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煙年起身同崔曄一塊兒告退,出了老太太上房。 兩人沿著廊下往回,煙年在后,崔曄在前,起初誰也不曾開口。 走了片刻,崔曄道:“方才……” 恰巧煙年也道:“我不知……” 兩人對視一眼,停下步子,崔曄淡淡道:“夫人要說什么?” 煙年道:“夫君先請說?!?/br> 崔曄并不看她,只望著欄桿外的花樹,早春之時,葉芽未出,一棵樹便顯得光禿禿地。 崔曄道:“方才我一時沖動,甚是后悔,不知是否傷了夫人?” 煙年道:“并不曾,夫君不必掛懷?!?/br> 崔曄道:“那就好?!鳖D了頓,又道:“以后再不會如此了,請見諒?!?/br> 兩人重又往前而行,煙年垂首:“我并不知老夫人是怎么聽說了此事,但并非我跟丫頭們多嘴所致?!?/br> 崔曄道:“明白,我不會因此誤會夫人?!?/br> 煙年聽他語氣冷淡,但話卻偏貼心。 眼睛濕熱,煙年忍不住道:“我之所以哭,不為別的,只是……不忍他的命運竟如此?!?/br> 崔曄聽了這句,眉頭微蹙。 煙年咬了咬唇,終于又道:“我自嫁了夫君……” 崔曄不等她說完便道:“不必說了?!笨谖侨允抢涞瓱o波。 煙年止住。 “我并不想聽什么詳細,”崔曄道:“ 上次我既答應你救他出獄,這次也不會袖手旁觀,畢竟就如老夫人所說,大家是親戚,而且,除死無大事,對么?” 煙年伸手捂住嘴,眼中泫然欲滴。 崔曄忽覺心頭僵冷難過,忙走到欄桿邊上,暗中調息片刻,才說道:“我早說過,清者自清,我從來都相信夫人的人品,希望你……莫要辜負?!?/br> 第125章 夜宴 且說阿弦離開崔府, 便往大理寺方向而去, 因去大理寺會經過周國公府,阿弦怕遇見賀蘭敏之或節外生枝, 便特意繞路。 眼見將離開國公府的范圍,忽然有人大叫了聲:“十八弟!” 阿弦回頭看時, 卻是兩個國公府的侍衛,見了她都興高采烈地圍了上來。 一人道:“總算找到你了, 快隨我們回府?!?/br> 阿弦道:“回府干什么?我正有要緊事,等我去大理寺回來再說?!?/br> 那人叫苦:“十八弟,還是不要為難我們,之前有人去平康坊找不到你,殿下脾氣發作,打了一頓, 如今更派了許多人出來找,還有人去了崔天官府上?!?/br> 阿弦目瞪口呆:“什么?這么著急是干什么?出了什么事?” 侍衛道:“倒是沒有事, 只是殿下心血來潮, 我們正怕找不到回去也一頓毒打呢,十八弟快救我們的命?!?/br> 阿弦左右為難,回頭看看大理寺的方向,道:“哥哥們, 我正也有一件性命攸關的事去大理寺,只要一刻鐘就成,你們若怕擔干系,不如且陪我去大理寺, 咱們再一塊兒回府?!?/br> 兩人面面相覷,都有為難之色。一人問:“什么性命攸關的事,能不能交給我們去做?” 阿弦搖頭。 兩人無法,又不敢十分為難阿弦,只得陪著她往大理寺來,誰知來到大理寺一打聽,才知道袁恕己不在。 阿弦大為失望,偏偏自己所知的又不能告訴第三人,又加國公府那兩人不停催促,只得先隨著他們返回。 國公府門口,眾人見阿弦回來,均都如蒙大赦,又催促:“快進去,方才宋二他們回來,因沒找見人,正在里頭挨罰,快去救命?!?/br> 阿弦跟兩個侍衛聽了,雞飛狗跳地沖到內堂,果然見有幾個家丁趴在地上,另有幾人拿著棍棒在打。 廳內,賀蘭敏之平躺在榻上,聽著外頭打板子的聲響,夾雜著哭叫哀求,卻一翻身坐起來,拍著床板叫道:“混賬們是沒吃飯么?不夠響!” 那兩個帶阿弦回來的侍衛忙道:“殿下,人找到啦!” 敏之揚眉一看,才冷哼了聲。 阿弦向著地上受罰眾人投以抱歉的眼神,上前行禮:“殿下急召我,不知何事?” 敏之環顧地下那些人,因沒他的話,眾人還不敢停手,更不敢離開。 敏之一抬手,棍棒才止住,敏之道:“你們聽聽,這口吻厲不厲害,倒像我是他的跟班兒一樣!” 眾家奴想笑又不敢笑,又不敢冷了他的場,就唯唯諾諾含混附和。 敏之又罵道:“都滾下去吧,在這里礙眼?!?/br> 眾人才又連滾帶爬地飛速離開。 敏之起身,走到阿弦身旁:“這兩天一夜,去哪里野了?” 阿弦道:“之前宮里忽然傳召,沒來得及回稟殿下,還請恕罪?!辈耪f出口,忽然想起崔曄曾叮囑過的話。 敏之瞇起雙眼,冷笑:“原來你攀到宮里頭的高枝兒了,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 阿弦道:“哪里有什么高枝,是我阿叔、是崔天官的意思?!?