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太平卻一把握住她的手:“再陪我一會兒?!?/br> 阿弦一愣,對上她有些膽怯的眼神,道:“殿下你放心,事情已經過去了。那膽敢傷害你的壞人,也已經再也不會傷害你半分了?!?/br> 太平眼睛發紅:“當真?”她靠近過來,低聲道:“我聽賢哥哥說,真的是鬼怪作祟才讓……表哥失常的么?” 阿弦道:“是?!?/br> 眼中的淚泫然欲滴,太平低頭想了會兒:“對了,這個東西,是你的么?” 她回身從枕頭底下取出一物,遞給阿弦。 卻正是窺基法師給的那護身符。 阿弦正欲接過,看著太平懼意猶存的臉,阿弦看了一眼,道:“這個是窺基法師給的護身符,只要戴著它,什么鬼怪都不敢近身,所以那天我才將此物給了公主,現在,我把這個送給公主,從此你帶在身邊,自然喜樂無憂了?!?/br> “真的給我?”太平驚呼,大喜過望。 阿弦看著她喜悅的神情:“是?!?/br> 太平先是將護身符緊握手中,忽地又想起一事:“這個給了我,那你呢?” 那天窺基曾對她說,這件東西,的確能稱得上“護身符”三字。 此物的封皮是窺基的手書,但這還不足以讓摩羅王也見而避退,最能鎮邪的,是里頭包裹的一顆小小琉璃佛珠,是玄奘法師的留下的遺物,世間僅此一枚,珍貴無匹。 當時廣福寺出事,窺基只得親臨,卻也算得阿弦有劫災,便用琉璃佛珠制成此物托弟子轉交。 忽然想起那天在回崔府馬車中,跟崔曄的那一番話。 這一會兒,阿弦便笑對太平道:“我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當然不怕?!?/br> 眼見時候太久,阿弦告退,太平叫人包了好些糕點送她。 正欲出門,外間有一人來到,抬頭看見阿弦,微微怔忪。 太平已叫道:“這就是張公公,你想吃什么便叫他做?!?/br> 兩名小太監幫忙提著點心果子,送阿弦出宮,正行走間,后面有人道:“留步?!?/br> 阿弦回頭,卻見來者正是張公公。 張公公趕上前來,道:“方才殿下吩咐,讓我詢問十八子喜歡吃什么,讓我做好了送到府上?!?/br> 眨了眨眼,阿弦道:“我想吃的東西有點奇特,不知是否為難了?!?/br> 張公公對上她的目光:“您請說就是了?!?/br> 阿弦道:“有一種雪團子,不知您聽說過不曾?!?/br> 張公公頓了頓,才笑道:“知道了,我盡量就是?!?/br> 阿弦回到崔府,思及先前跟武后所說,便徑直去尋崔曄。 書房中,崔曄正抽了一冊書,見她來到,便道:“面圣如何?” 阿弦回明之后,崔曄道:“現在這般,你可滿意?” 想到先前因身份之事有些惱恨他,阿弦道:“已超出我所想,多、多……” 一聲“多謝”遲疑著未及說出,崔曄已開口道:“所以,你是來向我辭行了?” 阿弦怔住。 崔曄將書放下,眼皮不抬:“這是意料之中的,你本就不想留在崔府,日夜思離,如今又蒙圣恩提拔官職,長安城里人盡皆知,你若還在府中,自有許多閑言,于你于我,甚至對圣恩都有礙,自是要及早離開的?!?/br> 阿弦見他說的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明白,啞口無言。 崔曄的神情卻是淡而疏離:“不必為難,我已命人收拾好了你的東西,你去點檢一番,夫人太夫人那邊兒也不必去回了,我自會替你說明?!?/br> 阿弦愣愣地望著崔曄,奇怪的是,她的確日夜思忖要離開,但見他不容自己開口,已經替她將什么都想好了,果然半點兒都沒有“為難”,心中……忽然有些…… “還有什么事?”崔曄見她不語不動,問。 阿弦輕輕搖了搖頭:“沒、沒了……”她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忙又回過身對著崔曄做了個揖,那句“多謝阿叔”又要出口,又想起他方才已經攔住了,于是打住。 回身走到門口,阿弦邁步出門的瞬間,恍惚想起了前日在浴桶里做的那個夢。 第182章 晚上慎看?。ㄇ耙欢慰梢裕?/br> ——在那個夢中,仿佛又回到了在桐縣的時光, 她帶著玄影從縣衙轉回, 推門入內, 是朱伯伯從廚下走了出來, 照例地埋怨怎地才回來。 阿弦落座, 忽然想到一件事, 忙起身去到東間。 掀起簾子, 卻見炕上空蕩蕩地,并沒有“英俊”的影子。 她驀地慌張起來,東邊西邊, 連柴房都找過, 終究一無所獲。 老朱頭看她如此忙碌,笑問:“又找什么?” 阿弦道:“阿叔呢?” “哪個阿叔?” “英俊叔呢?” 