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節
第255章 產房驅鬼記 崔曄本不放心阿弦,想要去崇仁坊看看, 但一想到她此刻憂心如焚, 貿然前去若是壞了她的事,卻不好說。 若是在之前, 他又何必顧忌這些,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馬車并未返回崔府, 而是往吏部而去。 因百官都已經休了年假,吏部只剩下門公跟侍衛們, 見崔曄來到,眾人卻并不十分驚詫,只因崔曄常常會處理些緊急公文之類, 這一次前來, 多半也是如此,故而人人都不敢過問。 崔曄入內, 徑直往存放檔冊的庫房而來,他自行檢看了半晌, 終于挑出了一份遣唐使的人員名單,以及自正使河內鯨往下,一干首要之人的詳細記錄卷宗。 順勢在桌邊坐了, 半個時辰后,已經將所有卷宗都瀏覽完畢,最后攤在崔曄面前的,赫然卻是陰陽師阿倍廣目的一卷記錄。 崔曄望著“陰陽師”這三字,想到阿弦之前說“我懷疑周國公的失蹤跟此人有關”。 修長的手指垂落, 在阿倍廣目四字上輕輕地敲了敲,崔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崇仁坊,驛館。 且說阿弦猝不及防出手,而阿倍廣目反應甚快,將她擋住。 才來得及問了一句,阿弦已經變招,一記“順水推舟”,引得阿倍廣目的手臂往外一蕩,這瞬間,他胸前便空門大開,阿弦抬掌拍了過去。 一掌摁落,阿倍廣目悶哼了聲。 與此同時,竟有許多蝴蝶從他的胸前翩然飛出,蝶翼迷離閃爍,幾乎遮蔽了阿弦的雙眼。 阿弦舉手揮了揮,定睛看時,阿倍廣目已經站穩身形。 兩人電光火石間過了數招,身后的那些人已然看的呆了。 見兩人停手,河內鯨跟武承嗣幾乎同時反應過來,忙往此處奔來。 河內鯨用倭國語同阿倍廣目說了幾句,武承嗣卻忙不迭地舉手在阿弦手肘上一扶:“怎么樣,吃了虧不曾?” 阿弦顧不上看他,只是盯著阿倍廣目,卻見他輕聲對河內鯨用倭語說了幾句,便又抬眼看過來。 兩人目光相對,阿弦冷道:“方才那是什么?” 阿倍廣目道:“是我的一點玩意兒,女官先前不是見過么?” 兩人打啞謎一般一問一答,武承嗣一頭霧水:“到底在說什么?” 他皺眉瞪向阿倍廣目,卻見對方生得容顏秀麗,武承嗣便覺礙眼:“你且說明白,你怎么得罪了女官?方才又弄的什么妖法?” 河內鯨忙用官話答道:“大人不必著急,這其中是有一絲誤會,其實并沒有大事?!彼挚聪虬⑾遥骸芭倌f是不是?” 阿弦道:“陰陽師身上還帶著何物?” 阿倍廣目一笑,舉手入懷中,居然掏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古鏡:“女官好奇的是此物么?” 阿弦還未細看,武承嗣卻毫不客氣地舉手接了過來。 大概是因為有些年頭了,鏡面竟也有些灰蒙蒙地,武承嗣舉起來照了照,只看見自己的臉在里頭模糊扭曲,不由皺眉道:“這是什么鬼東西?!?/br> 阿弦卻覺著那古鏡上透著一股撲面而來的森冷。 正皺眉間,阿倍廣目道:“恕罪,這不是什么鬼東西,乃是家母的遺物?!鄙裆淙?。 武承嗣一聽“遺物”,忙將古鏡還給了阿倍廣目,又對阿弦道:“小弦,我替你看過了,那個東西沒什么好看的?!?/br> 阿弦定了定神,對阿倍廣目道:“借一步說話?!?/br> 阿倍廣目小心翼翼地將古鏡放回懷中,隨著阿弦走開數步。 阿弦道:“我知道你先前見過明先生?!?/br> 陰陽師并不否認:“是?!?/br> 阿弦道:“我在找什么,明先生大概也已告訴你了?!?/br> 陰陽師點頭:“我知道,但是抱歉的很,我愛莫能助?!?/br> 阿弦盯著他道:“我不要你相助,只希望你跟此事無關。你雖是倭人,總也該知道我們中華有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如果真的跟你相關,我遲早是會查明的,到時候只怕更不好說話了?!?/br> 陰陽師微笑道:“先前明先生跟我提起女官,問我對女官的看法如何,我的回答只有四個字:‘天之驕女’,——試問,我怎么敢跟這樣的女官作對呢?” 阿弦凝眉看了他半晌,道:“好,今日是我唐突了,若此后證明跟陰陽師無關,我再向你賠禮!” 阿弦說罷,拱手作揖,“告辭!” 阿倍廣目欠身:“請?!?/br> 武承嗣正在旁邊撅嘴不服,見阿弦轉身而行,他便也對河內鯨告辭,河內鯨跟副使,主神等幾位親自送了出門。 武承嗣乃是乘車而來,見阿弦自上了車,他卻不去自己車上,只也自來熟地跟著爬了上來。 阿弦因一無所獲,心頭更沉甸甸的,也未曾留意。 馬車往前而行,武承嗣見車廂簡陋,卻也并不嫌棄,只顧竊喜,目不轉睛地看著阿弦。 見她始終沉吟不語,武承嗣道:“小弦,這陰陽師是不是得罪了你?” 