/br> 敏之笑道:“崔曄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多事……咦,難道他也是疼惜你,所以想讓你在宮里多露露臉,好一步登天?” 阿弦見他果然態度有些變化,便道:“我可不想一步登天,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安心?!?/br> 敏之一愣,繼而仰頭大笑:“好個小十八,真有你的?!?/br> 敏之說罷,轉身往內,走了兩步回頭道:“愣著干什么?” 阿弦只得跟上,隨他來到內室。 云綾迎了出來:“洗澡水都已經預備下了,再遲就冷了,我正要去前頭催催您呢?!?/br> 阿弦這才知道他要沐浴,就識相地站在門外。 不料敏之一把擒住阿弦手腕,不由分說竟將她拉了進來。 阿弦瞪了眼:“殿下你干什么?” 云綾也大為詫異,忙跟入內道:“還是我伺候殿下,十八從來沒做過這等事,只怕他粗手笨腳地惹殿下不喜?!?/br> 敏之道:“那也是我樂意?!?/br> 阿弦匪夷所思,奮力將手腕抽回:“殿下,還是云綾jiejie伺候就是了,我可做不來這么精細的活兒?!?/br> 敏之道:“你還敢挑肥揀瘦?!?/br> 阿弦道:“我只是個跟班,當初跟著殿下的時候,沒說連丫鬟jiejie們的事也得我做?!?/br> 上次敏之挾怒按著一個丫鬟胡作非為的情形,阿弦還記憶猶新,誰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盤,如果真有那等不正當的愛好……只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敏之走近一步,盯著阿弦道:“你好像很棄嫌?!?/br> 阿弦忙后退:“不敢,只因我手粗腳笨,自小兒不會干這個?!?/br> 敏之笑道:“我教你?”雙眼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阿弦忽然手癢。 敏之卻不知何時已解開腰帶,舉手將外頭的袍子脫下,云綾忙上前伺候。 阿弦才要趁機出門,敏之道:“你在宮內,所見所感如何?” 阿弦腳步一頓,不知該如何回答。 敏之道:“怎不答話,是喜歡那個地方呢,還是討厭?” 阿弦含糊道:“宮內自然是極好的?!?/br> 阿弦答話的時候只垂著頭,耳畔聽到窸窸窣窣脫衣的聲響,最后“嘩啦”一聲。 敏之浸入浴桶,長吁了聲,似很受用,又問道:“極好?那么你是不是也想住在里頭?” 阿弦心一跳,苦笑道:“殿下說笑了?!?/br> 敏之道:“這有什么,自古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焉知有一日這皇帝位不是小十八你來坐?” 這話似驚天之雷。 阿弦道:“殿下怎么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是要害死我么?” 敏之道:“你的命硬,等閑死不了的。再說我也沒想害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闭f話間,又傳來攪水的聲響。 阿弦無語。 敏之又道:“小十八,我對你這樣好,你是不是也要對我忠心些?你告訴我,昨晚你在宮里都看見什么了?” 阿弦道:“殿下這話何意?” 敏之道:“聽人說,你做了‘噩夢’?” 阿弦知道他是宮中???,今日興許也入宮去過,耳目又靈通,果然連這種事都知道了。 阿弦道:“是……” 敏之笑道:“別跟我胡混,以前我不信你,但是如今不由得我不信。說,你到底看見了什么?真的是那錢掌柜的鬼魂?還是……什么別的?” 昨夜那可怖經歷剎那又在眼前閃現,阿弦的心怦怦亂跳,口干舌燥。 阿弦喃喃:“不是錢掌柜?!?/br> 屏風后敏之又笑了聲:“那到底是誰?” 阿弦緘口沉默。 鼻端嗅到淡淡地香氣,像是什么熏香,伴隨著嘩啦啦地水聲。 敏之道:“那好吧,你告訴我,你趕去崔天官府里是為了什么?” 之前侍衛曾說敏之派過人去崔曄府上找她,阿弦道:“只是為了點兒私事罷了?!?/br> 敏之道:“那你為什么出了他府中,即刻又去大理寺,也是為了私事?” 這人著實不大好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