朱伯樂不可支:“傻孩子,你哪里有個什么英俊叔了?” “我有??!”阿弦忍不住大叫。 朱伯走過來, 在她額頭上一按:“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撞見那些東西了?” 又道:“這袁使君越發能耐,居然要修什么善堂,我看這也不過是另一個中飽私囊的借口……好了, 快去洗洗手吃飯, 有雙全湯喝?!?/br> 袁恕己? 善堂…… 但是, 英俊呢? 恍惚中,阿弦似覺著……好像從未跟英俊相遇,而他也像是不存在的。 這個人也許,只在她的想象錯覺之中。 立在原地,忽有些不能呼吸, 又好像能自由呼吸的不是口鼻,而是自己的雙眼。 因為雙眼中有冷風滲入,然后又變成大顆的淚陡然涌出。 阿弦離開崔曄書房往外之時,正見崔升廊下走來。 彼此照面,崔升見她雙眼泛紅:“你怎么了?” 忽地發現她來的方向正是書房,忙小聲道:“難道是哥哥說了什么重話?” “沒有,”阿弦揉了揉眼,“阿叔對我最好,說什么重話?無稽之談?!?/br> 崔升笑道:“我以為呢,重話都在我身上了,怎會舍得說你?” 阿弦心里一疼:他的確一句重話都沒有,反都是好話,但為什么這些好話,卻聽得她心中這樣不自在,甚至隱隱地難過呢? 不明白,阿弦也不愿再想:“是了,前日二公子跟我說的那件事,我已有空,這會兒可能去查看么?” 崔升道:“這太好了,我正想問你,又怕問的多了像是緊著催你呢?!?/br> 兩人一拍即合,阿弦想了想,叫崔升稍等,她便跑回院中,果然見桌上放著兩個包袱,還有從宮里帶來的糕點盒子。 阿弦也并未翻開看,她來的時候并沒帶什么東西,此刻便隨意地擱在一塊兒往背后一甩,又將點心盒子提了。 崔升看她又背又提,竟是一副跑路的姿態,嚇得不輕:“我們只是去城西,又非長途跋涉,你做什么行李都帶上了?” 阿弦道:“忘了跟你說,我要離開崔府了?!?/br> 崔升大驚:“什么?” 阿弦道:“勿驚,阿叔已經知道了?!?/br> 崔升才要問她崔曄知道與否,聽了這句,忽道:“難道先前你去書房就是跟他說此事?” 阿弦道:“是啊。不說了,被人看見了恐要閑話,我們走吧?!?/br> “等等,我還沒弄明白……”崔升仍有些懵。 “邊走邊說就是了?!?/br> 兩人正過角門,便聞數聲虎吼從后傳來。 崔升道:“逢生怎地忽然叫起來?” 阿弦卻想到未曾跟逢生告別……此時聽了虎吼陣陣,仿佛逢生在跟自己道別,竟越發難過。 及至出了崔府,阿弦將崔曄方才所說利弊說明,卻并沒提宮中武后也“提醒”之事。 崔升瞠目結舌,嘆道:“自古便不聞有女子出仕,本朝有你,實在是千載難逢,我本該恭喜你,但是你要離開府里,我卻又喜不起來了?!?/br> 阿弦本也大不自在,見崔升如此,反更不能流露分毫:“還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呢。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人,整天白吃白喝地賴著,自個兒也不舒服。再者我仍在長安,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怕什么?!?/br> 崔升笑道:“說的是!你雖是女孩子,卻比我豁達通透多了……咦……”說到這里,崔升上下打量她,“就算現在知道你是女孩子,我仍是不能信呢?!?/br> 阿弦大笑。崔升又道:“我聽說母親給你制了兩套女裝,怎么不見你穿?” 哪壺不開提哪壺。 回到平康坊,將行李放下,因多日不住,屋子有些落塵,崔升吩咐兩個侍從幫忙打掃,又看那點心盒子,隨口問道:“這些東西是宮里的?” 阿弦奇怪:“你怎么知道?” 崔升笑道:“我怎會不知,這盒子是御用的?!迸e手點了點那盒子旁邊那一枚金黃色龍紋徽標。 阿弦也笑:“是我孤陋寡聞?!?/br> 崔升這位刑部的同僚家住城西常安坊,距離平康坊有一段路程,兩人騎馬走了半個時辰才到地頭。 指著前方門口,崔升道:“就是那里?!庇值溃骸敖袢账Q病告假,咱們就借探病去看一看如何?” 當即去旁邊鋪子里買了兩盒糕點,拎著前去。 兩扇大門緊閉,雖事情過去不算太久,卻已沒了什么曾有過白事的痕跡,小廝上前叩門,不多時一個丫頭出來,將門開一條縫:“誰人?” 崔升道:“我是令史刑部同僚,特來探病?!?/br> 丫頭遲疑道:“原來是大人,主人今日不在家?!?/br> 崔升奇道:“他病了不在家休養,卻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