阿弦這才反應過來他居然也跟著上了車,一時怔然。 武承嗣自顧自道:“我也不喜歡這小白臉,長的妖里妖氣的不說,連這名字也是妖里妖氣的,叫什么陰陽師,怪不得不陰不陽的呢,你若是討厭他,自管告訴我,我仍替你出氣?!?/br> 阿弦想到方才他呵斥索元禮一節,勉強定神道:“奉御大人,很不必再如此?!?/br> 武承嗣笑道:“我就見不得有人對你不好?!?/br> 阿弦原本并沒將他放在眼里,可見他一再示好,這才略打起精神多看了兩眼。 武承嗣生得雖不似阿倍廣目般俊秀,也非李賢般天生高貴氣質,更不及敏之明艷,袁恕己英武,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物而已,但五官整齊,看著倒是有些順眼。 阿弦道:“奉御今日那樣對待索元禮,只怕他懷恨在心,以后奉御行事務必留意?!?/br> “你是在擔心我么?”武承嗣似受寵若驚,又笑道:“他算什么東西,我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如果他敢算計我,也要問問姑母答不答應?!?/br> 阿弦見他居然正大光明地把武后抬了出來當擋箭牌,瞠目結舌。 可是細細一想,倒也是話糙理不糙,只要武后寵愛他,索元禮再怎么也是不敢逆武后心意行事的,武承嗣敢如此說,倒也是任性的坦蕩。 武承嗣則又說道:“對了小弦,你該沒有別的事了?眼見晌午,我知道有個地方做的飯菜最可口,請你去吃飯可好?” 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只是阿弦覺著他對自己實在“突?!钡暮?,讓人不安:“多謝您的好意,但我今日還有事,不便在外耽擱?!?/br> 武承嗣道:“有什么事?” “我約了人?!?/br> “什么人?” 阿弦皺皺眉,不答。 武承嗣卻自顧自道:“你不要嫌我多嘴追問,我是有原因的?!?/br> 阿弦實在哭笑不得:“哦?不知是什么原因?” “這是機密,但跟你說卻是無妨的,”武承嗣抬手在嘴邊一擋,神秘兮兮地說道:“姑母曾對我說,不能跟你太親近,免得影響了你的名聲?!?/br> 阿弦心頭一震:“是么?” 武承嗣鄭重道:“姑母十分器重你,所以才這樣告誡我?!?/br> “告誡?”阿弦勉強道:“我跟奉御并不熟絡,這話其實不知從何說起?!?/br> 武承嗣忽然慢吞吞道:“你不知道么?從我看你第一眼開始,就甚是喜歡你了?!?/br> 阿弦如聞雷聲,呆若木雞。 武承嗣卻似赧顏,又嘆息道:“但既然姑母發話,也沒法子,就這樣請你吃吃酒飯,多多相處也是不錯的,你說呢?” 阿弦竟無言以對,心頭有些亂糟糟地,又想該找個借口打發他下車。 武承嗣仍自顧自道:“不過我有一點想不通,你現在雖還算年紀小,但終究會年長,難道一輩子不嫁人嗎?” 阿弦自覺心頭好像被貓撓了一爪子,只得當沒聽見的。 武承嗣卻是個刨根問底的性情,又問道:“你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了?我聽說……沛王跟你很親近?!?/br> 阿弦震驚,不由道:“什么話!殿下性情溫和,寬以待人,故而我們有些交際而已?!?/br> “那……袁少卿呢?” 阿弦有些受不了他的碎碎念,皺眉道:“知己朋友罷了,奉御不如……” 阿弦正要開口逐客,武承嗣道:“那么崔天官又怎么樣?” 戛然而止,阿弦瞪向他。 武承嗣見她不答,頓時睜大雙眼:“你難道喜歡天官那種不茍言笑的?不不不,勸你不要如此,先前的盧小姐據說是個神仙一樣的人,生生給他悶死了,你要是嫁了他,猶如守著一塊兒冰山,我也替你可惜?!?/br> “不是!奉御自說自話的做什么?何況誰說要嫁人了,”阿弦只覺得頭大數倍,又忍無可忍道:“奉御,我還另有事,奉御不如就回自己車上去吧?” “啊……”武承嗣長長地應了聲,怏怏道:“那……好吧?!?/br> 阿弦忙叫停車,武承嗣臨去又對阿弦道:“過幾天新年,你大概不會如現在這樣忙了,到時候可得閑吃酒么?” “現在難說,那時候再說就是了?!卑⑾曳笱?。 武承嗣不以為意,諄諄叮囑:“也好,那過幾日我再問你。你也記得……” 原來被人“示好”,也如此難以消受。 好不容易打發了武承嗣,阿弦因覺仍未找到敏之,未免難受。 正欲放下車簾,忽然間心有所動,抬頭看向東南方向。 卻見東南方的天際,有淡淡地血色籠罩,在那血色之中,似有嬰兒的啼哭,在阿弦的耳畔回響。 阿弦一驚,舉手揉了揉耳朵,疑心自己的雙耳被方才武承嗣的聒噪給弄壞了。 可是定睛又看了片刻后,阿弦猛然醒悟——這東南方向,仿佛是楊思儉的府??!楊氏如今豈不正是在府中休養待產? 心驚rou跳,阿弦盯著那處,對車夫道:“快去司衛少卿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