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
“十八弟!”雖知道并不是個高興的地方,李賢仍是驚喜交加。 阿弦咬牙,把懷中的太平遞過去。 “meimei!”李賢心一緊,想起了自己之前來的目的,他身不由己接了過來,又很快看清太平昏迷不醒,衣裙已經破爛不堪,瞬間魂魄不屬:“這是……” “為什么大礙,”阿弦匆匆道:“殿下你盡快帶著公主回宮!” 李賢看向不遠處的“敏之”,心有余悸,唯有緊緊抱住太平:“那你呢?” 阿弦一笑:“不必擔心,我有救兵?!?/br> “什么救兵?”李賢不大相信。 “這并非打聽的時候,”阿弦極快說道:“殿下,你若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了公主著想,你還不走,難道想要公主被邪魔害死了才肯罷休?” 李賢得她這句提醒,又看太平是如此凄慘狼狽之態,簡直是從小到大第一回 ,實在可憐,動魄驚心。 不知若是武后看見了會心疼成什么樣兒,而這一場又是如何收場。 “好,我即刻帶太平走……”李賢沒說出口的是:然后就會召集親兵來救她。 阿弦也并沒期望會有這樣一句話,只聽了李賢前一句,心頭大石落定。 這會兒“敏之”已經踱步到了跟前:“要走?只怕沒這么容易,十八子,我知道你善能辨吉兇,不知你覺著今日你是不是可能逃出國公府?” 阿弦笑道:“我還沒想過這件事?!?/br> 敏之看著她閃亮的雙眼:“哦,那你想了如何?” 阿弦探手入懷,手捏住一物,咬牙掏了出來。 她也未曾讓李賢看明白是什么,便一把塞在太平公主的懷中:“快帶殿下走!” 李賢并不曉得這其中的內情,只是聽阿弦如此說,便本能地抱緊太平,轉身出門。 “敏之”本要攔下兩人,可見阿弦擋在門口并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他才若有所思地止步。 “敏之”雖然從頭到尾看的都很清楚,但直到現在,還有些不能相信。 “你……把窺基給的東西給了他們兩個?”他問。 阿弦笑笑:“是啊,現在你應該不懼我了,有什么招數,快點使出來吧?!?/br> 摩羅王又愣了半晌,才大笑起來:“好,好得很,果然不愧是我一眼看中了的,既然小公主跑了,你就代替她當個明妃吧?!彼熜α寺?,往前一步,舉手向著阿弦擒來。 阿弦不肯讓開門口,為怕他追出去傷到李賢跟太平,便提氣舉拳,向著那張俊美的臉上打去,同時叫道:“殿下!賀蘭敏之!” “相同的把戲你還想用幾次!”摩羅王冷笑,臉上卻吃了阿弦一下。 他愣了楞,怒道:“周國公,不要惹怒我,不然我有一萬個法子讓你魂飛魄散!” 同時阿弦道:“窺基法師很快就要來了,我阿叔也會來,逢生都會一起來,你才是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的那個!” 這一句自是恐嚇之言,摩羅王大叫一聲,像是在竭力沖破什么一樣,五指往前,終于扣住阿弦的手腕,將她用力往后甩出! 阿弦臨危不亂,人在空中,使了個巧翻云的輕身法,將去勢剎住大半。 但雖然如此,整個人仍是滾落地上,肩頭狠狠撞在床柱上,一時疼得鉆心。 摩羅王轉身向著阿弦走來,他的雙眼在她身上逡巡,忽然用一種很不懷好意的口吻,引誘般說道:“你也很想要這個人的對么?