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節
阿弦道:“那是……” 袁恕己道:“不用理,走了?!崩∷鸟R韁繩抖了抖。 誰知這會兒那馬車緩緩靠近,車中的女子目光轉動,看向袁恕己。 唇角帶笑,語聲溫柔道:“少卿大人,有禮了?!?/br> 阿弦再想不到,忙轉頭問道:“少卿你、認得?” 袁恕己咳嗽:“不算認得?!?/br> 車中的女子不以為忤,只是寬和地笑了笑,道:“小女子的性命都是袁少卿救的,怎說不算認得?” 阿弦聽其中似大有內情,不由問:“這是什么意思?我錯過了什么?” 袁恕己濃眉緊皺,看一眼那女子,沉聲道:“趙姑娘,若是沒什么別的事,我們先走了?!?/br> 車中女子點頭道:“少卿有事且忙?!?/br> 袁恕己這才對阿弦使了個眼色,領著她離開了那輛馬車。 但就算走出極遠,阿弦仍覺著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盯著看。 她心中好奇的很,忙不迭地打聽:“這位趙姑娘是何許人也?” 袁恕己有些不自在,含糊說道:“她是趙監察的女兒……是了,跟英俊……跟崔家也有些來往的?!?/br> 阿弦一愣,驀地想起上次自己借助崔府,盧夫人所請的那些諸家小姐。 又想起方才趙姑娘的眉眼風姿,阿弦恍然大悟:“居然是這樣……” 袁恕己道:“你說什么?” 阿弦道:“趙姑娘的模樣風采,很有些像是之前的盧少夫人,大概那次夫人是想給阿叔相親,不過,怎么卻又跟少卿你認得了?” 袁恕己聽說“相親”,略微朧忪。 第210章 紅撲撲 這趙家姑娘, 正是監察御史趙彥之女,閨名雪瑞。 趙彥性情豪邁,極賦才氣, 趙雪瑞自幼熏陶, 耳聞目染,竟也能出口成章。 因她生得秀美出色,且腹有詩書之故,氣質比尋常的名門淑媛之類的更加不同。 加上趙彥官聲亦很好, 所以當時盧夫人才特請了她進府。 阿弦便問袁恕己跟著趙雪瑞有何內情, 袁恕己只應付般道:“有一次我在巡查的時候, 發現有歹人作亂, 我就出手救了一把,僅此而已?!?/br> 他這般言簡意賅, 近似語焉不詳,阿弦當然意猶未盡。 崇仁坊中,虞娘子早就做滿了一桌的菜, 站在門口眺首張望, 遠遠地看他們兩人策馬而來, 喜不自禁, 忙跳下臺階迎了上來。 兩人相見自有一番鼓舞歡欣, 虞娘子拉著阿弦的手入內,先抖了熱巾帕給她擦了手臉。 直到此刻,阿弦才徹底放松下來,她順著桌邊兒癱坐下去。 袁恕己也擦了手臉, 回頭看她如此,便在她身旁落座,含笑相看。 正虞娘子倒了一杯熱茶,袁恕己接過來,順手轉給阿弦。 看阿弦懶懶的,袁恕己道:“這來去數千里地,又要經心勞力,是個男兒都扛不住,何況是你?再加上刀光劍影險象環生,以后若有這種事,不管如何也要推掉?!?/br> 阿弦道:“又拿男男女女這個來說,那些難事總要有人去做,若都撿輕快的去了,還成什么體統了?!?/br> 袁恕己道:“那你也要量力而為,你瞧瞧你的身板。比如天塌下來,也得先砸到那些比你高上一頭的?!?/br> 阿弦冷笑:“天塌下來,我站的直直的,那些高我一頭的卻跪在地上,你說會先砸到誰?” 袁恕己一愣,然后拍案大笑:“好好好,難為你竟怎么想出來的?!?/br> 阿弦的這句話,卻并非單純玩笑,而似一語雙關。 誠然這世上以男子為尊,但凡是拋頭露面,頂天立地等的大事,都是男兒去做。一提到女子,便避之不及。 但是,就算是男子,也是良莠不齊的,有崔曄,袁恕己這種頂天立地鐵骨錚錚的,可也有那些諂媚骨軟望風使舵的。 阿弦嘲諷的正是這一類。 兩人正說笑,虞娘子道:“怕是餓壞了,別顧著說話,快吃些東西。再好生歇息?!?/br> 早上因趕得著急,并沒如何吃早飯,中午又在宮門口候旨,阿弦的腹中早就骨碌碌亂叫。 袁恕己作陪,不時地為她布菜,反倒是省了虞娘子的事。 袁恕己又問起她一路上遭逢之事,阿弦撿著要緊的話簡略告訴,只是把自己重病跟受過刀傷一節隱去。 