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
就在兩人身后的巷口,一隊巡城禁軍經過,其中一人看見這幕,驀地停下腳步,身后之人猝不及防,忙跟著止步,又問道:“陳司戈,怎么了?” 陳基好不容易轉開目光,強笑道:“沒……沒什么,咱們去前邊看看?!币粨P首,領隊而去。 司衛少卿府。 今夜,設宴邀請賀蘭敏之的,其實并不是司衛少卿楊思儉,而是長公子楊立。 自從太平在楊府找到后,楊思儉被二圣申飭了一場,不幸中的大幸是太平公主雖經歷兇險,到底并未殞命。 而雖然賜婚的旨意還未定,但若無其他波折,楊尚跟李弘的親事便也是鐵板釘釘不會更改了。 長公子楊立迎了敏之入座,席上除了敏之之外,另外卻只有一人:太子李弘。 敏之打量著氣氛不對,卻不露聲色:“怎么,今夜只請了我跟太子殿下兩人?” 楊立道:“的確如此?!?/br> 敏之道:“無功不受祿,無端端怎地這樣客套起來?” 楊立笑道:“哪里是無端如此,的確有一事該感謝周國公?!?/br> 他抬手示意,敏之身后小廝斟酒,楊立舉杯道:“我先干為敬?!彼e杯一飲而盡,將杯子放下。 李弘因身子弱,不曾吃酒,一盞清茶奉陪。 敏之早就發現,從他進門之時,李弘便始終面色肅然,雙眉微蹙,跟以往的溫和帶笑不同。 楊立卻似有些“笑里藏刀”。 敏之挑眉,慢悠悠地隨著吃了一杯:“不知是為了何事?” 楊立道:“正是要謝周國公,替我除去了一個身邊的jian細人?!?/br> 敏之到底聰明,一想便知:“哦,你說的是景無殤?那同我卻沒什么干系?!?/br> 楊立道:“怎說沒有干系?若不是周國公派人通風報信,我府里那一竿子蠢材,怎會知道景無殤在外頭私會什么人?” 敏之神情如常:“有這回事?” 太子李弘終于忍不住,道:“表哥,倘若真有此事,又何必偷偷摸摸,不系舟黨羽大逆不道,你若知情,就該直接告訴楊哥哥,又何必這樣鬼祟,授人以柄?” 敏之笑道:“太子,我給人什么把柄了?” 李弘痛心疾首道:“若是直言相告,事情何以演變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景無殤身死,又連累太平幾乎……” 敏之看看李弘,又看看楊立:“我府里養的閑人極多,興許的確有人從中做了什么……不過,我尋思這也并沒什么錯,畢竟最后楊立你還是發現了景無殤是個jian細,跟直接告訴你有何區別?你自己的判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不管是直言相告還是偷偷摸摸,你最終不都是會選擇殺死他?難道還會網開一面?” 楊立已變了臉色:“你!” 敏之道:“至于太平被牽連,難道我是神仙,會掐算到這種地步?無非是你們自己事情做的不機密,讓不系舟的人發現馬腳,又跟我何干,按照太子的說法,我得到消息后直言相告……最后再牽連太平的話,豈非更是我的錯了?” 李弘皺眉,同楊立對視一眼,終于道:“那……倘若你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呢?” 敏之眼珠一轉,笑道:“我知道了,你們的意思,是就算我的人發現了景無殤是個jian細,也要守口如瓶不告訴你們?如此景無殤不死,不系舟的人也不會狹私報復,太平不會被綁架,自然是天下無事?” 楊立跟李弘的確是如此想的。但…… 敏之冷笑道:“如意算盤不要打的太響,縱然景無殤身份不備揭穿,也有宋牢頭身死之事,不系舟的人仍要報仇,倘若他跟府內的景無殤聯手栽贓陷害,自然更加天衣無縫,太平能不能如這次一樣被救出也是未知!” 李弘一愣,忽然覺著他所說的確有道理。 敏之繼續道:“但是,這會兒我在意的是,事情已經過去,是誰又向太子跟楊立你通風報信,說是我的人發現景無殤jian細身份的?你們倘若要把這次楊府受辱太平被綁的罪名加在我頭上,不如想想是誰先白日于朱雀大街上飛頭惹來仇恨,引發不系舟之人反撲的!” 李弘尚且有些懵懂:“如何又說到這里了?” 敏之并不解釋,只看楊立:“我想,是有人在你跟太子面前挑撥離間,試圖讓你們敵視我了吧?你如何不想想看,倘若我要害你,在發現景無殤是jian細之時,不動聲色跟二圣稟明,那時候又是什么一番光景?” 景無殤畢竟是不系舟之人,潛伏多年不露痕跡,為何忽然輕易被楊府小廝發現私會什么男人?這其中當然有一股勢力在。 按照楊立得到的消息:是周國公賀蘭敏之的人發現了景無殤的身份,故意泄露給楊府小廝,從而引發楊立懷疑,又導致景無殤身死。 所以后來太平出事等,楊立跟李弘便猜測賀蘭敏之故意包藏禍心。 敏之言語如刀,句句分明,李弘有些動搖,遲疑看向楊立。 楊立卻未被他輕易說服,冷笑道:“周國公的心思,別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殿下當初喜歡meimei,圣后也明了此事,起初還有首肯之意,不料最后想要配給太子,從那時候起,殿下就屢屢地針對楊家了?!?/br> 敏之呵呵一笑,自斟了一杯:“怪道那景無殤會死,你這樣善鉆牛角冥頑不靈,他不死也要被氣死?!?/br> 楊立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周國公!” 