我最能看穿世人的心意,周國公,你對她有按捺不住的欲望,今天便借我之力達成所愿,你該感激我才是?!?/br> 摩羅王說完,將阿弦從地上揪起來,粗暴地扔在榻上。 正在迷亂,只聽外頭有一聲清越的佛號響起,道:“阿彌陀佛!你這孽畜!” 摩羅王面上透出駭然之色,阿弦更是不能相信,這一聲,自是窺基法師的聲音。 兩人各懷震驚之時,門口人影一晃,走進來的豈不正是窺基法師? 然而在法師之后,還有一個人,進賢冠,絳紅官袍,臉色卻如明玉一般,淡色的天光中顯得雅靜莊嚴非常。 第180章 降魔之后 窺基如迅雷般進門, 先是看向敏之,冷笑連連:“好齷齪的東西, 居然又搶人的身子, 你可知你越是如此傷盡天理,那所愿也越難達成?” 摩羅王想不到窺基竟會回來的這樣快, 面上卻還鎮定:“窺基, 你去廣福寺怎么樣了?” 不提還好,一提, 窺基的臉上浮現一抹憤怒之色:“你為了調我離開,特意派門徒前去攪亂廣福寺,造成若干詭奇假相,弄的眾僧眾日夜不寧, 派人來大慈恩寺求救, 實則是你的調虎離山之策。你當真其心可誅?!?/br> 摩羅王呵呵笑道:“兵不厭詐?!?/br> 窺基卻又盯著阿弦道:“方才我們進來之時, 看著沛王跟太平公主急急去了,我察覺他們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 難道,是你將護身符給了他們?”才進門一照面, 就看見阿弦的符沒有了。 崔曄在后聽見, 眉頭微蹙,卻并沒說什么。 摩羅王因為之前在玄效手中吃了大虧, rou身受損極大,便想另換一副,所以在進周國公府的時候他就開始暗自計劃。 他假借死遁, 本想成就大事,且又特意將最大的威脅窺基調走,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道這許多日來竟一籌莫展,因此才又行此險招,然而按照他的計劃,窺基此事應該還在廣福寺,怎會突然返回。 摩羅王一念至此,看向窺基身側的崔曄:“莫非……又是你壞事?” 雖然明知面前的人已非昔日的周國公賀蘭敏之,但面對這張臉的時候,仍有種令人迷惑之感。 崔曄淡淡道:“我從不壞事,只是也不許人家壞我的事?!?/br> 摩羅王道:“你的什么事?” 崔曄不答,只是一步步往前而行。 摩羅王道:“站住,你想怎么樣?” 崔曄淡淡:“送你灰飛煙滅,如何?” 摩羅王眼神一變。 不知為何,面對這人,他竟有種艱于呼吸的感覺,因此竟并未立即反駁崔曄所說的話。 崔曄當然并非佛道一脈的人,這點兒摩羅王自看的分明,可奇怪的是,生平第一次他對一名世俗之人心生忌憚。 目光交織,一觸即發,摩羅王腳下后撤,扭身向著先前被甩在榻上的阿弦撲去。 間不容發,崔曄道:“阿弦!” 阿弦似有所預感,在榻上一滾,才閃開遠處,就聽“嗤”地一聲,榻上的絲褥已經被生生地扯裂五道深痕。 摩羅王一擊不成,正欲再上,身后勁風已至,摩羅王冷笑道:“欺人太甚?!碑敿床⒉婚W避,反旋身一掌拍出。 兩人的手掌相交之時,室內之人只聽見嗤嗤地輕微響動,摩羅王及時收手,卻仍忍不住身形一晃,幾乎當場跌倒。 阿弦趁著兩人動手,正欲繞到崔曄身旁,耳畔忽地聽到尖嘯之聲,阿弦抬頭,卻見門口奔進兩只異鬼,竟張牙舞爪地向著自己而來,卻小心地避開了窺基跟崔曄。 