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袁恕己笑道:“好好,你也要教訓我?不過你叫也是白叫,你終究不能到她跟前兒告狀。哈?!彼Φ膸追肿缘?。 就在阿弦于長安城中竄來竄去的時候,南華坊,崔府。 難得的,崔曄極早就休班回府。 一路往內,而內宅之中,夫人盧煙年聞訊出門迎接。 夫妻兩人門口相見,盧煙年疊手躬身,溫聲道:“夫君回來了?!?/br> 崔曄道:“是,夫人可好?” 盧煙年道:“無礙,多謝記掛?!?/br> 崔曄邁步入內,先行一步,盧煙年隔著一步跟隨,有侍女上前,幫崔曄整理換服。 一切妥當,又有侍女上茶,兩人于堂下對坐。 盧煙年始終垂著眼皮兒,臉色淡然。崔曄也自目不斜視,端然而坐,瞬間,堂下有一段奇異的靜默,就仿佛坐著的是兩個假人。 頃刻,崔曄道:“府內向外泄密的那人已經找了出來,我自會處置,請夫人勿慮?!?/br> 盧煙年垂眸道:“有勞夫君。但到底鬧得滿城風雨,不僅連帶夫君名聲受損,更連累整個崔府,讓親者痛而仇者快,我實在無顏以對?!?/br> 崔曄道:“飛來橫禍在前,居心叵測之人煽風點火在后,不管如何,幸而夫人性命無礙,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外頭說些什么,你無須掛懷,我更不會放在心上?!?/br> 直到此刻,盧煙年才抬起眼皮看向崔曄。 她的眸色仍極寧靜,沉默過后,問道:“你當真不在意我被人壞了貞潔?” 崔曄道:“若此事是真,我自會竭盡全力替夫人跟我討回公道?!?/br> 仍是極柔和的聲音,盧煙年問道:“你為何知道此事不為真?” 崔曄淡淡道:“夫人乃是外柔內剛的性情,若此事是真,后果可想而知?!?/br> 盧煙年眼中透出些詫異之色,繼而道:“雖不是真,但畢竟名聲壞了。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夫君難道一點也不在意?” 崔曄道:“我是有些在意?!?/br> 盧煙年不語。 崔曄目光輕轉看向她:“沒有人愿意卷入這種是非之中。但我知道這并非夫人的錯,既然結發為夫妻,自然禍福一體,休戚與共?!?/br> 盧煙年閉上雙眼,無聲地肩頭微沉。 崔曄卻緩緩起身:“夫人好生歇息,我去拜見母親?!?/br> 盧煙年道:“若母親要夫君休妻,夫君當如何?” 崔曄正轉身欲去,聞言止步:“母親深明大義,不會如此短視?!?/br> 盧煙年笑,起身斂手行禮:“相送夫君?!?/br> 崔曄點頭示意,邁步出門。 堂中,盧煙年抬頭,無波的雙眸里掠過一絲很淡的痛楚之色。 第111章 夫妻相處 崔曄前去拜見母親盧氏, 正走間, 迎面是二弟崔升走來,向他行禮道:“大哥?!?/br> 崔曄點頭道:“你回來了?!?/br> “是?!贝奚娝袂榈? 上前一步道:“哥哥,既然已經找出了那散播流言的奴才, 不知要如何處置?” 崔曄道:“尚在考慮,你有什么意見?” 崔升道:“按理說, 這樣反叛主子的混賬東西,再也留不得,還要以儆效尤,將他即刻杖殺就是了?!?/br> 崔曄不置可否。 崔升見左右無人,卻又低低說道:“但是大哥,這件事有些古怪, 我們家里向來家規嚴禁,從不曾出現這樣吃力扒外的反叛, 何況我也查過, 那邱五小子素來勤懇膽小,無緣無故怎么會忽然不知進退空口嚼舌?” 崔曄聽到這里,因看向崔升:“你覺著如何,直說就是了?!?/br> 崔升把心一橫:“我覺著是有人不懷好意!” 崔曄不語, 崔升道:“此事該再查下去,興許可以從邱五口中找到線索。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崔曄沉默,崔升最怕的就是他的沉默,雖然一個字也沒說, 無形中卻更是黑云壓城城欲摧的覆壓窒息之感。 崔升不禁道:“哥哥,莫非我說錯了?” 崔曄唇角一動,似是微笑之色,卻是稍縱即逝,又歸于不茍言笑清正之色——崔升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此刻前頭一名侍女來到,行禮道:“夫人聽說大爺回來,請過去說話?!?/br> 崔曄略一點頭,那侍女去后,崔曄邁步將走,又看向崔升道:“你在刑部并未白呆這許多日子,你說的沒有錯?!?/br> 崔升正滿心忐忑,聽了這句“贊賞”,頓時“受寵若驚”。 崔曄卻又道:“你說的雖不錯,你想做的卻是大錯了?!?/br> 崔升愣住,臉上笑容陡然收起,正要再問,崔曄卻已經負手去了。 崔曄來至后宅,其母盧氏卻正在太夫人房中,侍女便引崔曄入內。 室內寂靜無聲,崔老夫人在上,盧氏陪坐下手,見崔曄入內,兩人都轉頭看來。 崔曄行了禮,老夫人賜座。方和顏悅色地說道:“你今日回來的又比先前要早?!?/br> 崔曄道:“是,才過了年,并不算太忙?!?/br> 老夫人笑道:“我難道不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是因為你媳婦的那些流言蜚語,你怕她心里不自在,特意早些回來陪著做做樣子,也好堵那些有心人的嘴,是不是?” 崔曄垂首。 “但你身子還在調理中,本該在家里多休養些時日,偏著急回部里去,如今趁著這個機會,略多休一休也是好的?!崩戏蛉苏f著,看向身側盧氏:“你先前不是還擔心么?如今他來了,你自個兒直接問他就是了?!?/br> 盧氏答道:“是?!?/br> 盧氏轉看崔曄,略一猶豫:“曄兒,如今此事已傳的滿城風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法?” 崔曄道:“母親放心,自古謠言止于智者?!?/br> “話雖如此,但如今鬧得沸沸揚揚,府中亦被牽連,且此事畢竟乃是丑聞,煙年又是你的妻子,被人指指點點……你難道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崔曄道:“其一,這并非煙年的錯。第二,我相信煙年 ?!?/br> 盧氏的眼神從憂慮轉作欣慰:“曄兒,你當真如此想?若你心有芥蒂,或許,我跟老太太會為你做主……且煙年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會明白的?!?/br> 崔曄搖頭道:“出了此事,只能怪崔府中護佑不力而已,若將罪過都推在煙年身上,甚至因此同她割裂,這種行徑乃是卑鄙小人的所為,甚是可笑?!?/br> 盧氏雖然被“沖撞”了幾句,但心里卻是高興的,幾乎忍不住唇邊的笑意。 當下不再說話,只站頭看向崔老夫人道:“還是您睿智明見,我竟是個井底之蛙,眼見只有方寸,什么也不明白只是瞎cao心而已?!?/br> 崔老夫人道:“倒不是瞎cao心,你只是關心則亂而已。畢竟一個是你的兒子,一個是你的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rou對不對?” 盧氏臉上笑意一僵,垂頭笑道:“最主要是因為他們兩個天作之合的,若有個萬一,未免叫人可惜?!?/br> 崔老夫人道:“世間的事也難說?!?/br> 盧氏就不說話了。 直到此刻,崔老夫人才看向崔曄,道:“你如此選擇,早在我意料之中。只有如此,也才是我崔家的二郎所為,敢認敢當,心胸寬廣坦蕩,絕不會怯懦無知到推一個婦人出去頂風冒雨。你做的很好,是大丈夫該有的行止?!?/br> 崔曄道:“您訓誡的是?!?/br> 崔老夫人道:“只是,你有此心當然是最好的。但夫妻相處,恐怕不僅是‘公事公辦’而已?!?/br> 盧氏忍不住抬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卻繼續又道:“縱然你嫌我啰嗦,我也是要說。你既想夫妻同心,也要力氣往要緊的地方使才好。煙年受了這場無妄之災,甚是可憐,你既然有心早些休班回來,不如也趁機多陪陪她,不要總是在書房里,撇她一個人獨守空房,我跟你母親可是盼著抱兒孫的?!?/br> 崔曄道:“是?!?/br> 盧氏緩緩松了口氣,眼中忍不住也流露期盼之色。 老夫人笑道:“知道你先前的事未必都記得起來,跟煙年相處只怕不比從前,可凡事都要有個開頭,過了開頭那個坎兒,就好了?!?/br> 崔曄應酬了兩位,正要拜退,崔老夫人喚住他:“之前你查出府中那個嚼舌頭的小子……叫什么來著?” 崔曄道:“邱五?!?/br> 崔老夫人點頭道:“不錯,我記起來了,這個邱五,你們也不必cao心了。我做主,打他五十板子,趕出府去永不錄用就是了。你覺著如何?” 崔曄道:“我并無二話?!?/br> 老夫人一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但你母親不懂,你不如告訴她,免得她心里以為咱們不給煙年報仇?!?/br> 盧氏忙起身:“我并不敢?!?/br> 崔曄便對盧氏道:“此等事若認真鬧起來,不免又給人添了談資。暗中興許也仍有人盯著府中,正等著看咱們的反應。故而祖母叫放了邱五,乃是大事化小之意?!?/br> 崔老夫人道:“這流言像是長了翅膀般,飛得實在太快,如果有人在后吹風點火,咱們又何必再給火上澆油,就隨他去罷,鬧得再沒了談資,就是散場的時候了?!?/br> 盧氏若有所悟。 崔老夫人說罷,卻跟崔曄對視一眼,不管是崔曄還是老夫人,兩個人心中都明鏡一般,——他們所忌憚的,并不僅僅是給人添加談資而已。 且說崔曄離開老夫人房中,本欲去書房,心中回想兩位夫人的叮囑,在廊下徘徊幾回,終于往自己的院中而去。 他回到臥房,卻見房中只有兩三侍女在,并無盧煙年的蹤影。 崔曄道:“少夫人呢?” 侍女忙道:“夫人如今在書房里。我們立刻去叫?!?/br> 侍女所說的“書房”,卻跟崔曄的書房并不是同一處。 因盧煙年從小兒便負才名,就算來到崔家,崔家也并未偏見委屈她等,反也給她拾掇了一個小書房。 盧煙年家中帶來了好些書籍,她的品味又不俗,略布置起來,竟比崔曄的書房還顯清凈高雅。 如今崔曄聽說盧煙年人在書房,便不欲打擾,因叫住侍女道:“不必,我并無急事?!?/br> 侍女果真并未去尋,盧煙年也都并未回來,直到晚間用飯的時候,煙年前去伺候夫人跟老夫人吃了晚飯。 崔曄自在書房中吃了,又看了一卷書,不知不覺戍時已過。 回到房中,侍女迎著,難言面上欣喜跟惶恐:“夫人先前伺候太太們回來,已等了爺大半夜了?!?/br>