武功高強,府內眾人又是認得的,自然暢通無阻。 讓崔升找了幾件兒他的舊衣裳過來,阿弦替換妥當,雖仍是挽袖子擄褲腿,卻比先前穿崔曄的要好許多。 崔曄本想送阿弦回懷貞坊,阿弦道:“不用阿叔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br> 崔曄道:“經過昨兒的事,你叫我放心呢?我送你回去,然后還要去見沛王殿下一趟?!?/br> 正商量,外間有人來報說:“大理寺袁少卿來見?!?/br> 崔曄略一思忖,對阿弦道:“少卿必然是知道了什么?!?/br> 不多時袁恕己來到,進門見阿弦果然在側,劈面先問道:“昨兒你怎么沒回懷貞坊?” 原來袁恕己昨天跟桓彥范離開沛王府,到底放心不下阿弦,一路往回,就聽人說街頭上死了幾個人。 大節下,居然出現這種大事,兩個忙趕去瞧。 到了巷中,卻見官兵攔著巷口,前方地上果然躺著幾具尸首,南衙的人已經先來查看過了,據說是兩伙人吃醉了酒互相毆斗,不甚雙雙致死,無一幸免。 這消息傳出,百姓們議論紛紛,又有人認出其中死了的幾個,乃是平康坊里暗娼館里的打手,平日為非作歹的事做了不少,沒想到跟地痞毆斗身亡,也算是報應不爽了。 袁恕己跟桓彥范亮了身份上前,他們兩個一個是經驗豐富的刑官,一個是少年縝密,即刻雙雙看出端倪。 兩人并未立刻說破,只是走出來后,袁恕己道:“你覺著怎么樣?” 桓彥范道:“有古怪,按理說這兩派人的武功都不算最好,又是醉酒之人,為何打起來竟能做到無一幸免均都殞命這樣干凈利落?” 袁恕己道:“現場有被拖曳過的痕跡,而且這些人的死因也有可疑,像是有人故意偽造了他們兩下拼命的現場,且他們身上的傷……” 說到這,袁恕己一震:“先前小弦子自己一個人回懷貞坊,這條路……距離她必經之路差不多遠……” 桓彥范本要笑他多心,可是目光一動,望著前方地上的一處血痕——像是很小一朵梅花痕跡,桓彥范深深呼吸,身子繃緊。 兩人顧不得在此研究命案,先奔去懷貞坊一問,果然阿弦并未返回,幸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崔府來人,報說阿弦留在府中。 桓彥范先松了口氣。 可按照袁恕己的脾氣,要先去崔府一探究竟,但是……想到如今今時不同往日,他又何必這樣“多管閑事”般地去打擾人家,于是作罷。 只是一大早兒,聽說阿弦還未回來,這才又情不自禁地憂心,忙尋來。 崔曄看向阿弦,阿弦猶豫道:“我昨天……因有件事要請教,所以來找阿叔,不知不覺耽擱了時間才沒有回去?!?/br> 原來阿弦因知道袁恕己甚是關心她,如果對他說了沛王的寵奴趙道生用那種下作手段對付她……指不定袁恕己會做出什么來,何況阿弦雖對趙道生沒什么好感,但事情若鬧出去,自然會連累到李賢的名聲,因此阿弦不愿張揚此事。 而崔曄不言語,也正是隱隱地猜到她會有所決定。 袁恕己卻到底跟她交情不同,阿弦說謊,袁恕己如何能看不出來。 他看看阿弦,見她衣不合體,心中不由微微生冷,竟說道:“你如果真的喜歡他,喜歡到要夜不歸宿的地步……那就跟陛下跟皇后說明,干脆嫁了過來,豈不比這樣偷偷摸摸地要好的多?畢竟是女孩子,難道真的半點也不把自己的名聲當回事么?” 阿弦沒想到袁恕己竟會這樣誤會,一時驚呆:“少卿,我、我沒有……”她向來當袁恕己是知己、兄長,如今被他誤解且以冷言相對,竟有些受不住,眼睛立刻紅了。 阿弦忍淚分辯:“不是這樣的?!?/br> 袁恕己在氣頭上,無法按捺怒火道:“不是這樣,那又是怎么樣?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樣,若是說出去,誰會信你跟他沒有事?!” 崔曄皺眉,正欲出言,目光一動間,陡然色變。 他起身看向門口處。 這會兒阿弦也看見了,不禁后退了步。 袁恕己心頭一沉,忙回身看時,頓時后悔起自己的嘴快來。 此刻在門口處,盧夫人站在彼處,身后跟著兩名丫鬟,三人均呆若木雞。 盧夫人滿面震驚,怔怔盯著阿弦看了會兒,又看向崔曄,顫聲問道:“曄兒……你……這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桓:一時沒看住,你就出來搞事情 書記:我要端正他們兩個的風氣! 小桓:噗哈哈哈,這是來自單身汪的怨念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