這種尷尬窘境,阿弦心中竟想道:“都欺負我么?果然是人善被鬼欺?!?/br> 不料那兩只異鬼還未近身,就見金光拂過,阿弦定睛,卻見是窺基出手,窺基對著那兩只消失了的倀鬼輕聲一哼, 剩下的異鬼不再敢靠近過來,此時才發現室內異樣,當即一呼做鳥獸散。 阿弦才轉憂為喜:“多謝大法師?!?/br> 這會兒因見摩羅王在跟崔曄交手,窺基不錯眼地看著,又對阿弦道:“你的身手可經過崔天官的調教?” 阿弦道:“曾有過的?!?/br> 窺基道:“怪道我看著有些相似之處,不過你欠缺火候,若是火候到了,你看他——” 阿弦可不正在看么,因摩羅王此刻還是敏之的形態,兩個人,一個似高山清雪,一個如夕照艷云,雖是性命相關,卻叫人看的挪不開雙眼,著實精彩非常。 阿弦道:“我只是小打小鬧罷了。對了大師傅,阿叔會無礙么?” 按理說對付摩羅王,窺基該是主力,不知為何這次他竟從旁觀戰而不上前。 窺基道:“不妨事?!?/br> 阿弦本是擔心崔曄,見窺基見他躊躇滿志,不敢再問,又看崔曄神態自若,氣定神閑,阿弦只提心吊膽,祈求一切無誤。 窺基打量道:“天官,不可讓他的魂魄離開周國公身體,此獠必須得是在他附體的時候最好剪除,若是給它逃走,又不知海角天涯了,你制住周國公,待我再行料理?!?/br> 崔曄道:“使得?!?/br> 兩人一問一答,摩羅王似乎氣虛,漸漸透出不再戀戰之心。 大概是被崔曄逼得無可退,摩羅王道:“窺基,不要忘記我這具身體是誰,你膽敢殺了周國公么?” 窺基道:“我原本是不敢的,只是在來之前,天官跟我說過一些話,我就敢了?!?/br> 摩羅王錯神之時,窺基道:“天官,檀中xue!” 崔曄身形似清風過海,袍袖一揚,袖中拳陡然出擊! 人在空中,身形未定,只聽“砰砰”兩聲,已經擊中了“敏之”胸口的檀中xue! 摩羅王猝不及防,修長的身形如拉開的弓般往后倒退,口中噴出一道血箭。 崔曄踏步又上,窺基卻從腰間搭絆中取出一物。 阿弦看著眼熟,還未再問,就聽摩羅王叫道:“殺了他!” 阿弦心中一驚,叫道:“殿下!” 崔曄止步間,敏之嘔了口血,道:“動手??!”他的臉忽然有些扭曲,嗓音也變得嘶?。骸安蝗粊聿患啊吡恕甭曇糁惺请[忍的痛苦之意,與此同時,眼睛口鼻里也慢慢滲出鮮血,看來甚是可怖。 窺基的臉上卻露出罕見的不忍之色,阿弦叫道:“大師傅,怎么還不動手?” “唵嘛呢唄咪吽”一聲,窺基疾步上前,手持降魔杵望著面前之人道:“殿下,得罪了?!?/br> 話音剛落,窺基揮手,降魔杵高舉,復又往下狠狠刺落,杵鋒竟透出利劍之色。 阿弦目瞪口呆,她忘了上次窺基使用此物的時候,是用降魔杵擊碎了那黑骷髏的天靈,現在看窺基的做法跟當日如出一轍,頓時叫道:“大法師!” 敏之直直地望著窺基,當然也將他的動作看的明白,面上卻并無一絲恐懼之色,反顯得格外平靜。 “不要!”阿弦見無法挽回,耳畔似有瞬間空白,“在那里,在那……” 阿弦來不及仔細指點。 “鏗”地一聲,降魔杵落下! 瞬間,斗室內響起一陣尖銳的呼嘯,原本清晰的室內竟有些模糊不清,就仿佛突然起了一層冰霧。 阿弦想捂住雙耳,但當看見冰霧之中的各色情形之時,又想要捂住雙眼,眼中卻有熱淚涌出,淚光朦朧中,那些異樣的影子越發重重疊疊,不可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