不多時吃飽,阿弦打了個飽嗝,又吃了半盞茶,便覺困意上涌。 虞娘子知道她走了長路的人,自然耗神費力,便將她扶著,送到自己的房中歇息。 阿弦果然困極,身子挨著床后,倒頭便睡。 虞娘子出來,見袁恕己仍坐在桌邊,若有所思,有些出神。 “少卿在想什么?”虞娘子悄聲問道,又帶笑說:“阿弦總算回來了,好歹能把心放回肚子里?!?/br> “是啊,”袁恕己一怔,抬頭看向虞娘子,忽地說道:“雖然是回來了,我的心如何還是這樣不安?!?/br> 虞娘子道:“怎么了?不是說阿弦的差事做的很好么?又有什么可擔心的?” 袁恕己喃喃道:“怕是做的太好了?!?/br> 虞娘子正疑惑,袁恕己卻又一笑道:“不妨事,是我在胡思亂想。對了,我去看看她?!?/br> 袁恕己起身往內,虞娘子本想叫住,但看著他的背影,卻到底并沒開口。 袁恕己進到里間,見阿弦正睡得無知無覺。 原本虞娘子給她好生蓋了被子,卻不知怎地又將手掙了出來,顯得有些被褥凌亂。 袁恕己來到近前,看見她的小臉紅撲撲的,這一趟出去,原先臉上的那一點兒嬰兒肥也都減了不少,雖比先前靈透,卻叫人心疼。 他默默地在床榻前落座,凝視著面前的阿弦。 方才虞娘子說的不錯,阿弦的差事的確辦的極好。 升官的旨意雖還未曾擬出,消息早散播開來。 但對袁恕己而言:阿弦天生熱血赤誠,又是二圣之女,正統的大唐長公主,能做出常人無法企及之事不足為奇。 他只是深深憂慮,有朝一日阿弦的身份暴露,到底會如何。 想到這里,不僅又想起崔曄。 崔曄到底知不知道她的那重隱秘身份? 以崔曄的為人判斷,袁恕己傾向他是知情的。 但如果知道阿弦是安定思公主,當初他說破阿弦是女兒身那一步,豈不是天大的險招。 袁恕己猜不透崔曄的心思。 當初袁恕己主動請纓要去宛州的時候,在朝堂上被崔曄阻止,氣怒之下,口不擇言。 但讓他再想不到的是,此后崔曄竟會借養病之機,轉去江浙。 這連日來他也悟了武后之所以不愿讓他去宛州的原因。 這原因崔曄自然也心知肚明。 但既然不許袁恕己去,又怎會允許他崔曄去? 崔曄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該“避嫌”。 但他居然沒有。 袁恕己思來想去,心想:也許這個人并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樣——“你對她不好,就不許別人對她好”。 也許……崔曄正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保護著阿弦。 這種認知,讓他心里有些安穩,同時又略覺恐懼。 睡夢中的阿弦,忽地笑了聲。 袁恕己一怔,望著她面上愉快的笑:忽然想問問她,夢見了什么可愛可喜的事,才會笑的如此快活。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阿弦的笑面,袁恕己心頭酸脹之外,又有些融融暖意。 如果能讓阿弦時時刻刻笑得這般開心無邪,他愿意付出所有。 就算她不肯要。 倘若袁恕己若是知道阿弦因何而笑,只怕會“大失所望”。 并非為了什么別的,也非為別人,阿弦正是因為他而笑。 ——中元那日,民間有放河燈,焚紙錠的習俗。 長安城也自熱鬧非凡,處處張燈結彩,民間各處設有無數道場,祭祀超度。 人群中,有小童高舉荷葉燈,興高采烈地奔跑而過。 忽然,一名小童跑的過快,撞在一人身上,那人回頭,卻正是趙雪瑞。 原來她帶著丫頭,趁著中元節熱鬧,便出來觀看玩耍。 主仆兩人正在盡興,不料有一名紈绔子弟,領著兩三惡奴招搖過市,猛地看見燈光之下的趙雪瑞,頓時驚為天人。 接下來,便是一場“美人落難,英雄救美”的雅俗共賞的戲碼。 燈影下,趙雪瑞把青年武官英武的樣貌、出眾的身手看的清楚明白,芳心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