敏之道:“你倘若因他的死而心不靜,也要將這氣出在我身上,可就錯想了!勸你一句,不要自取其辱!” 見劍拔弩張,李弘起身勸住兩人,道:“都冷靜些,好生想想此事再做計較!” 敏之道:“原來是宴無好宴,這酒也沒滋味,太子殿下,請恕我不奉陪了!”說罷大袖一揮,轉身便走。 李弘叫道:“留步,周國公?表哥!” 敏之置若罔聞,很快出門而去。 且說敏之離開廳中,往外而行,起初身后兩名侍從跟隨,頭前一個楊府的小廝領路,敏之不耐煩,將那人喝退。 正過角門,前方卻閃出一道影子。 敏之懷怒,正欲一腳踹過去了事,那人卻道:“殿下,我們家姑娘相請?!?/br> 楊府之外。 阿弦回過神來,將宋牢頭“人頭領路”之事同袁恕己說明,又把賀蘭敏之的那一番話也都轉述,道:“我原先怕你得罪了武三思,還不敢告訴,是阿叔說你自會判斷,我才敢說的。你要如何處置此事?” 袁恕己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么?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還不過是個侯爺?!?/br> 阿弦笑道:“但背后還有撐腰的呢?” 袁恕己道:“撐腰的若是個明事理的,就該知道‘王法’兩個字,容不得狗兒在上頭撒尿?!?/br> 玄影“汪”地叫了聲,仿佛抗議。 袁恕己摸了摸玄影的頭道:“不是說你,是說那些壞的?!?/br> 阿弦見他兀自談笑風生,又叮囑道:“不管如何,要謹慎行事,畢竟如今還沒有真憑實據?!?/br> 袁恕己點點頭:“倒是周國公為什么對你說這些,有些意思?!?/br> 說到這里,袁恕己忙又問道:“周國公為難你了不曾?” 阿弦道:“不曾?!?/br> 袁恕己雖如此問,心里卻想到方才“懸而未說”的那件事,正掂掇欲說,卻見楊府門口sao動起來。 袁恕己疑惑:“那是怎么了?” 阿弦回首,忙往那處跑去,兩人一前一后來到楊府門前,就見楊府的小廝們一個個滿面張皇不知所措,仿佛熱鍋上的蚰蜒。 阿弦正欲相問,門內一人踉蹌沖了出來。 二人定睛一看,正是賀蘭敏之,只不知為何,敏之衣冠不整,眼神渙亂,出門之時未曾抬腳,幾乎被門檻絆倒,直向著阿弦撲來。 袁恕己忙上前替她扶住,阿弦在側嗅到一股濃烈的酒氣。 與此同時,眼前重又出現之前在國公府內所見的那一幕場景,只是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見了那個跟敏之纏綿的女人的臉。 居然……正是準太子妃楊尚楊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書記:我這算是邁出一大步了吧 敏之:能跟我的一大步相比嗎? 書記:不敢比不敢比…… 玄影:汪汪~來自單身汪的問候(╯3╰) 第126章 相顧 這會兒楊府內也不住地有鼓噪叫嚷之聲傳出, 袁恕己問道:“周國公, 發生何事?” 賀蘭敏之搖頭,最終卻只擠出了一個字:“走?!?/br> 他將袁恕己一推, 自往白馬旁邊走去,隨他而來的國公府眾人忙緊緊跟上。 敏之翻身上馬, 第一次竟沒有上去,又一用力, 才有些艱難地爬了上去。 袁恕己回頭看著,正疑惑,阿弦把他拉住,飛快地離開楊府門首:“少卿你快走?!?/br> 袁恕己問道:“真出事了?” 阿弦的心噗噗亂跳:“我也不知……總之你不要插手,快去吧。改日再見?!?/br> 袁恕己本也無心參與賀蘭敏之的事,只聽她一句“改日再見”, 便笑說:“好的很,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找你, 或者你去找我都使得?!?/br> 此時賀蘭敏之正打馬往前, 楊府內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弦越發不安,來不及多想,便對袁恕己道:“騎我的馬走?!?/br> 袁恕己一愣, 阿弦已拉他走了過去:“快走呀?!?/br> 袁恕己隱約覺著不對,但見她擰著眉,只好從命,阿弦在馬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馬兒載著他飛快地去了。 玄影卻留在原地,疑惑地目送袁恕己,又望阿弦。 正在袁恕己飛馬離開之后,楊府之中也奔出一道人影:“賀蘭狗賊呢!” 竟是長公子楊立,手持明晃晃地寶劍,發紅的雙眼殺氣騰騰,氣急敗壞,暴跳如雷。 門上的人道:“周國公方才已經去了?!?/br> 楊立跺腳:“給我備馬!今日我誓殺此賊!” 阿弦正要帶著玄影走開,楊立轉頭看見她在,雙眼頓時直了:“給我站??!” 阿弦止步:“長公子?!?/br> “是你?”楊立上下一掃,道:“你是跟著賀蘭敏之一起來的?” 阿弦道:“是?!?/br> 楊立仰頭長笑數聲:“好的很,正主兒跑了,我就先拿了你!” 阿弦抬頭之時,楊立一手握劍,一手指著她道:“還不速速跪下束手就擒!” 阿弦道:“我有何罪,為何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